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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五 这兄台长得好阴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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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马车碾着落叶缓慢前行,马儿悠闲的走着,宋青带着一路轻骑不紧不慢远远的跟着,保持着一定距离。
崔小王爷慢腾腾的驾着车,哼着小曲,越发的吊儿郎当。宋嘉赐靠在车头,眉头微蹙:“就不能快点吗?”崔小王爷看着宋嘉赐一身暗红色的袍子,精心打理的发髻,发簪上紫色缎带缠着黑发落在胸前。越看越不舒服。和他一块的时候从没见过这人把自己打扮的这么俊俏,今个儿还穿了红衣,还扎缎带,还明摆了一副红杏出墙的表情。
崔小王爷越想越气,吆喝停了马车。宋青一行人赶了上来,宋嘉赐白了某痞子两眼吩咐道:“你们先去,营地在两里外马家沟,见到我父亲给他道个平安,我有些累了,随后赶来。”宋青等人领命,策马而驰。等人走远了,才冷冷对某痞子道:“你若不愿赶车就滚远点,我还不信去不了了。”说着一把夺过鞭子,一手抓着车杆,一手抽着鞭子。马又开始行进,越走越快,宋嘉赐身子被晃着半个屁股已经掉到车外。某人认输,一把搂过他,投降道:“我的祖宗,我错了行不。”
宋嘉赐不理他,又抽了马两鞭子,马儿跑了起来。崔晋鹏只能将他搂的更紧,求饶道:“你干脆抽我两鞭子吧。”宋嘉赐举起鞭子,眼看手起鞭落,崔晋鹏赶忙抓住他的手无赖道:“我知道你下不了手。”他夺过鞭子,不去看某人的白眼,嬉皮笑脸的赶车。宋嘉赐咬牙,骂道:“我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么个无赖东西。”崔小王爷得意地笑,怀搂佳人,摇头晃脑的唱着歌。
山路颠簸,出于身体原因一路走走停停,宋嘉赐心切,急着想见父亲,催促道:“咋们还是赶路吧。”崔晋鹏啃着糕点,瞟了一眼宋嘉赐泛白的嘴唇,道:“不急,不急,等我吃饱了再走,你再休息一会。”
宋嘉赐很想飞起两巴掌,只可惜一早急着赶路,颠了一上午,这会儿后背一波接着一波的抽,只怕是再逞强,两条腿又会抽搐不止。总不能这幅模样去见父亲吧,在书信上,他一直报喜不报忧,若是见了他发病的样子,难免徒增悲伤。只能强压着怒火,趴在车上,望着远方,心中按耐不住喜悦。
突然,远处传来马蹄声,崔王爷吃相不雅看着风尘仆仆赶路的路人,只见这人一身黑衣,紧扎着袖口裤腿,颇有些江湖侠客的范。人渐近,面目也清晰起来,小麦的肤色,黑发束起,张狂的飞舞着。眉飞入鬓,一双鹰眼炯炯有神,挺直的鼻子,两片薄唇紧紧抿着,单是这惊鸿一瞥,也觉得霸气外露。
崔小王爷‘啧啧’称赞,边喷点心渣子边说:“我的个乖乖,这随便一个路人甲乙丙都这姿色,这年头不好混呀。”
宋嘉赐撑起上身,拖着沉重的身体往前爬了一点,激动地直喘气。那人奔驰而来,一个飞跃,落在马车前,没等崔小王爷反应过来,已经和宋嘉赐抱了一个满怀。
崔晋鹏只觉得大脑充血,瞬间石化,杀人的心都有了,掳袖子就要干架,“奶奶的,今天逼着本王犯杀戒。”
那人偏头看他,薄薄的唇微微扬起,本是一个笑,却笑的很有戾气,崔小王爷心里嘀咕:这兄台长得好阴险。
“晋鹏,你也长大了。”那人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有着大漠的沧桑。
崔晋鹏一个踉跄,拳头还举着,却没有下一个动作了。
宋嘉赐放开那人,双手撑在身前,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草民见过镇国侯。”
来人正是三皇子,镇国侯崔景瑞。
“你这么见外,我那股子高兴劲都没了。”崔景瑞道。他看着如今已长大成人,还这般出类拔萃的嘉赐,心里倍感安慰。命运就是这样巧合,一环扣一环。那时若不是崔晋鹏伤了宋嘉赐,宋嘉赐铁定会被一同流放到北漠。结果出了事故,师傅将嘉赐托给了崔王爷,崔王爷理亏照着嘉赐,当时皇后一脉把他和老师往死里逼,能保住嘉赐的,也就只有崔王爷了。保住了嘉赐,这才有了后来的顺隆商号,才能让他在一次次弹尽粮绝时送来食品、药物和武器。这些年他都不知道对待崔晋鹏是该恨他,还是谢他了。
“我对你行礼是发自内心的,看着你一步步实现儿时的梦想,我为你高兴。”宋嘉赐靠在车里,与赶车的崔景瑞聊天。
“可我听着怎么那么见外呢?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景瑞吧。”崔景瑞回首凝望他,久经沙场的修罗难免露出一丝温柔。
宋嘉赐浅浅的笑,微微鞠躬,道:“草民不敢。”崔景瑞便不再说话。许久,他才轻声说:“多谢你这些年运来的粮食,还有兵器……不是你,我早死了。”这些年太子一直暗中使坏,不是克扣粮饷,就是换些生锈老旧的装备,若非宋嘉赐暗中帮扶,的确已经命丧荒漠,葬身黄土。
宋嘉赐依旧浅笑,“不光为你,也为我父亲。”说着扶着车壁,又给他鞠了一躬:“谢谢你护着老父安全回来,你们能回来真好。”说罢两人相视而笑。
可怜的崔小王爷被赶去骑马,眼睁睁看着两人眉来眼去,低声细语,气的快要开锅。
到了营地,父子相见,气氛感人,崔晋鹏很快被挤出人墙外,明显就他是多余的。
帐篷里面已经备好了酒菜,崔景瑞正要推着宋嘉赐进屋,轮椅的轮子被按住,“镇国侯何等尊贵,在将士面前还是讲究些好。”说着自己转动轮椅,向远处气鼓鼓的某人行去。
崔景瑞看着他的背影,有几分落寞,很快便消散,他挺直背脊,步履沉稳走进了帐篷。
崔晋鹏捶胸顿足看夕阳,欲哭无泪。身后有人道:“天色已晚,进去吃饭吧。”他也不回头,气鼓鼓说:“不吃了,气饱了。”身后那人明知故问:“是谁敢气我们崔小王爷,说来听听。”崔晋鹏转头怒视他,那人披着余晖,暗红色的衣服越发显得面容清俊,只能感叹此人只能天上有,人间难寻此佳人呀。崔晋鹏泄了气一般道:“你一个晚上都没正眼看我一眼,你的家人回来了,我不过是个外人。”
宋嘉赐抬眼看他,漆黑的眼瞳染了一层霞光,他说:“在我心目中,父母的地位无人能代……三皇子与我有师兄弟之情,自然也是无人能代……”崔晋鹏的脸黯淡下来,他看在眼里,顿了顿道:“如今,我又找到一个能与我相伴之人,自然也是无人能代。”
崔小王爷顿时精神奕奕,目光闪烁,俯下身子用额头抵住宋嘉赐的额头,呵呵傻笑起来。宋嘉赐叹了一口气低喃道:“跟个小孩一样。”崔晋鹏不理他,一个劲傻笑。
远处,宋濂和崔景瑞并排站在帐篷前看着他们,眼中说不出的复杂。许久,崔景瑞道:“老师,我们先进去,开席吧。”宋濂皱着眉头,转身进了屋。
星星升起,营地歌舞欢唱,篝火上架着烤全羊,士兵围着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海空天空间好像盛世太平,只有篝火发出的噼啪爆破声会偶尔打破宁静。
至少看起来是平静的。
崔景瑞望着远方,沉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