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神话LC][雷古鲁斯x希绪弗斯][现代AU]夏》为月冥

11、11

　　在这个城市的炎热夏日里，供电不足并非家常便饭，却同样不罕见。这一日，它造访了叔侄两人所在的片区，难得都在家的两人对这一突发情况不由得面面相觑。
　　希绪弗斯没有出门是因为各式预约恰好轮空，他原以为这下能安静地在家看书，但这个愿望显然不现实：原因无他，同样在家的雷古鲁斯占据了沙发的另一头，再过几天就满十六岁的少年以跪在皮具上的姿势抱着沙发背，侧脸的神情看上去不怎么有干劲。
　　难得雷古鲁斯会露出这副模样呢，同样难得不管形象、就这么拿着报纸直接躺在了沙发上的希绪弗斯将印刷品举至与视线齐平，借此掩饰他方才对雷古鲁斯的观察行为。
　　那完全不是丢脸的举动，只是希绪弗斯认为如果让雷古鲁斯发觉了会带来他不想面对的麻烦而已。这样想着，无心看报的希绪弗斯发现雷古鲁斯向他转过了头来，他的心脏不完全是为了自己奇妙的观察行为而莫名地停了一拍。
　　“有点热……”雷古鲁斯吐出的是如常的话语，希绪弗斯并不心虚，但他承认，他松了一口气，“希绪弗斯，你不觉得热吗？”
　　青年将那份报纸举高些许，留出了能与原观察对象四目相交的空间。
　　“还好吧。”
　　“是吗？”雷古鲁斯看上去一脸不可思议，“为什么？”
　　“因为，”希绪弗斯说着，又将注意力转回到了印刷品上，“心静——呜！”
　　青年不得已中断了回答。在突如其来的撞击以及疼痛有所减轻之后，希绪弗斯皱起眉头，打算斥责这个造成无谓痛苦的罪魁祸首，最后说出口的不知为何却只有对方的名字：“雷古鲁斯……”
　　发动“沙发背重力直坠”偷袭、就这么迅速直接地将身体压在了叔叔躯体上的少年支起身，笑嘻嘻地对希绪弗斯歪头：“——自然凉？”
　　这要他怎么凉啊……希绪弗斯叹气。
　　“我现在觉得热了……”
　　“看吧，希绪弗斯你也觉得热对吧，我就说嘛。”
　　希绪弗斯无奈地望着那个虽然撑起了身体却仍旧在实质上封锁了他所有行动的人。雷古鲁斯就没觉得这个姿势有哪里不对劲？他想叹第二口气了，其实是没有对劲的地方，但他又不能直接说出来……麻烦啊……
　　完全没意识到假若真的问心无愧其实大可直说这点，希绪弗斯刚要让雷古鲁斯改改这个别扭的姿势——换言之，从他身上，下去——他的耳边就传来了风扇转动之声：来电了。
　　叔侄俩对这一转变是再度面面相觑。
　　率先采取动作的是雷古鲁斯，他将方才转向声源的视线移回了希绪弗斯身上。
　　“冰箱能用了耶……我要下去买冰激凌，希绪弗斯要吗？”
　　被问到的年长者有些艰难地手肘用力，支起身体并向后挪动些许，试着把自己从少年无意改变的窘境中拯救出来：“好，要。”
　　雷古鲁斯点点头，就这么起身并向着屋门走了去。希绪弗斯对侄儿毫无觉察的举动、并不留恋的背影松了一口气。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扇开启又关闭的铁门之上。希绪弗斯不太理解这种凝视的意义，但他仍旧放任自己的行为。五分钟后，在又一次的叹气后，希绪弗斯才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向了厨房。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了冰箱上，或许是雷古鲁斯那句“冰箱能用了耶”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希绪弗斯已经打开了它。
　　希绪弗斯对着扑面而来的冷气愣住了。为什么？他这么做的原因呢？只是因为雷古鲁斯的那句……无心之言吗？
　　青年觉得头部隐隐作痛，但他没有关上冰箱的门，任由冷气流失、电力浪费。
　　很麻烦的只有雷古鲁斯吗？不，也许不是。希绪弗斯自最开始便清楚雷古鲁斯是认真的。这没什么不好，这比起现在他不太明白的自己的心态好上太多。雷古鲁斯一直都是这样，坚持原则、认准目标、认真向前。当然，少年从不死板，或者说雷古鲁斯总能用他难得的天赋自然而然地寻得那条最合适的路。希绪弗斯欣喜，但不羡慕。不……希绪弗斯将那扇打开的电器的门向里推了推，与其说不羡慕，不如讲……即便羡慕，他也是学不来的。
　　希绪弗斯并不喜欢这种血脉相连所带来的无法避开的怅然，但他发觉这种感情在他对雷古鲁斯的情感中仅仅是微不足道的、是不足以为之烦恼的。
　　是啊，雷古鲁斯更多地带给他的，究竟是什么呢？
　　希绪弗斯抬起手腕，用掌背感受着冷气送来的局部的舒适。不知为何，他想起了一些往事。
　　这八年间他几乎可以算是与雷古鲁斯寸步不离：他照顾他亡故兄长的独子，他关爱他世上仅存的血亲，希绪弗斯大约是做了他能做的一切。他的世界里从来不是只有少年一个人，而希绪弗斯并不否认，他不排斥让另一个人——并且是陌生人——介入两人之间的生活，可他或许从未拥有这种意识。至少，潜意识里是没有的，否则，八年来他有过数任女友，但为何却没能和其中任何一位更近一步呢？
　　希绪弗斯放下了手。他不是不在乎别人的离去，但回头审视，他却并不感到任何的尴尬与气馁。是的，留在他心里的，仅有“存在过这么一件事”的淡然。在这种淡然之上，在他以往面带苦笑平静接受分别的决定之上，在所有曾经发生的事实与心情之上的，是他对雷古鲁斯的感情。是啊，在他身边是有那么一个身影绝不会离去、绝不会消失、绝对——会与他同在。
　　他的生活已完满，无需再寻觅一人画蛇添足，因为他早已拥有他的安心之所、他的回归之处、他的……雷古鲁斯。
　　希绪弗斯苦笑了起来。这是“父亲”的感情？不，不是的，的确不是的。
　　雷古鲁斯对他说过什么呢？说他让自己感到舒服安心幸福是吧？可仔细想想，少年之于希绪弗斯又何尝不是呢？雷古鲁斯不是没有给希绪弗斯添过麻烦捣过乱，可希绪弗斯明白，他是绝对不可能讨厌少年的。不是作为一个代理“父亲”而喜欢雷古鲁斯的，他是以名为希绪弗斯的独立个体的身份爱着少年的，并且正如雷古鲁斯绝不会离开他身侧的言行一般，这份爱也绝不会褪色消失。
　　是啊——
　　开门声响起，希绪弗斯的思路被打断了。但他没有寻觅声源，因为他知道，是雷古鲁斯回来了，并且少年应该会到这里来。果不其然，数秒后，买了一大袋冰激凌的雷古鲁斯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紧接着，少年对似乎对冰箱门是打开的这一状况感到吃惊，他惊讶地看着站在门前一动不动的希绪弗斯。
　　“希绪弗斯，这个是？你又在？”
　　在等你啊……希绪弗斯没有说出心里话，他只是伸出一只手，示意雷古鲁斯他愿意分担一部分将零食放入冰箱的工作。然而雷古鲁斯似乎会错了意，他轻快地说了一声“好”后埋下头，在塑料袋里翻找一阵后递给他的却是一支冰激凌。
　　“来。”
　　希绪弗斯不能理解雷古鲁斯的举动，但他还是接了下来：雷古鲁斯的那个“来”字的威力远比他以为的要大。
　　真厉害啊……希绪弗斯想着，注视着雷古鲁斯蹲下、打开冰箱门并将冰激凌挨个放好。是啊，真厉害啊，雷古鲁斯对他的影响力原来有这么大吗？
　　希绪弗斯没有苦笑，他只是开始追溯，究竟是从何时开始，他是如此被这个少年所影响的。
　　答案啊……他想着，撕开了冰激凌的包装。这时，站起了身的雷古鲁斯退后两步，像是在墓园时那样，自然而然地与希绪弗斯并肩了。
　　雷古鲁斯总是这样，希绪弗斯侧过头对向他微笑的少年微笑，是啊，就是这份自然而然，所有的问题似乎都能迎刃而解、所有的疑虑似乎都会烟消云散——就是这份影响他的、他喜爱的自然而然。
　　这就是答案，与时间无关、发自内心的真正答案。
　　希绪弗斯平静地吃着那支冰激凌，他顺着这个答案收获了许多：雷古鲁斯给他的零食是他喜欢的口味，雷古鲁斯总能或多或少地懂得他的想法，雷古鲁斯从来使他自在愉快。
　　雷古鲁斯、雷古鲁斯、雷古鲁斯。
　　是啊，是雷古鲁斯，是他太过习惯的雷古鲁斯，是他不可或缺的雷古鲁斯。
　　不——希绪弗斯修正了他的答案，是他不能失去的人。
　　多么可笑，他们在意对方的缘由竟是相同的；然而爱是没有任何可笑可言的。
　　希绪弗斯对着身边人微微一笑。
　　“雷古鲁斯。”
　　“嗯？”少年侧过头，明亮的双眼深处映着希绪弗斯的模样。
　　希绪弗斯伸出手，轻轻地放在了少年的肩头。他的笑容怡然安宁。
　　“你长高了。”
　　“是吗？”
　　少年对他报以笑脸，希绪弗斯带着微笑点头。他们的双眼里都有对方。
　　“是。长高了。”
　　再过几天，就是雷古鲁斯的生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