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月鸣宁

2、故事的开始

　　故事的开始……

　　好不容易才考到驾照，心想着，这回父亲应该肯借车子给我用的吧？！何况我已是一个二十岁的大学生来了。
　　兴高采烈的我回到家里，饭桌上早已摆好一道道诱人的食物。
　　『爸，你看，我终于考到驾照了！』我兴奋地说。
　　父亲没说什么，仅是‘恩’了一声。母亲也没说些什么，默默地吃饭。我觉得我脸上的笑快要僵硬了。
　　『爸。』我轻唤了一声。『爸，我可以用你的车子吗？』
　　『不行。』冷冷地抛下一句话，然后继续吃饭。
　　『哥，我看你还是算了吧！』
　　妹妹白了我一眼。
　　我想说些什么，可终究还是说不出口。因为，无论我说些什么，他们都不会听我的。有时候，我反而认为只有我妹和他们是一家人，而我，不过是一个外人罢了。

　　今天，我早早地起床，看着外面的小鸟，不由得羡慕起来。若是我也能像它们那样，背后有一双翅膀的话，那该有多好！
　　穿戴整洁后，我便一个人回学校去。
　　不知怎的，忽然头痛起来，呼吸变得有点不顺畅了。难道我生病了吗？
　　『喂，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我无力地抬起了头，气若游稀地答道，『没事，不过是有一点头痛罢了。吃点止痛药就没事的了。』
　　正待我想离开的时候，一阵天旋地转向我袭来。在意识快要沉下去时，我听到许多人的焦急声……

　　『嘀，嘀，嘀。』
　　唔，微微睁开了双眼。首先映入我的眼帘的，是一片白色。
　　这里是哪？难道我已经死了吗？
　　『医生，病人清醒了。』
　　医生？那我现在是在医院里？！
　　『恩。病人的心脏还不是很稳定，要多留意点。』
　　『是的医生。』
　　心脏？我的心脏有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家人陪我一会儿后就被医生叫了去。从那一次之后，他们每天都是微笑着来探望我。还说什么要尽快康复。
　　我不知道医生跟他们说了些什么，我只知道，他们的笑，很虚伪，但也同时，我也知道我命不久已了。因为，通常在人快要死的时候，其他人才会虚伪地关心你。

　　我换了病房了，医生说那里是为了那些等待新研究成功的病人而专门设立的。他还说那里有一个女孩，一直在那里等待着。
　　我不由得冷笑了下。等待？是等待死亡的到来吧？！

　　我无语，看着家人笑着为我整理些衣服和一些书籍，不由得讽刺地笑了笑。他们，他们不觉得很虚伪的吗？

　　一片白色。跟医院里的病房一样，惟独不同的是，医院比这里要吵闹得多了。
　　这里除了几名护士和一名医生之外，就只有我和另一个女生。

　　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没一丝表情。
　　我走了过去跟她搭话，毕竟这里就只有我和她了。
　　『这位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对了，我是新来的，我叫做钥寺青，请多指教。』
　　她没说一句话，不，准确地来说，她连看也不看我一眼，依是看着电视。
　　单薄的病服和那枯黄的头发显得她更加的瘦弱。
　　我见她不说话只是看着电视，我以为电视有什么吸引人的节目，所以我也跟着看。
　　整整的一天，我们都没说话，当然，除了那句之外。

　　第二天，我一个在房间里实在闷得可怜，便打算四处走走，顺便熟悉一下四周的环境。
　　我又看到她了。她在看电视。我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喜欢看电视。因为电视里播出的都是一些无聊的节目。
　　好不容易才知道，原来她并不是在看电视，而是在发呆！

　　一个多月过去了。家里人从我搬来这里就很少来探望我了。或许他们认为一个快死的人是没必要再关心他的。
　　『你想离开这里吗？』
　　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开口说话，声音虽不是很动听，但起码有人肯说话。
　　『如果你想离开这里的话，我可以教你。』
　　『吓？』我搔了搔头，实在不明白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你不觉得这里很闷的吗？』她问。
　　『恩。』的确很闷。
　　『那么我教你离开这里。』
　　她始终没看我一眼，依旧是盯着电视不放。刚开始我还以为她是瞎的，可那些护士却说不是。
　　『你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走出去。从医院的大门走，不要走其他路。出去之后要到B车站，不要去A车站。』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清楚。可能是因为试过无数次吧！不过既然都知道逃走的方法，那为什么不逃走呢？
　　我问她，可她却不再理我了。

　　好吧！既然是这样的话，就试试看吧！
　　我趁护士他们注意的时候悄悄溜了出去，然后往她说的那个B站走去。
　　走了三公里左右，我这才发现，这里只有一班车，是通向海里的那个塔耳丝小岛的。我想，或许这就是她为什么要选择这个站的原因。
　　我又走回去了。看着那些无所事事的护士和医生们不禁发笑起来。他们居然没发现我的离开。
　　我走到她身边，她依旧是看着电视。
　　『我回来了。』
　　她没说话，就这样，我们陷入了沉默……

　　『这里，是没有希望的地方。』
　　她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知道。』
　　『你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家了。不过，很快又会被送回来。』
　　我不解地问了下。她说，『他们只有在你身体好的时候送回去。你一共只有三次机会，三次之后，你就要选择在哪里死好。我已经是第二次了。』
　　每次说得都是那么的平静，没有一丝的起伏。
　　『我不想回去，光是看到他们那张虚伪的脸，我就浑身不舒服了！但是，我也同样不喜欢这里。不喜欢明明就是没有希望，却还跟我们说这里是希望的源泉的人。』
　　『我跟你一样。不喜欢家，也不喜欢这里。』
　　『你几岁了？』我问。
　　『那你呢？』
　　『我？我二十岁了。想不到竟会这时候死。』
　　『哦。我跟你一样。我在这里已经呆了六年了，在原本的病房里呆了四年了。』
　　不就是十年了吗？天啊！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你父母呢？怎么不来看你呢？』我问。
　　『那你呢？你的那些父母不也是没来看你吗？』
　　我无语。因为，我们都是同一类人……
　　这天，我们又是看着电视，不说一句话……

　　『你想不想跟我离开？』
　　『哈？』离开？去哪啊？
　　『若是不想的话那就算了。』
　　『这……好吧！我跟你一起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地方。』

　　我们各自回家了。我跟父亲说要借车子，父亲没说什么，大方地借给了我。
　　我开车去原定的地方接她。
　　她今天很漂亮，一身雪白的连衣裙，乱糟糟的头发梳得比以往好整齐多了。
　　我开着车，往踏耳丝岛开去……

　　黄昏的景色令人陶醉不已。整个大海发出耀眼的光芒。
　　今天，是我们离开的日子。
　　我抓着她的手，微风吹拂着我们两个，我知道，我们该要离开了……
　　『后悔吗？』她问。
　　『不悔。』
　　『那就开始吧！』
　　她拿出一把锋利的刀片，然后往自己的左手脉门割去，再递给我。
　　我跟她也是一样。
　　血，从我们各自的伤口流出。
　　『记住，我的名字是，薏篱纱。』
　　我牵着她的手，然后安详地闭上双眼，微笑着死去…………

　　无怨，无悔……

　　越坚强，就越接近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