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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三 清欢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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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长春宫,就看见良妃和贤妃在宫门口等着。翎雪下了轿,同良妃贤妃互相问过礼,便一同入了长春宫。
正殿内,王美人衣衫不整的一边跪着一边痛哭。
“可是出了什么事?”
良妃道“王美人,和侍——卫——私——通。”
“哦?”翎雪略一挑眉“可是真事?说来听听。”
“我同贤妃路过长春宫的花园,听闻园中草丛里传来不雅之声。原以为是哪宫的下人们不检点,不想却看到了王美人和那个胆大包天的竖子。本宫发现他们时,二人正情乱意迷共赴巫山云雨,王美人的宫服和那个竖子的衣服还在一旁,千真万确是抵赖不得的。”
翎雪也不急着判断,慢悠悠地问道“王美人,良妃娘娘所说可是实事?”
“我……我……”
“我在问你话,你怎么支支吾吾的。”
贤妃上前一步“我以为,此事关系到皇上颜面,断不可轻饶了这二人……”
“贤妃娘娘莫急,让王美人把话说完。”翎雪笑笑。
王美人带着哭腔道“殿下,臣妾自知理亏,并无冤情可言。臣妾甘愿受罚。”
“受罚?”翎雪嘴角微挑“王美人当真不为自己辩解几句?”
“臣妾入宫这几年来,皇上连月不曾垂青臣妾一次。臣妾心中愤闷。空有一个名位有何用!臣妾常想,这等宫闱生活并不是臣妾想要的。若是当初臣妾没有入宫,会不会过的比现在还要好?”
“说的倒是在理。”翎雪点点头“可是这宫闱生活,又会随几人的愿呢?”
“殿下,事已至此,臣妾已然做好了受罚的准备,还请您发落。”
“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直接赐白绫就好了。”贤妃说。
“我还要对王美人说几句”翎雪杀住了贤妃的话头“娘娘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殿下请。”
翎雪转身对王美人说“王美人,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一步步从官女子熬到居正殿掌宫印也不容易。而今事情已出,后宫上下沸沸扬扬。我想保你名誉,也只怕是有心无力。但是念在你侍候父皇多年,我保你一命。”
“我多谢殿下不杀之恩。但凭殿下吩咐。”
贤妃面有不甘之色,但也不好再分辨。
“即日起,褫夺品级,宫殿。收宫印,褪服制,入冷宫,永世不得再面圣。”
王美人痛哭着跪地叩恩,而后被带走了。
“二位娘娘费心了。”翎雪起身“还要烦劳二位娘娘晓谕六宫,不许再提此事。以免再伤父皇颜面。长春宫就先空下,日后若有新人入宫再安排便是。若无事,我便先行告退。”
“殿下慢走。”
翎雪皱着眉出了长春宫,一路上还能听到王美人的哭声,不觉更加心烦。
贤妃问身边的良妃“姐姐,王美人做出这等下流事,殿下为何还要保全她一命?”
良妃笑笑“你可听到方才王美人说的话么?”
“听到了。怎么了?”
良妃看着翎雪渐渐走远的背影,缓声道“赐了王美人一死,反倒是成全了她逃出这个牢笼。而打入冷宫永世不得面圣,才是最折磨她的。”
楠熙宫一片安静。回了正殿,翎雪便唤来晚落洗妆更衣。
“这么早殿下便要更衣,可是乏了?”
翎雪点头“今儿的事儿太多。告诉外面通传的人,无论何人来问,都通报说我歇下了,有事明日再议。”
“是。奴婢这就为您准备沐浴。”
翎雪坐在窗边,看着日暮西沉,直至晚落来报沐浴准备停当,才缓过神来,更衣沐浴。
泡在花香四溢的温水中,她不禁想着今天的事。跟随父皇多年的妃妾尚且如此,更何况那些心高气傲刚刚入宫的新人呢。
后宫之事远比前朝混乱。日间,她有时也去暖阁看着翊奚批折子阅公文为父皇分忧也顺便为继承大统做准备,虽说是朝政繁忙,但是归根究底不过一句话。
——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而她一个女子,也不好在政治和权术上干涉过多。好在翊奚经常在闲聊时提起些政事,和她议论。
但是自从温玉进宫伴读之后,她接触政事就更少了。因为,温玉对于政事的学识,远比她渊博。
正如晚落所问一样,她有时也在好奇,为何在当初为翊奚选作伴读之时,不偏不倚的选中了他。
几乎是素昧平生。唯一的交集,不过是三年前的一场花宴。
——三年前,宫中花宴联诗大会,她和他并驾齐驱败退所有敌手。
初见时她甚是惊讶,面前那个还未及束发的俊秀男子亦然。
那时,她不过金钗之年。
联诗大会的最后,是她夺魁。因为在最后的决诗会时,他随家父出征,一走便是两年。
后来,她从翊奚暖阁中的战报中得知,他叫宁温玉,宁大将军之子,文才武略兼备,是不可多得的才臣。
她也明白了为何父皇对这个人如此器重,甚至在还未及束发之年便让他随父亲出征。
但是她也不明白父皇那日在上书房对她说的那番话
“雪儿,你来批这公文。可要仔细些。”
她尚在金钗之年,翊奚也尚小;虽说后宫女子不得参与政事,但是父皇却着意培养她的政治远见,阅公文已是常事,这折子,她自然可批。
接过朱砂笔,仔细阅读一番,学着父亲的样子批下了这道折子。
她是聪明的,自然了解父皇的心思。
父皇接过去,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三日后,征战队伍出征。为首的是宁大将军,随行的,有他那未及束发的儿子……
水气氤氲,翎雪摇摇头,把那些过去的回忆甩出脑海。若是当年她没有对父皇的心思一猜即中,在那道折子公文后加上那句“其子宁温玉同行”,而是找个机会把他早些召进宫,或许也不会生生的浪费了两年光阴。
那场战功宴,她一如往常推脱了。
一转眼,三年过去了。当年那个男子越发清秀挺拔,已经是束发之年。眼神多了些坚毅,她知道那是在沙场上征战的荣耀徽记。
而今,泽国战乱,不久之后他又要远行。
而这远行,又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阴差阳错的是,两月之前,在上书房父皇对她说“雪儿,你来批这公文。可要仔细些。”
许久之前的一幕又一次上演。接过朱砂笔,仔细阅读一番,学着父亲的样子批下了这道折子。
她依旧是聪明的,自然了解父皇的心思。
父皇接过去,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殿下,水凉了,可要添些新水?”帘外,晚落问。
“不必了。我马上便好。”
西宫,宁温玉在桌前,提起一只兔毛笔,深吸一口气。
墨迹在纸上缓缓游走,散发着清香。笔迹清秀挺拔,温润如玉。
宁温玉写完一张纸,看着墨迹在纸上晕开,突然想起了许多往事,眼神有些迷离了起来。
三年前宫中花宴上的联诗大会,他错过最终的决诗会。
远在阵线,他托人辗转多次,求得夺魁的诗稿。
而后废寝忘食的作诗,反复比较,却都觉得不好。
后来,他发现,他的心思早就不在诗上,而是在那个金钗之年的灵动女子身上。
再后来,战事吃紧,他便把这些搁置在一旁,专心转战沙场,不想这一搁,便是三年,
而今再相逢,他束发,她及笄,正当妙龄。
不久之后,又要离开这烟柳繁华地,奔赴前线。
他自是不怕,从小就跟随父亲征战四方,又受圣上的器重,这些事,在他眼中不过如秋雁南飞一般自然。
然后,他却放不下她。
一走,便不知是几年。回来之时,她是否还是那个明艳如花的公主?
他不敢再想。
一场清欢,却不肯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