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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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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爷招来胤禛问责的时候,胤禛微垂着头掩住了神情中一闪而过的嘲讽,为了鲜有根据的流言风语,皇阿玛劈头盖脸就是好一通训。
似乎胤禛沉默久了,康熙爷才止住那话头,“究竟怎么回事?朕让你们出宫建府、入六部当差,你就是这样糊涂的?”突然稍有停顿,“你,可有辩解?”想起先前太子求情,康熙爷还是略有缓和了语气。
胤禛心中发笑,皇阿玛认定的事岂是几句话能够辩解的?按着对康熙爷的认识,胤禛断定,他这时候真敢废话解释,看在皇阿玛眼里都是借口和狡辩,呵,大概又是太子爷从中调停了,四爷真是一猜一个准。
虽然从前老四也挺“独”的,但好歹对太子二哥还是颇为亲近的,可近来老四是真的独了许多。近来有一段时间了,太子爷倒不是疑心作祟,宫里宫外的,老四不止避着他这位二哥,甚至连先前很是护佑的小十三也显得疏远了。
正巧四贝勒府出了那样的传言,太子爷顺水推舟又不轻不重那么推了一把,将事情在康熙爷面前很有水平地捅破了,同时还替着胤禛求情做好人。太子爷的帝王术可是康熙爷亲自教的,将水搅浑了,太子爷才好看清老四的心。
康熙爷能看不出太子一点心思?答案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康熙爷看重太子。
将各种缘由看得透彻,胤禛只是跪得更直了些,语气并不生硬,却又像是一字一个钉子,“儿臣不明白。”不再像是从前,偷偷地握拳掐自己之类的,胤禛表示他早不需要那样来掩饰了。
“什么?”康熙爷顺口一问,只因为胤禛短短一句话说得气势过甚。
“太子向皇阿玛帮儿臣求了刑部的差事,太子再三训导,皇子办差更应妥当,不得有丝毫怠慢,唯恐辜负皇阿玛信任。”胤禛缓缓陈述,却容不得康熙爷插话进去,“儿臣自是懂得太子之言,亦全心倾覆于刑部差事,只因儿子愚钝,必得花了别人三倍、四倍的精力去学着做好差事,才不枉皇阿玛圣明与太子信重。”
康熙爷察觉胤禛周身一股阴戾之气,心下竟已骇然。
胤禛却不管不顾,语调一转,与神色一般显得阴戾,“近来奴才一心沉于刑部差务,竟是惹来太子猜忌?奴才自问心中无愧。从前得太子多有顾佑,也十分敬爱太子,从未有疏离之意,怎的太子今日倒是疑心起奴才、进而还在皇上您面前挑拨奴才的不是?”这话揭发太子心思,是事实,只是胤禛将效果夸大了。
前世,他是那般小心翼翼,就怕怠慢了东宫,最终惹来帝王怒。那时候是真的忍,一忍几十年。
“你这混账!你再敢胡说?”康熙爷果然怒了,抄起桌上砚台就往胤禛脑袋处砸去。
胤禛只需微微偏头,就避过了,只是少许墨汁染上左边脸颊,却丝毫不显狼狈,他正双目不甘且怨愤地与康熙爷对视,将胸中抑郁一通发泄。
加上前世心结,也不过如此。终究是堵不如疏。
当初三子弘时不得他心,于是便只当做个奴才看待,更有甚是厌恶至极,胤禛哪能体会不了康熙爷的心情。其实,胤禛倒是冤枉康熙了,纵然康熙对四子不宠不爱,之前也从未有过厌恶这个儿子的。千言万语,不过是一句“太子甚得隆恩”而已。
然,太子所为,都是康熙爷教的,能容质疑、甚至怨怼?
跪着的胤禛面对康熙爷,抬头看去脸上一派泰然,“奴才这些日子除了在刑部当差,在府里做些什么,皇上难道不知?”故布疑阵的是他胤禛,可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瞒着康熙爷,或者说,他等的就是现在。
气死朕了。康熙爷被四子问得火气直冒,又将茶杯带着茶水啪地朝着胤禛砸去,见这混账居然再次轻易躲过,康熙爷终于忍不住了,三两步上前对着胤禛就是大掌挥去一耳光响亮起来,“逆子,你这逆子,滚出宫去,朕要你呆在府里好好思过,想不明白以后都不用出来了,滚出去!”
这么圈禁了?倒不如说康熙爷一时之间有些慌了神。
眼看着胤禛依旧从容淡定的脸,康熙爷抖着手指向四子,“不知悔改的东西,学差事?朕看你是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混账,逆子,滚……”康熙爷其实骂人词汇不多,平日里帝王只要一怒,不用多说就能把人给吓趴下连连求饶了,便是最得帝王宠的东宫太子也不敢与康熙爷对阵。
“奴才告退。”胤禛倒是没再僵着,趁着康熙爷还没狠狠将脚踹过来,他就机灵地奉旨“滚出去”了。
四贝勒这一走,端的是潇洒自如。
难道四爷是真的被府上小鬼附身了?实在瞎了一群人的眼。
李德全在门口瞧得清清楚楚,四阿哥在笑啊,顶着半边脸的五指山在笑,这位爷正笑得浑不在意的。伴随着康熙爷风风雨雨多年走来的李总管被四阿哥吓着了。
乾清宫这种大阵仗,压根就不需要人刻意传消息,很快就闹得宫里宫外皆知,四贝勒触怒万岁爷,失宠了。
自由聪明人,暗笑嗤笑,失宠?四阿哥什么时候得宠了?
康熙爷对此闭口不谈。李德全压根不敢说起经过。
太子爷心中诧异,却理不出头绪,实在不明白老四这是怎么惹怒皇阿玛了?或许……太子爷突然没再往下去想。
至于滚出宫回府思过的四爷,也不难知晓外头的动静,想来康熙爷因着东宫太子迁怒他人是寻常事,而若是因着一个不怎么得宠的四子再去迁怒东宫,康熙爷从来不做这等事。
太子爷如今在前朝被康熙爷指挥得十分忙碌,一时间也没去老四府上看望,何况康熙爷那句“回府思过”,也不晓得是否允许别人去拜访劝劝?
反倒是胤禛静下心来陪着儿子,心思更是没有丁点儿失落,原本就没有的东西,谁能教教他怎么再失去?呵!
任由弘晖抓着他的大掌翻来覆去玩,胤禛心里清楚,这辈子不能失去的究竟是什么。
一晃又是五天过去了,今日十六,胤禛还未得到康熙爷赦免,倒是眼下真出不得府去,却是吩咐了福晋那拉氏跑一趟宫里。
四福晋心里忐忑,又有些酸酸的,说不出是埋怨四爷惹恼了康熙爷,又或是担心四爷一蹶不振。进了宫,先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看着德妃娘娘不冷不热的模样,四福晋勉强撑着笑脸说了几句,很快就告退了。
自打四福晋进宫来,就被许多眼睛盯上了,可惜想看戏、想抓把柄、想笑话的人们都不能如愿了。她进宫只是替四爷办一件事,碍不着任何人的事,“十三弟,这是爷让我带进宫送来的。”
张旭的草书古诗四首。其实四爷府上还有一匹好马,可惜没法子送进宫的。
这字帖得多难得?这不是十三最爱的字帖,可打开长盒子,将东西拿出来一看,十三立刻红了眼睛,他只是偶尔有一次提起了,四哥便记住了。
如此狂放张扬的字,大概像极了如今不再隐忍的四哥?十三心中有些恍然。虽然那日事端只有乾清宫的人知晓,但时间久了,难□□出些消息,听说那日的四贝勒张狂极了。十三并不能切身体会四哥的心情,但竟是十分羡慕。
“四嫂。”十三不晓得该说些什么,明明应该向四哥道谢的。
“爷说可惜了,不能当面给十三弟庆祝生辰,还请十三弟宽心。”四爷仅说了这几句,四福晋一一道来。然而,作为妻子,她还是忍不住微微垂泪,想起四爷提笔想要写信,又生生停了笔,她知道,四爷怕牵连了十三。
十三重重点头,红着眼睛对四福晋笑了笑,“我不担心,请四嫂转告,请四哥保重。”有时候,说再多,也不如将来做得多一些,胤祥心中如是想着。
目送四福晋离去,十三回屋瞧着字帖发愣了好一会儿,只觉得捧在手里有些发烫。又吩咐连木摆下笔墨,既然四哥送他这样的字帖,他便用心去学,即便这般张狂从不是他的风格。
小太监连木在十三阿哥跟前伺候三年多了,虽然心里不安,怕主子受了四爷连累,但小太监不敢有所表露,四福晋送礼来,竟是今日主子收到的头一份生辰礼。
四福晋进宫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话,第一时间消息传去了康熙爷耳朵里,李德全小心翼翼伺候着,这几日万岁爷火气大得很。
“李德全,你给朕说说,老四那天发的什么疯?”康熙爷一直没想明白,又再三思量,难道为人父的就不能教训儿子几句了?反了他个小混账了!
老四心思纯正,觉得受委屈?康熙爷嗤笑,纯正个鬼!
李德全想哭,万岁爷啊,这问题您让奴才怎么回话?索性康熙爷并不是真的想从李德全个太监嘴里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