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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佛学曾解: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叶一如来。树叶可有分支主干,这世界亦如是。

      分叶世界,雍正十二年,夏。温暖而炙热的阳光毫不吝啬的照射在大明湖上,一湖波光粼粼间可见水纹、涟漪不断,岸旁植柏油绿如玉,间其所缀的零星花朵皆都是一副被阳光晒蔫的可怜模样。

      大明湖畔的夏家乃一方乡绅,平素在济南城颇有善名,可近来却引得人议论纷纷。主要是因为夏家的姑娘她怀孕了,且无人知晓她丈夫是谁。掌家的夏老爷夏昌仁如何不知城中甚嚣尘上,他而今未有任何举措,便是在等。既等京城那头的消息,也等他女儿夏雨荷顺利产子。

      夏雨荷怀孕了,且还怀的是双胎,整个腹部大的惊人,自己也如秋来时节的绿叶一般极快的衰败着。那张仍处青春年华的面上,让人看不到丝毫的生机与鲜亮,有的只是那深深的无助与灰败。

      因怀有双胎的原因,夏雨荷轻易不能动弹,只能整日靠坐在床榻上,苦苦望向那小小的窗户,让目光流连在室外的花草树木上。夏雨荷有时会恨当初那个傻乎乎的自己,恨自己浅薄无知竟那般轻易就将自己许了出去。但更多的时候则是在思念对方,细细回想对方同她的一点一滴,竟是每一处都能咂摸出甜来。

      “夫人,您该吃药了。”夏雨荷从小跟到大的贴身丫环清秋望着夏雨荷轻声说到,语气温婉间是藏都藏不住的担忧并关切。

      夏雨荷今日着了一件秋香色的衣裙,其上绣着娇美的合欢花,一头青丝用金簪挽成妇人髻,此时正靠坐在床榻上,望着床边出神,整个人是肉眼可见的憔悴与落寞,就好似那秋冬枯荷般虽有韵味却也不过是衰败之景。

      夏雨荷闻声看向了清秋,努力扯了扯嘴角,扬起一抹虚弱的微笑道:“你且放着吧!待药凉了,我再喝。”

      “夫人,您还是趁热喝了吧!放凉了,这药效就不好了。”清秋低声劝着道,“奴婢给您准备了蜜饯,是您喜欢的蜜枣,等您喝完药,吃了它就不苦了。”

      提了蜜枣,夏雨荷便想起了她的良人,于是不由得浅笑道:“以后这蜜枣便别拿了。你下次来拿点糖腌梅子,让我多尝尝四郎喜欢的口味。从前不喜那酸味,而今孕子后口味改了许多,我许是会喜欢上。”夏雨荷看着清秋,眸内含着欢喜并些许的期待。

      “是,奴婢知道了。下次一定给夫人拿梅子来。”清秋笑着说到,将手中的药碗往夏雨荷那里递了递。

      夏雨荷接过药碗,在喝药之前还不忘再叮嘱清秋一句:“下次一定要记得。”

      “是。”清秋笑着的应到,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她的小姐虽温柔可人,却也不是那等没主见的。从前只喜蜜枣,旁的蜜饯是一口都不愿沾,怎么而今就成了这样呢?

      夏雨荷体会不到清秋的愁苦,她只闻着药汁散发出来的苦涩气味,皱着眉小口小口的将药喝了下去。

      将空碗递给清秋,夏雨荷用帕子擦了嘴后,继续往窗户那望着,面上神思恍惚嘴里也是一阵的呢喃:“你说四郎他什么时候会来接我啊?我怀了他的孩子,听大夫说还是一男一女的龙凤胎。这男孩啊,一定要像他一样文武双全、英俊不凡。这女孩却是不要像我,该勇敢明艳些才好。”

      “说好一个月的,可是这都九个月了,他怎么还不来。会不会旅途上遇到什么艰险?会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差错?不然为什么这会儿都不来呢?还是宫里的贵人们不喜欢我,所以才不许四郎来接我?会不会……”夏雨荷不需清秋做声,自己一个人便喃喃不断。

      夏雨荷口中的四郎是而今宝亲王:爱新觉罗·弘历。他同她相识于一场细雨之中,而后便是宛如才子佳人的故事。

      清秋听着夏雨荷喃喃不断,心中是十分的难过与酸楚,她有心想开口宽慰几句,可终是不知自己该如何说才能安慰到对方,最后只得将手中的药碗递给旁人,自己端了杯热茶在旁默默的听着,等着对方话语停歇后将手中的热茶奉上。

      室内其余伺候的仆从则摒弃敛声,将手中的活计做完后立马避到了外间去,是一点都不敢听夏雨荷的喃喃。

      日出日落,转眼便到了八月初二。那一日的月亮很圆,其色柔美、皎洁好似无暇的玉盘。夏家种植的紫薇花也开的极好,颜色红的就像是燃烧的烈焰一般,令人惊叹又赞美。

      可而今的夏府却无一人有空驻足欣赏,只因这会儿,夏雨荷她临盆了。整个夏府突然变得很是嘈杂,产婆和嬷嬷们的打气声、丫环小厮来来往往的脚步声都伴着夏雨荷细小和破碎的呼痛声。

      “四郎!”夏雨荷忽而声音尖利的喊道,之后便因力竭而昏了过去。

      那些围着产婆嬷嬷见夏雨荷昏了过去,便赶忙给夏雨荷掐人中、喂参汤,总之是用了所有她们能用的法子。可夏雨荷仍是昏着,丝毫不见醒来的迹象。

      “这?咋办啊?这还一个孩子都没出来呢!”其中一个嬷嬷望着产婆道,满脸的担忧与惊恐。

      “没事,宫门差不多都开了,老婆子我把手挼(rua)进去,把胎儿拉出来。你们再使使劲让夫人她醒过来。”产婆故作镇定的说到,心里头也是慌乱的不行。

      女子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以往不是没有撑不住的,只是这次孩子都还没生出来,大人就不好了。这说出去实在是砸招牌又晦气的很,而且这可是在夏家,若是真出了什么不好的,她可要怎么办啊!产婆心里乱的很,又惧又怕,连带着手也颤抖的厉害,竟是好几次都没挼进去。

      产婆不断的深呼吸,终于将手伸了进去,颤抖着将孩子一前一后的拉了出来。可惜因为夏雨荷她久久生不下来,她的羊水早已经流的差不多了,头一个拉出来的小姑娘还算是好,虽也憋得极其青紫却也仍是哭声嘹亮。最后被产婆拉出来的那个孩子则是满脸的青紫,才到了人世没多久连哭都没哭出一声便去了,整个身子又小又僵硬还泛着青紫色,看起来是又可怕又可怜。

      本还准备报喜的产婆和嬷嬷,见此先是想辙去救,然后便用布裹着孩子去唤大夫。侯在院外的孙大夫,急急忙忙领着药箱进了屋,也顾不得外间站着的夏昌仁,便赶紧在外间的桌子上施救起来。

      那孙大夫便是之前诊出夏雨荷怀龙凤胎的人,他之前会在外守着,乃是因为夏昌仁的担忧夏雨荷,害怕对方会有不测。谁知而今不测的却成了夏雨荷所生的孩子。

      外间站着的夏昌仁悬着心看孙大夫救治,偶尔看向一旁早早便被抱出来的小姑娘,心下很是复杂难言,竟有几分愿换之的心思在。毕竟,男孩和女孩在本朝还是差的蛮大的。

      在孙大夫的全力施救下,原本无声息的孩子逐渐有了气,一双小拳头放在怀里握的紧紧的,如同幼猫一般啼哭着。

      一旁看着的夏昌仁见此长舒一口气,只觉很是上苍怜悯。殊不知那小小的孩童却早已换了魂,此刻居于身体中的是主叶世界寿终正寝的爱新觉罗·胤禛。

      胤禛只觉自己很是昏沉,身子更是绵软无力,他有心想换人来伺候,可还未等发声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梦里皆是黑甜的一片,让胤禛生不出半点的反抗,反倒觉得格外的安心舒适。

      一旁时刻关注的大夫,见此又给那小小的身子仔细瞧看了一番,发现对方呼吸虽弱却也绵绵,青紫的身体逐渐泛红后悬着的心落下。而后便看向一旁的仆从,让对方现在便去备些奶水给孩子喂上。

      嬷嬷们赶忙抱着孩子去了内间喂奶,外间便只剩下夏昌仁、孙大夫并几个仆从。

      夏昌仁对着孙大夫是谢了又谢,眼含热泪的模样很是让人看着感慨。夏昌仁又给孙大夫包了厚厚的红包,并请对方多在夏府留上几日。孙大夫盛情难却,便在夏府留了下来,后来竟成了夏家的府医。

      两个孩子由奶娘抱着喂了奶后,便被一同放到了夏雨荷床边。小姑娘还活泼的咿呀几声,那个男孩子却是沉沉的睡了下去,整个小身体睡得坦坦荡荡的是说不出的可爱。一旁的小姑娘自己咿呀几句后,也和弟弟一起睡下了。

      “我夏家,也算是有后了。”夏昌仁望着那一双孩子,声音低沉着说到,眼中盈满了泪水。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不留神便已经过了百天,曾经青紫孱弱的孩子而今白嫩可爱,夏雨荷也已经出了月子,可以下床走动了。

      男孩和女孩百日这一天,夏昌仁大摆筵席请众人来庆贺,宴席之上满是奉承,无一人说出扫兴的话。

      夏昌仁对外称夏雨荷曾嫁给一文采斐然却孱弱的书生,两人新婚没多久,书生体弱便因为一场风寒去了。临死之前书生为了夏雨荷好过便亲笔下了和离书,盼夏雨荷可再嫁。可谁知夏雨荷回家竟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一事悲喜交加便害了病,如此才闭门不出、安心养胎。自然这番话,也不过是在糊弄不知情的人,济南城中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家谁不明白夏雨荷所生之子的父亲是谁?只不过都不敢说罢了。

      毕竟对方可是而今最炙手可热的宝亲王啊!所以也就无人问,为何孩子会跟着姓夏了。

      百日过完,夏昌仁去看了夏雨荷准备和对方说说孩子的名字的事,夏昌仁他其实已经想了很多好名字,这会儿只是想知会夏雨荷一声。

      “父亲。”夏雨荷看着夏昌仁唤道,话语之中是浓厚的孺慕之情和愧疚之情。

      “嗯!”夏昌仁看着夏雨荷苍白的脸色和柔弱不堪的身躯在心头重重的叹了口气,而后道,“雨荷,父亲今日叫你前来是为了两个孩子姓名一事,父亲已经想好了……”

      还未等夏昌仁说完,夏雨荷便抢先说道:“我也想好了。男孩叫月泽,女孩叫紫薇。我生他们那日月光极好,紫薇也极好。若有一日,四郎归来,一定会马上就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生的,一定会明白我生他们之时心中的感激和幸福。”说着说着,夏雨荷她便不由得有些恍惚和痴了。

      “你!……”早死了这心,你的四郎早都忘了你了。夏昌仁不忍夏雨荷更伤心于是忍住了脱口而出的话,只好压了压心中的怒火后说到,“哪有男子叫一个这么女气的名字?哪有正经姑娘家叫个花名的?”

      “可我不是叫雨荷吗?”夏雨荷诧异的看着夏昌仁说到,十分的不明白。

      “雨荷是你的乳名,当年若不是有一个高僧说唯有叫乳名你才会一生安康。我和你母亲怎会要你叫这个名字。”夏昌仁看着夏雨荷说到,声音之中满是疲惫。

      夏雨荷想了想,存了些期盼道:“是吗?那么男孩叫永瑾,女孩叫和瑞好了。”

      而后复又低着头有些难过的说:“不!不能这么叫,有忌讳。那便叫永锦,和蕊。锦绣的锦,花蕊的蕊。”

      夏昌仁看着难过的夏雨荷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于是只得放下自己的好名字,叹息一般的说到:“也好,那月泽和紫薇就当小名好了。你好好歇着吧!”

      “嗯。”夏雨荷低着头道,心里很是难受。

      第二日,夏昌仁便请了夏家宗族的人来,让两个孩子露了一下脸后便去了宗祠,打族谱,登记上了两个孩子的名字:夏永锦、夏和蕊。

      族谱已记,自是各自回家。夏家的副族长私下里问夏昌仁为何不带着夏雨荷和孩子去京城。

      “去京城没用,宝亲王早已经忘了雨荷,当今圣上最不喜宝亲王在外风流。现今正是圣上疲乏,宝亲王钻营之时。若是贸然前去,恐怕不得好。且雨荷又是那般天真的性子,若当真到了王府,她又怎能护住她自己和一双儿女呢?恐怕没多久我便得去收尸。反不如在济南,起码我还有余力可以护着。”夏昌仁想着京中的消息忍不住苦涩的道,整个人看着老了许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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