《教主！放我下船》唐忆

50、番外一

　　按理说，舒艳红今天该是一个失意的人。
　　但她今日梳了一款时尚利落的短发，身穿一套玫红色西装和同色裤子，在白色灯光下显得十足优雅帅气，仰头喝下一杯属下敬的酒，神情动作看来和平日没有两样。

　　属下们见状都放下心来，围着她不断敬酒，恭喜她设计的新车型广受市场好评。她也来者不拒，笑着说些勉励的话，看起来爽朗依旧。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冰冷的酒水有多辛辣难咽。

　　这时，光线突然暗下来。于是，大家安静下来，一齐看向台上。一名女司仪伴着聚焦的灯光走出来，大声说着喜庆的贺语。紧接着，一对盛装的新人牵手上场，幸福的笑容在灯光下份外耀眼。
　　“亲一个！”不知是谁在人群中高呼。
　　“好，新郎吻新娘啊！”
　　很多人跟着大声起哄：“kiss，kiss……”
　　订婚宴一下到了高潮。

　　望着搂抱在一起亲吻的新人，舒艳红感到浓浓的心伤和厌恶。发现周围不少视线投在自己身上，她努力保持着自然的神色，手却在桌下捏紧了手提包的皮带子。

　　忍，再忍一会儿！
　　怎能半途而废，让一些小人看了笑话？

　　周围欢声笑语不断，她硬把自己分成了俩半：一半得体地应付着所有人；一半在悲愤地无声呐喊。

　　订婚仪式不断举行着，笑闹声也越来越大。终于，等到仪式举行完毕，她不愿再应酬下去了，便微笑着说：“你们慢用，我去下洗手间。”
　　“舒经理，您慢走。”下属们冲她欢快挥手。

　　她笑应了一声，抓起鲜红的手提包，晃悠悠站起来。然后，强忍着头晕和反胃，艰难地穿过一桌桌吵杂的人群，强撑着朝洗手间晃去。

　　刚进灰色的小隔间，她的脸就白了。
　　“呕——”她克制不住埋头大吐起来，一手紧撑着地才不至于倒下。

　　吐着吐着，她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先前的画面：新郎赵政轩深情款款地看着她，抓住她双手动情倾述：“艳红，你要相信我！我爱的人是你。和她订婚完全是不得已……就算我和她结了婚——”

　　不等他说完，她扬手就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呸，他也配谈爱？肮脏的男人，她再不也想要了！不顾他急切哀求，她毫不犹豫地转身而去……

　　想到这，她眼中溢满了冷嘲，闻到周围未散尽的酸臭味，忍不住再次剧烈呕吐起来。直把胃里的食物都吐空了，听着哗哗的冲水声，她软靠着冰冷的墙壁蹲着，半天都站不起来。

　　更可恶的是，往昔的记忆这时还不放过虚弱无力的她。看到地上黑瓷砖反照的晕黄光芒，她就无法自已地想起，往昔在疲累工作一天后，他和她常常相偎而坐，在淡黄温暖的灯光下静静用餐。
　　他们享受这样的宁静。因为，他们之间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往往相视一笑间，便足够传递无尽的甜蜜了。

　　饭后，他总爱笑着说：“艳红，你做的饭菜是全天下最好吃的！我一辈子都吃不腻啊！”
　　以往她听到这话，心中总是无限欢喜和满足。静静看着他俊秀的脸庞，只觉得他的笑容比灯光更柔和，更温暖……

　　就这样，他们在一起五年了。五年，那么多日日夜夜啊！现在回想起来，她心中仍阵阵绞痛。
　　爱，他的爱，多么自私肮脏啊！她已经无力气愤和伤悲了，只是失望，深深的失望。
　　想起他之前的惺惺作态，她忍不住再次呕吐，差点把胆汁吐出来。这早已变质的感情，比隔夜的馊稀饭，还让人倒胃！

　　她不愿再想，痛苦地直起腰来，擦干净嘴。然后，反复使劲地用湿纸巾擦手。直擦得发红发痛了，她还是感觉之前被他抓过的手好脏！

　　嗯，还是回家去吧，再用消毒液好好洗洗！反正，这趟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她正想抬步走，却听到有人在洗手池前嬉笑交谈。

　　“白家大小姐和赵经理站在一起太般配了！”一个有些尖的女声，话中带着浓浓的谄媚。

　　“是啊，是啊，原来新来的白秘书竟是白家的大小姐啊！呵呵，这是在玩微服私行吗？”另一人圆滑的声音很得意。

　　“好多人都看走眼了。还说什么舒经理和赵经理才是官配。哼，以后有她们好受了！”先前那声音越发尖利了，颇有些幸灾乐祸。

　　“今天舒经理也出席了，装出一副正平八稳的样子。嘻嘻，你说，她是不是伤心透了？”圆滑的声音透着一丝不怀好意。

　　“肯定伤心啦！听说，她和赵经理从大学时就在一起了。呸，什么汽车设计界的才女！就算她比男人还厉害又怎样？谁想娶她那样要强的女人啊？”那尖声更拔高了，显得份外刻薄。

　　“哈哈，就是，就是！可怜啊，真可怜！那样的女人啊！”两女似达成了某种默契，齐齐欢笑起来。
　　……
　　紧紧抓住冰冷的手提包，舒艳红在灰色隔间里站了很久，直站到身体僵硬发麻了，仍觉得难受和难堪。

　　一片真心付出，换来的就是这般背叛！
　　这一切该怪谁？呵，只能怪自己啊！明明之前，好姐妹娟娟还提醒过她。可那时她却固执地相信他。

　　记得有一次，他回来得很晚，神色复杂地望着她说：“艳红，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等我？”
　　“阿轩，我不放心你嘛。”
　　“唉，你对我真好！你就一点不疑心我吗？”
　　她温柔地抚平他皱起的眉头，笑着回答：“傻瓜，你说什么话啊。我怎会不信你？你是我最爱的人呀！”

　　谁是傻瓜？
　　哈哈，她实在是这世上最天真最无知的傻瓜！
　　悔恨的泪水夺眶而出，从掩面的指缝往外钻，到处泛滥开来，流进嘴里又咸又苦。这时，又有人开门进来。看着滴在地上的泪水，她迅速反应过来，胡乱用手背擦了把眼泪。

　　事已至此，再为此痛苦伤心，还有一点意义吗？她用颤抖的双手补好妆，让自己看来一切正常，这才挺胸抬头走出去。

　　这时，大家都闹欢了，没多少人注意到她悄悄走了。更没有人发现，瞥到她离去的背影时，新郎脸上的表情不觉僵了一下，端酒杯的手也不由轻颤，洒出一些鲜红的酒水。

　　Ａ市冬日的夜晚依旧那么繁华。路上人流如织，车来车往，“笃笃”声响个不绝。舒艳红走出酒店时，头被马路上的冷风一吹，只觉酒意上涌，有些晕乎乎的。

　　她舔了舔干渴的嘴唇，摇摇摆摆地向停车坪走去。如今，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偏偏事事都不如意，迎面便碰到一群从外面进来的同事，她只好冲他们打了个招呼。
　　那些人回应后，其中一些人悄悄嘀咕个不停。
　　“那不是舒经理吗？看起来脸色好差！”
　　“喝高了吧。”
　　“才不是呢！你们还不知道吧？我跟你说……嘻嘻。”
　　“是不是啊？呵呵，这就难怪了！”

　　舒艳红仿佛没听到这些落井下石的嘲讽，神色异常平静。事实上，她听得清清楚楚。只是，这世界就是这么无情现实。明明错的人不是她，一些人却惯会逢高踩低，反倒诋毁耻笑她。这些小人以为能借此伤害打击她吗？休想！

　　从酒店们口到停车坪这段距离看起来不远，醉后走起来却似乎没有尽头。她只觉四周光影恍惚，照明灯亮得刺眼。可就算再难受，她仍坚持不停地走着，走着……

　　终于，撑到了！
　　背靠着自己火红的爱车，她舒了一口大气，在心中为自己喝了声彩，颤着手从包中取出钥匙。谁知，一下没拿稳，钥匙“哗啦”一声掉地上了。她心头一惊，胃跟着翻滚，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这时，从酒店中又走出来几个职员，对今日的订婚宴热议欢笑个不停。
　　起来，不能倒在这！
　　绝对不能！！

　　慌乱地在地上乱摸，舒艳红终于抓到了那冰冷的车钥匙。听到那些人的笑语，她深吸了一口气，身上不知从哪涌出一股力量，竟缓缓站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朝外走……

　　而那些人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觉噤声。因为，灯光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长，既显得有些孤单落寞，又透出坚韧强势，在矛盾的意味中给人一种强烈的震撼感。

　　“终于，出来了！”舒艳红大口喘息着，再不用担心被人瞧见自己如今的样子。她现在还不能回家，因为有件事必须尽快处理。

　　前几天，她在附近一条街上有名的婚纱店中选了很久，挑中了一件红色露肩修身婚纱。当时，她一心沉浸在赵政轩即将向自己求婚的美梦中，还满心欢喜地试穿过那件婚纱。

　　如今，一想起这事，她都觉得很讽刺。现在，这件婚纱就是插在她心上的一根利刺。不尽快处理了，随时都能刺得她心口出血。

　　要把它退了，现在就去办！抱着这个念头，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坚持向那家店走去。

　　可是，她明明记得自己在街上走，怎么才走一会儿，四顾左右都灰茫茫一片了。仿佛这世上只剩下她一人了，行走中只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她感到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直窜到了心里，只觉周围一下静得可怕。

　　这时，一阵悠扬的洞箫声响起。一听这铃声，她就知道是好姐妹薄秀娟打来的，心中一热赶紧接了起来。
　　“小红，你还好吧？”语声中满是焦虑担心，还带着强烈的愤怒。
　　不妙！娟娟不是远在国外交流学习吗？她不会听到什么风声了吧？不行，不能因为自己那点破事，影响到她的进修！

　　因此，舒艳红拍了拍自己冷得发僵的脸，用夸赞的声调叫道：“好，当然好啦！娟娟，你知道吗？我最近设计的车型上了知名杂志封面。”
　　“是《车王》吗？”
　　“对，对！”舒艳红故作兴奋地回道，“哈哈，那可是行业权威刊物！够帅吧？”
　　“我还不知道你这人吗？嗨，别瞒我了！”
　　“嗯……怎么了？”
　　“我全知道了！”

　　舒艳红立刻急了，“娟娟，我……，其实……你听我说——”
　　“别说了！我饶不了他！哼，一回国，我就帮你报仇！”咬牙切齿的声音。
　　舒艳红心中一暖，却急忙劝说：“娟娟，不要去找他！”
　　“什么？！就这样便宜了他？”
　　“别！娟，听我说！”

　　舒艳红很开心姐妹为自己打抱不平，却根本不希望娟娟去找赵政轩麻烦。因为娟娟为人直爽仗义，脾气就像一点就燃的炮仗。而赵政轩心机深沉，精于算计。她一点都不想看到闺蜜吃亏。

　　而回答她的是一阵手骨劈里啪啦的脆响声，显示出声音主人是多么震怒。

　　舒艳红哀声肯求：“娟娟，真的不要去！好吗？”
　　“小红！——”手机那头不甘地怒吼着。
　　瞧见周围大雾似正慢慢散去，舒艳红用手撑着头，颦眉叹息道：“都怪我以前太执迷，太想要一个家了，对他一味信任，才会看不清真相。”

　　她顿了一下，听见电话那边粗重愤怒的喘气声，咬牙毅然说道：“我今日参加他的订婚宴，就是要看清他的嘴脸，好从此忘了他！”

　　刚才酒店的画面在脑中晃过，她再次恳切劝道：“娟娟，别去找他好吗？我和他，完了！”沙哑的声音带着伤痛和悲愤，“我最了解他这人了，占有欲极强。而报复他最好的方式就是彻底无视他。”

　　说到这，她眼中闪过毅然的光芒，“等完成了手上的工作，我也出国进修去。你放心吧，我会很快振作起来，重新开始！”

　　似乎被她话中的豪情所打动，电话那边沉思不语。
　　其实，舒艳红做事很有原则，向来有始有终。去进修前，她要在公司呆一阵，结束近期手头上的工作。她不愿意因为自己感情的原因而影响到工作。这也是她忍痛出席这场订婚宴的原因之一。

　　她正准备再接再厉彻底打消娟娟回国的想法。突然，前方闪起刺眼的光芒。她刚眯起眼睛，便听到尖锐的刹车声。
　　“嘭”得一声巨响，周围空气都跟着抖动。怎么了？她心头一悸，猛然抬头，瞳孔立刻紧缩。

　　“喂！喂——！喂……”手机那头的薄秀娟听见异响，跳脚高喊个不停。

　　这边，一块大广告牌掉在了马路上。牌下伸出一只鲜血淋淋的手来。那只女人的手抽痉了一下，手腕上亮起一点刺目的红光。只是那点光瞬间就熄灭了。之后，那手便一动不动了。

　　手机那边，薄秀娟越喊越大声，已经让周围人侧目了，却始终没得到回应。她吓得脸无人色，浑身发颤。老天，小红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作者有话说

　　钟艳红穿越前叫舒艳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