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田一]博弈》山楂锅盔

61、白球的诅咒-14

　　8月2日，多云

　　明智和高远乘坐新干线到大阪。

　　透过舷窗向外看，只有黑黢黢的夜幕和疾驰的灯光。明智撑着脸颊静静地看了许久，忽然问身边的人：“从东京到福埔村开车需要几个小时？”

　　高远正在翻阅在车站买的晚报。闻言，他的动作一顿，转头看了过来，平平无奇的脸上是捉摸不透的笑容：“看来你认为凶手在东京。”

　　“你也这么觉得吧？”

　　高远不置可否：“那么，谁没有不在场证明呢？”

　　是一心奋战甲子园的岩下，是清纯甜美的主播牧野，还是视恩师如父的前职棒明星堀部？

　　那个眼神，那个语气，仿佛自己的想法在他面前无所遁形，但明智的心底却浮现出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在这件案子上，高远想到的事情和他一样，明智看得出。

　　本来也没期望他能老老实实回答他的问题，明智笑了笑，自顾自地回答：“从东京到福埔村大约100公里，快的话，开车一个半小时就可以到达。考虑到死亡时间是早上七点，凶手最快也要早上八点半才能到达东京，在此之前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都具备杀人嫌疑。”

　　“但愿有人没有不在场证明吧。”高远耸了耸肩，继续翻他的报纸。正值甲子园赛事，大部分版面都是关于甲子园的新闻。

　　静冈的白鸟警部坐在后排斜对角的座位上，和他们隔着条过道。白鸟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显然他对前排的对话一无所知。

　　下了新干线，几人出车站，湿热的空气扑面而来，街上车水马龙，无数言笑晏晏的行人在他们面前走过，大阪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不过他们无暇欣赏繁华的夜都市，而是匆匆拦下计程车前往加藤下榻的酒店。白鸟警部在进入酒店大堂的第一时间掏出警察证，在吓到前台的同时也获取了加藤的房间号码。

　　二层，224号房。

　　然而，加藤的房间里空无一人，行李箱放在地上，箱门大开，露出乱糟糟的衣服和杂物。床上皱巴巴的，一台笔记本电脑躺在上面，处于开启的状态，提示灯一闪一灭，床头柜上还有半杯没喝完的咖啡。

　　明智上前摸了一下杯子，咖啡是凉的。

　　白鸟从口袋里取出笔记本，翻到最新一页，上面记录着加藤的手机号码。他拿出手机拨过去，然而听筒里传来的是冰冷的机械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三人返回大堂，询问酒店人员，但是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哎呀，被捷足先登了。”高远见状，露出一丝哂笑。

　　“他难道是畏罪潜逃了？”

　　白鸟皱着眉头说道。事情不如想象中那样顺利，这让他有些焦躁。

　　明智不赞同地说：“现在还不能下结论，也有遇害的可能。”

　　“咦？这不是明智警视和住吉先生吗？”

　　明智和高远转头，看到了眼下的脸。他露出微微惊愕的神情，手里还拎着一个便利店的袋子，显然刚从外面进来。“是出了什么事吗？”岩下问。

　　明智开门见山地说：“实际上，我们刚刚从静冈赶过来，在那边发现了江越的遗体。”

　　“您说什么，江越先生他……”岩下被这重磅消息炸得失去了思考能力，“怎么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高远瞥了一眼明智，紧跟着问：“我们是来找加藤先生的。你见过他吗？”

　　岩下愣了下，道：“有在酒店遇到几次，他好像住在这里。今天下午我们去甲子园踩场练习，还在记者会上见过他。”

　　明智的视线落到岩下手里的袋子。“您这是刚去了便利店吗？”

　　“刚才买了一些宵夜。”岩下解释道，颇有些无措，“我正要去找堀部先生商讨练习菜单……”

　　明智了然地说：“原来堀部先生也住在这间酒店。”

　　岩下说：“是的，他住在213房间。夕日电视台要一直跟拍我们，也住在这里，好像都是一层吧。”

　　“棒球部的人员呢？”

　　“我们是在四层和五层。”

　　“这样啊。”明智略微思忖了一下，“因为再度发生了命案，有些事情需要向你们询问。您先去找堀部先生吧，顺便也请您把牧野小姐叫到213房间，我们等一下就过去。”

　　岩下点点头，和明智道别之后，坐电梯上楼了。

　　白鸟听着他们的对话，面上渐渐浮现出疑惑的神色。

　　秉持刑警的良好心态，等岩下离开之后，他才蹭到明智身边，小声问：“他是谁？”

　　明智瞥了他一眼：“不动商业高中你听说过吗？”

　　“好像是甲子园的球队吧。”

　　“他是不动商业高中棒球部的监督。”

　　“咦？”

　　“这间酒店是高野连为西东京代表指定的酒店，加藤是江户体育新闻的记者，一直追着他们采访，所以才会选择在这里下榻。”

　　白鸟一脸不解：“不动商业高中和本案有什么关联？”

　　“唔，目前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它们有什么关联。”明智话锋一转，露出招牌的迷人微笑，“白鸟警部，您认为加藤很可疑对吧？追查加藤下落的事就拜托你了。”

　　————
　　213房间里，处处都是前棒球明星的痕迹。

　　电视旁边的书桌上，放着堀部的全套装备：棒球服，运动鞋，护膝，运动水壶，定制的棒球手套和打击手套，几根名牌球棒，还有用于锻炼的健腹轮、哑铃等物。

　　堀部坐在床边，岩下坐在他对面，和牧野一起。当明智高高在上告知他们江越之死并提出要对他们质询时，堀部无论如何也给不出好脸色。

　　“你在怀疑我们？”堀部质问道。

　　他以前是风光无限的棒球明星，无论谁都对他客客气气——但这份礼遇在明智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个刑警竟然认为他们是嫌疑人？这真是荒唐！

　　“也可以这么说。”出乎堀部意料，明智爽快地承认了，他面带微笑，温和的嗓音包裹着强有力的反击，“在调查过程中，逐渐浮出的人和事必须作为疑点来看待，不如此做，就接触不到真相。”

　　“你……”

　　高远扮演的住吉笑眯眯地站在旁边，看不出情绪。

　　“堀部先生。”牧野朝他轻轻摇头，而后目光坚定地望向明智，“明智警视，您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好。”明智不疾不徐地说，“虽然有些唐突，但请三位告诉我，昨天上午八点半之前你们都在哪里？”

　　“昨天上午？”牧野凝眉沉思，“上午九点不动商业高中在火车站举办壮行会，我们电视台要进行拍摄采访，我六点半从家出发，七点到电视台，七点半和同事去火车站，八点多一点到的，后面一直在站台上。”

　　岩下说：“我早上六点起床，七点和部员一起吃早饭，八点一刻全员出发去火车站，壮行会结束之后就乘车去大阪了。”

　　堀部说：“岩下拜托我在甲子园期间再做几次指导，所以昨天我和他们坐同一班新干线去大阪，八点从家里出发，打车去火车站。”

　　“嗯……”明智若有所思地点头。

　　听着他们的答案，明智很难说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这三个嫌疑人都有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他知道自己应该感觉惊讶，但他却不感觉意外。

　　就好像是理所当然一样。

　　果然，那个凶手的犯罪策略十分高超。

　　不过呢，说是嫌疑人，其实没有什么证据指向，更像明智的一厢情愿。但多年刑警的直觉告诉他，这件案子一定和八年前的事件有关，这三个八年前的当事人，给他感觉很微妙。

　　明智一边思考，一边抛出下一个问题：“堀部先生，牧野小姐，你们今天见过加藤先生吗？”

　　“我没有特别注意，不过好像在甲子园球场看见了他。”牧野说。

　　“我也是。”堀部附和道。

　　意料之中的回答。明智想，至少在今天的甲子园练习结束之前，加藤还活着。

　　明智问：“今天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摇头。

　　岩下说：“我的全部精力都放在甲子园的事情上，无暇关注其他，老实说，得知江越先生的噩耗，我很震惊。”

　　“那两个不入流的记者还不值得我关注。”堀部不屑地说。

　　明智点点头，看见高远兴味盎然的眼神，便知道他心底又在鼓捣些什么。“住吉，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吗？”平平无奇的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模样，高远将下属的角色扮演得很好，“我倒是对一些事很感兴趣，不过和案子无关，这样也可以吗？”

　　他又想干什么？明智不明所以，但依旧默许了。

　　高远接收到信号，立刻露出感激的微笑，他上前一步，兴奋地问：“岩下监督，作为监督第一次踏上甲子园土地的感觉如何？”

　　岩下愣住，不明白为什么高远提起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题。他踟蹰着说：“以前作为选手时来过甲子园，留下了许多回忆。但现在重新回到这里，站在指导者的位置上，看到的是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风景。”

　　“不一样吗？”

　　“是的。甲子园比想象中更大，氛围很浓，感觉要被吞噬了一样。我觉得甲子园是一个充满变数的地方，即使依据场上的情况做出合理的指挥，不到最后一刻，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虽然这么说，其实能站到甲子园球场上，我十分满足，部员们今天结束踩场练习后，还给了我今天的纪念球。唔，作为监督的体验，可是相当新鲜的。”

　　牧野说：“今天你在球场上一直在笑哦。”

　　岩下摸了摸脸，无措地说：“有这么明显吗？”

　　堀部说：“我以前一直在场上打比赛，脑袋里想的只有比赛的事情和自己的事情，今天坐在观众席上眺望球场，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岩下，你的球队是真的很不错。”

　　高远说：“圣地的感觉果然很不赖吧？那是是承载梦想与希望的地方啊！真羡慕你们啊！如果我也能站在那里就好了。”

　　梦想与希望？明智差点笑出声来，这是高远嘴里能蹦出来的词汇？

　　真是搞不懂他，问这个是要干什么？

　　虽然他很欣赏球儿青春洋溢的样子，但是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尽快破案吧？

　　“不能让圣地被阴霾笼罩……作为后援会的一员，我会加油的。对吧，明智警视？”

　　似乎是感知到明智的想法，高远回头，和他对上视线。那双眼睛里有兴味、嘲弄、以及浓厚的征服欲望。

　　————
　　问询结束后，明智和高远离开房间，到大堂和白鸟会合。

　　“白鸟警部，有什么进展吗？”

　　“刚才联系了加藤的上司，对方说晚上七点二十三分收到了加藤发来的新闻稿，他八点半看到邮件后打了电话，但没人接，他也不知道加藤去了哪里。我已经请大阪警方协助，务必尽快找到加藤的下落！”

　　白鸟刚说完就后悔了，明智又不是自己的上司，自己只是配合他办案的刑警，这么老实向他报告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