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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自那件事以后我的生活又安定了几日,一如往常,
      只是清晨我不再享受玄元的温暖。我说我阴气重,近不得他的身,怕害了他的身子。
      玄元沉默了半晌,方才笑道:“也是,你是该与我疏远了。”
      他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百口莫辩,莫不是看着他的身子一天天没落下去。
      “我是真的为你好,我……”
      “我都晓得,”玄元打断了我的话,“我动不得皇帝的女人。”
      “你怎的这般无理取闹!”我愈发着急起来。这人在气急之下通常会做一些傻事,还好我不是人。
      可我也会做傻事。
      “我是鬼,你是人,你怎的受得住鬼的阴气。”
      看着玄元讶异的模样,我方才醒悟过来自己说漏了嘴。
      这,也不算是泄露天机吧。我抬眼看了看万里无云的破晓夜空,生怕那天道君一个滚雷劈下来。
      “我早已是个身子入了土的死人,就便是个讨人嫌的孤魂野鬼。”我难得这么真真切切的讲话,两百年来所受的种种委屈在玄元面前化作喋喋不休的泪淌了下来,“我与你亲近只会害了你。”
      玄元似是一下子未得反应过来,呆呆的向我这处靠近了一步。
      “莫要过来。”我咬着手里的帕子——方才为了配合气氛随手变出来的——转身跑了出去,直跑直跑,不敢回头。
      我怕玄元会嫌恶我,会害怕我,会痛恨我,是我将他的身子变成了这般孱弱。
      可玄元并未追上来,因为我听见了碧华宫里激烈的咳声。
      与玄元闹了别扭以后的第二日早晨,我便被太后,也便是孟君卿的母亲,唤到了未央宫。
      德善太后是孟君卿与孟连烈的皇母,这是我从婢子那儿套来的消息。
      也便是孟母了。
      这小儿书上孟母三迁的故事我可是耳熟能详,那孟子和蔼可亲的娘亲一直深藏于我幼嫩的小心肝里,与我做人时的母亲那是天壤之别。
      毕竟那陆屠户的内人平日里也会帮着陆屠户宰羊杀猪,拿着笤帚追的我满院子鸡飞狗跳当然无可厚非,甚至她拿着菜刀追我我都觉得理所当然。
      也不知这太后是否便如那三迁的孟母一般通情达理呢。我心存侥幸的想。
      其实我与德善太后的居所相隔甚远,本是无甚瓜葛的,我在宫里待了这么长时日也没见她来找我的麻烦。
      若不是前几日君卿为了我差点儿杀了琉璃一事闹得沸沸扬扬,那太后甚至于都不晓得我的存在。
      “民女陆随云给太后跪安。”我学着那社戏上的花儿脸,给太后行了个三跪九叩大礼。
      那太后呷了一口茶,看着几近乎把整个身子都贴在地上,唯有一张小白脸满脸灿烂的仰着头膜拜他老人家的我,嫌弃的皱了皱眉头:“从哪儿学来的这不三不四的礼节?”
      “禀太后,从我家村口的五朋戏上。”我如实回答。当然我是个实诚人,不会因为牛栏村穷陆屠户粗而嫌弃他们。
      更何况这牛栏村已不知今夕何夕,太后若是想派人打听我的底细也打听不到什么名堂出来。
      太后脸上的不悦又更胜了一分,黑压压的像压城的乌云。
      “还有怎么还自称民女?该改称叫臣媳了。”她咕噜噜灌了一大口茶水,似是要把对我的嫌恶给和着茶水喝下肚去。
      我腹诽着,想我陆随云放荡不羁,连见了天帝老儿都未曾下过跪,今儿个给你区区凡人行此大礼,竟还要挑肥拣瘦,可真是不知好歹。
      “你嘴里在嘀咕些什么?”太后突然发问吓得我赶紧闭口不言。
      “臣媳奇怪着,太后怎的保养的如此精致,我还以为是哪个二八姑娘呢。”
      果然妇人家是最喜别人夸她容貌好的,那太后的脸色立刻舒缓了开来,口气也没方才那么严正了。
      “皇帝后宫的事我本是不管的,”太后将杯中的茶喝尽了放在手边,摆出随时要来砸我的模样,“但后宫不可专政。”
      我晕乎乎的听她讲这一番训叨的话,大致是左耳进右耳出什么也听不懂。
      这后宫之事她不管那又与我何干?果真是老的发糊涂了啊。
      “我虽则不甚喜爱琉璃那女子,但她至少未曾唆使皇帝去杀人,若是如今连人都杀得,将来难保不会插手前廷之事。”
      太后说这话的时候冷冷的扫了我一眼,我分明可以看清她眼神里的凶光。
      讲了老一会儿,那太后也累了,便吩咐婢子传午膳。没问我同不同意,她也一道将我的午膳安排了下来。盛情难却,我也便承允了。
      可那布菜的老嬷嬷给太后布了一桌子的美味,却只予我一盘苦瓜与一碟子酸豆角。
      苦瓜这东西,我在世的时候是最讨厌的。
      且不说那味道苦涩怪异,单是那样子便癞癞瘩瘩的惹人生厌。
      每到夏日,我母亲便会用这癞包似的东西凉拌、淡焯,再逼我吃下满满一大盘下去,说是清热解毒,所以我见着这东西便要作呕。
      于是我推开了那盘苦瓜,拣起酸豆角小心翼翼的咀嚼着。
      还好我失了味觉,什么味道也尝不出来,这酸豆角蘸着醋也吃的津津有味。
      太后和那老嬷嬷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吃完了一碟子酸豆角,皆都面面相觑忧心忡忡。
      “莫不是怀上了吧。”太后凑上来关切的问道。
      这一问问的我被酸豆角给噎住了,上不成下不就的卡在喉咙口,最后还是那老疯婆子派了一干人将我护送回了景流殿,一路走一路打嗝打个不停,直到到了景流殿喝了三盅茶这才舒坦了些。
      君卿已经下了早朝,待在殿里等候我多时。一见我回来便问:“太后未曾为难你吧?”
      我摇了摇头。如果让我吃苦瓜和酸豆角不算是为难的话。
      君卿有些不解:“那你到底做了什么?她派人送了好些安胎药过来。”
      这,民间常言“酸儿辣女”,我今日当着太后的面吃下去了一碟子酸豆角,她该不会认为我怀了龙种了吧。
      “大概,大概太后她想抱皇孙了吧。”
      我支支吾吾的解释。毕竟一顿吃了一碟子酸豆角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也不好意思讲出来让君卿笑话。
      君卿挑了挑眉:“那我们何时予她生个皇孙?”
      我羞得涨红了脸,这是暗示我今晚要侍寝的意思吗?
      君卿何时变得如此不正经。虽说我们是结发夫妻这是命中注定,可真要谈起闺房秘事来我还有些尴尬。
      “琉璃不是有一个皇子吗?我们就不必了。”
      君卿原本有些上扬的嘴角顿时塌了下去,一脸的阴沉。他扳过我的肩膀:“你是在埋怨我让琉璃上了龙床吗?”
      “我说过那只是阴错阳差,当时我喝的酩酊大醉。”
      “你要怎样才肯消了气呢?”
      我从未见过如此喋喋不休的君卿,霎时间懵了。
      突然,君卿脸上的阴云一扫而光,满目灿烂。
      “陆随云,你在吃醋。”
      我吃醋了吗?方才吃那酸豆角的时候,我确是蘸了点醋,可对于君卿的不忠——也没甚不忠的话儿来。
      男子三妻四妾本是正常,更何况君卿是当今天子,一后四妃九昭仪九婕妤四美人五才人三班宫女每班二十七人,都是皇帝的妻妾,要我真每每君卿传召一人便吃一罐子醋,那这姻缘干脆莫结了。
      可我未说出来,君卿难得如此敞开心扉。
      其实虽则君卿性子寡淡,待人冷漠,但他与阿烈有诸多相似之处,二人皆好哄的很,对他们好,他们便会将一颗真心交付与你,从不怕被负了。
      可终究还是被负了,被伤的七零八落献血淋漓。
      因着每日一大早皆被太后唤去教习礼仪,回到景流殿又得陪着君卿批折子,甚是不得空,也便无暇去顾及玄元的病情。
      自那日我们闹了别扭之后我便时时刻刻的念着他,却也时时刻刻的避着他。
      我知道玄元每日皆会去红榴院的石榴树下休憩念书。红榴院离景流殿也不远,走几步便能到。
      我曾偷偷去看过一次,石榴花开的正艳,烈烈的照拂着低眉垂首的玄元,仿佛入画了一般。
      他长目略低,似笑非笑,风韵卓绝,修长的指尖不自意的在书页上一道一道的划着。
      偶尔有落下的金红花瓣,他便多情的夹在书页中。时不时的他也会抬头张望一番,不知在翘首看些什么。
      常言石榴多子多福,凡人所期盼的福不过是衣食无忧,夫妻恩爱,儿孙满堂,不知玄元是否可曾这般想过呢?
      可后来我再未见到过他,我听宫婢们讲着,太医说玄元已病入膏肓,所以阿烈为了照顾他弃了唐唐公主府不住,跑来住在宫里,离玄元的碧华宫不远的地方。
      君卿让我莫要将我们未曾圆过房的事情泄露出去,自然这也令我受益。
      因着太后自己认为我腹中有君卿的龙胎,训叨我时便万分小心大度。
      而我也遵着君卿的吩咐做出害害喜的模样,这可是容易得很,大概只要稍稍走几步便哎呦的叹口气,再摸摸自己肉凸凸的肚子。
      宫女太监们都在猜我是不是怀了个双胞胎,甚至于为了这件事还开了个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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