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坚守的倾城时光》安井月

1、似水往昔

　　1
　　一中的校门口一如既往的繁华，流水般的车辆来来往往。人们只顾着向前，向终点。可是没有人知道终点在何方。
　　绵子拉我到路边的一颗大树旁，取出美瞳戴上。
　　“好看不？昨天刚配的。”
　　绵子大名叶绵，我死党。平日里跟我形影不离，这次连约会都要叫上我。
　　我一直以为最可怕的一种人是约会时赶都赶不走的电灯泡，现在我发现我错了。最可怕的是在自己约会中增加电灯泡的人。但转念一想，绵子一贯就是这德行。
　　绵子拉着我跑到路边打了的，在出租车上又开始在脸上涂涂抹抹。
　　“帆子，我戴茶色美瞳好看吗？”
　　“你还是不带美瞳比较好看，黑色的眼睛更深。”
　　绵子无奈的笑笑：“他说茶色眼睛的女孩子最像天使。”
　　“茶色眼睛的女孩子最像天使。”这是以前他对我说的话。
　　很快到了“夏至末咖啡馆”，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高雅的布局、来往的服务生、角落里还有弹钢琴的女孩子。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个非常适合情侣约会的地点。
　　绵子拉着我走了进去。我也终于看到了绵子口中帅到天怒人怨地步的男友。
　　那男孩一身灰色休闲装，修长的两指间夹着一支半燃的烟。浑身烟雾缭绕，不似尘世间人。
　　居然是他！
　　他眼里并没有什么异常，微笑着伸出手：“我叫苏晨。你就是夏帆吧。绵子经常提起你呢。”
　　我勉强维持好自己的情绪，把手伸了过去。
　　接下来我们都干了什么，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真是个笑话，死党的男友是曾经最珍惜的人，而那个曾经最珍惜的人对自己说“我叫苏晨。你就是夏帆吧。”
　　也许他把我忘了，但我又怎样忘记。
　　那段记忆是我最珍惜的，也许用生命来守护都不够。
　　2.
　　“哎，苏晨。你把烟戒了行么？知不知道每多吸一根烟等于少活五分钟？”我从他手里把烟夺走。
　　苏晨变戏法似的又点了一根烟：“最后一根了，我保证。看在阿帆的面子上，当然要戒了。”
　　苏晨和我是初中同学，两人性格明明有天壤之别，却有聊不完的话题。
　　记得那时候我喜欢坐在秋千上唱歌，从汪苏泷的《专属味道》唱到《万有引力》，再唱到《三国恋》、唱到《单色冰淇淋》。
　　而那时，苏晨一定在对面的篮球场上。我的目光会不自禁地锁定那道带球冲锋的身影。苏晨打篮球很帅的，冲锋、防守毫不含糊。尤其是灌篮，潇洒的一跳，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之后稳稳的落入篮筐。
　　等到一场篮球打完，他有些过长的黑发便会被汗水沾在额头上。衬衫也被汗水浸的湿透了。这时我会笑着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和一张纸巾。他的那些朋友就会瞎嚷嚷：
　　“小帆等了一个小时了吧。”
　　“苏晨，你女朋友可真好。”
　　我和他会尴尬的笑笑，一起走回班去。
　　如果一切只是这样，两个人之间干干净净。如果没有毕业晚会上他和我和唱的那首《美丽的神话》。那该有多好。我会找一个同样优秀的男生度过此生，而不是每天只有书本陪伴。
　　悠扬的旋律，发人深省的歌词。他那充满磁性的男中音和着富有感染力的动作在那时铭刻进我心里。
　　而有些人一旦住进心里，就再也赶不走了。思念会一点点吞噬你的骨肉，直到你的灵魂也刻上了那个人的身影。
　　恍然从梦里惊醒，我又梦见他了。
　　一切都好像从前那样，清晰如昨日。但我一闭眼，耳边就仿佛响起了那句“我叫苏晨。你就是夏帆吧。绵子经常提起你呢。”
　　我穿好衣服，走了出去。也许只有清冷的晨风才能洗净我的思绪。
　　晨，又是一个晨字。苏晨，为何你无处不在。你把曾经忘得一干二净，那我呢？
　　很多人出现了你会伤心一辈子，会后悔与他相识；但那个人如果不出现，你会愿意用永远的欢乐来换取他的一回眸。
　　3.
　　绵子又一次把我抓了出来，说什么要带我看全天下最灿烂的烟花。
　　我只好跟绵子来到了世纪广场，等了半天也不见所谓的烟花。却看到一个广告牌后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绵子，我有些饿了。你去给我买点东西吧。”
　　“为什么？”
　　“我对世纪广场不熟。”
　　轻飘飘的两句话支走了绵子，她极不情愿地向附近一家食品店走去。
　　“苏晨，你没必要躲了。我都看见了。”我不带感情地抛出两句话。
　　几年过去，他还是像以前那样。
　　苏晨从广告牌后面绕过来，垂头丧气地说：“你是侦探吗？怎么这么容易就找到我了？太失败了。”
　　因为我太熟悉你了，除了你没人整天搞这种无聊的惊喜。
　　“言情小说都写烂了啊，男主给女主一个烟花为主题的浪漫礼物。但其实这是最最没意思的。”
　　苏晨点燃一支烟，悠悠的吐了一个烟圈。
　　“你不记得我了吗？”
　　他露出惊奇的表情：“我当然记得，你不是绵子的闺蜜吗？”
　　“我是说，在你认识绵子之前我们认识。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有这一码事吗？为什么我完全没有印象？”
　　不是他，这个苏晨一定不是他。如果是他他一定不会忘记的。毕竟，我们曾有一段那样幸福的回忆。
　　可是我用什么来说服自己，有一个和苏晨喜好、相貌、性格如此一致的男孩？
　　绵子很快就回来了，怀里抱了一堆小零食。
　　而此时，苏晨也点燃了烟花。
　　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一个带着小尾巴的金色光点冲上了夜幕。在半空中绽放，渲染了一瞬的绚烂无比。接着无数的光点次第绽放，点燃了一大片天空。半边天好像绚烂的花海，无数烟花绽放出生命最美的瞬间。
　　苏晨捧了一大束玫瑰花，郑重地递到绵子手上。绵子抱住那束花，把头轻轻靠在了苏晨肩上。那一瞬在我眼中定格尘封成永远。
　　心头一阵酸楚。美丽的爱情啊，真让人嫉妒。
　　无论这个苏晨是谁，配站在他身边的永远只有绵子。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苏晨，你为什么要让我没有希望的期望变成绝望呢？你让我连一个人静静想你的资格都没有了。从此无论何方，都没有你的气息。
　　烟花虽美，转瞬即逝；
　　人影虽暗，已成永恒。
　　4.
　　高二暑假很快就到了，这个暑假是好学生的地狱，坏学生的天堂。正如我和绵子之间。绵子整天风花雪月；而我只能趴在书桌上去做那些永远也做不完的练习题。各种试卷在书桌上堆成小山，只见高不见低。但也许这样的生活更适合我，能让我有时间去忘记，那段曾坚守的倾城时光。
　　不经意间，我和绵子便一个多月没见一面。
　　终于有一天绵子忍不住了，跑来找我说：“夏帆，你能不能别学了？”
　　我也不抬头：“不能，你扰乱我思路了。”
　　绵子把我面前的资料抱走，威胁我说：“夏帆，你要是不跟我出去玩三天你的资料就等着变成灰吧。”
　　在绵子的胁迫之下，我同意跟她去玩三天。
　　绵子是个说风就是雨的人，当天荟萃好行装。第二天便踏上了上山的路。
　　我们买好门票走了进去。因为绵子执意要走小路，我们只好步行上山。山不算高，所以路也比较好走。我走在最前面，两边有没膝的野燕麦。满目还有青翠的野韭菜，夏季的山是最美的，它清澈而梦幻，好像一个云雾缭绕的梦境。梦境，很多记忆也像梦一样。明明就在咫尺之间，却终其一生也无法触及。
　　不必登上山顶，单是山腰就已经太惹怜。那若有若无的烟雾，像一条一条纱质的丝带，缠绕在山上。为原本应是坚强的山添了一分怡情，让山也有了母性般的慈爱。
　　若能在此仙境，拥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甚至不用一生一世，一天、哪怕一分一秒，我觉得都是值得的。
　　可惜那个人不在我的梦里，那是个只能仰望的所在。
　　我下意识的向前走去，一脚踏空摔倒了。
　　我能感觉到右脚裸有阵刺痛传来，习惯性地想要喊救命。但转念一想，还是没有叫出来。
　　也许，一个人默默地在异乡离开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那样至少会少了很多伤心，不用每天都活得那么累。
　　5.
　　“阿帆，你怎么那么傻？被蛇咬了都不吭声。你要独留我一人吗？”
　　隐约间我好想听到了苏晨的声音。那声音很悲切，好像世界都破碎了。
　　我没有死。是苏晨的呼唤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轻轻睁开眼，绵子的面孔映入眼帘。
　　“帆子，你还好吧？”绵子嗓音略微有些嘶哑，她关切的问。
　　“我还好，你能给我倒一杯水吗？我渴了。”
　　端着温度适宜的温开水，水温源源不断的传进手掌心、传进身体内，最后传进我干涸已久的心田。
　　“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
　　绵子起身说：“那还多亏了苏晨。苏晨走着走着发现你不见了，就返回去找你。可是我们在去的路上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于是我们把范围扩大，道路变为草丛。你记不记得当时你拿我的手机来着。”
　　“记得啊，怎么了？”
　　“就是因为这个手机我们才找到你。当时你躺在在草丛里。苏晨找不到你就拨了电话，循着声音走进一看，才发现你被蛇咬了。”
　　苏晨，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你能找到我是因为我呢，还是因为我拿着绵子的手机？
　　“那现在他呢？”
　　“他去补觉了。”绵子说，“昨天他守到凌晨一点。”
　　不再说话，轻轻合上了眼。
　　这样啊。不知为何我感到心里有点暖暖的，又有点心痛。他不用守那么久的。
　　门被轻轻推开，苏晨提着一只保温桶走了进来。
　　“怎么样了？”声音很轻，好像生怕打扰到我。
　　“刚睡着。”
　　“你先去睡吧，这儿有我守着。”
　　极轻的推门声。
　　来自他的呼吸很快充满了整个房间，一点点掠过我的毛孔。我清楚地感到他的鼻息渐渐向我靠近，久违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陌生。
　　他的一根手指伸到了我的唇上，此刻就连他手指的纹路我都能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我猛然睁开了眼。
　　“你……醒了。”他猛地缩回手，呆呆的表情像偷吃了糖果的小孩子。
　　“我要是不醒天知道你要干什么？别忘了，你是绵子的男朋友。”
　　苏晨干脆转过身去：“那个……早餐在保温桶里，你快点吃了吧。”
　　我不禁觉得很可笑，干脆再逗逗他。
　　“苏晨，你煲这么多鸡汤我喝不完啊！”
　　“喝不完倒掉好了。”还是不肯回头。
　　“你不知道浪费食物下辈子要变马桶的吗？”
　　苏晨终于回头了：“是我变又不是你变，你怕什么？”
　　我几乎要笑喷了，但我忍住笑道：“我现在就想看帅哥变成的马桶是不是也很帅。”
　　苏晨摔门而去。
　　很多时候哪怕幸福看似近在眼前，其实也隔了万水千山。
　　苏晨，其实你没有忘过。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