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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六 回家的路上一人不少,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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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开始骚动,有人站起来说‘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本是一种荣誉,可是敌人是自己的同胞,这场仗还有什么意义’?
是呀,两个人,一把椅子,一块玉印。你们两个商量着谁坐好啦,干嘛拖着成千上万的陪着去死呢。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抱怨,开始蠢蠢欲动,只要有一个人揭竿起义喊着‘开城门’,其他人都会拥泵似的。
残阳即将落尽的时候,崔小王爷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带血的包裹。士兵们屏着呼吸,气氛压抑,把最后的希望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们想知道,小王爷在这样的关头去了敌营,又安然回来,究竟意味着什么?所有的人都觉得有了生的希望……
此时的宋嘉赐被太子两个巴掌拍醒了,此刻的他非常狼狈。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稍稍移动就是钻心的疼,被吊在城门几个时辰,两个胳膊脱臼不说,因为重量,捆绑手腕的麻绳嵌入了皮肉。他被救下来的那一瞬间,不知为何心里没有一丝轻松,反倒是压抑的沉重。太子让御医给他治伤,麻绳从皮肉里面拽出来的时候他被活生生痛晕了过去,还没喘够,又被几个耳光活生生拍醒。
之前他还豪言壮志若是能活着,必让太子生不如死。这会儿,他先尝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脸上火辣辣的,他咬牙提了一口气,心想,这瘟神定没什么好事。
太子拽了他的衣领将他上身提了起来,一路拖拽着到了门口。天空墨黑,门口的灯笼照着面前几十个台阶半明半暗。太子一松手,他就像一团烂泥瘫在了太子脚下。他觉得意识又开始恍惚,眼睛却睁的大大的,盯着台阶下熟悉的身影一步步缓缓而上,从黑暗走到明亮,五官渐渐清晰,宋嘉赐扬了嘴角,心里突突的跳动。他看着他,突然就被那人眼中莫名的哀伤拍打的喘不上气。他睁着眼,看着那人手中提着一个圆鼓鼓的包裹,鲜血沿着台阶形成一条血线。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不愿承认,可是他直觉圆滚滚的包裹里是颗人头,不是崔景瑞的,便是父亲的……
崔晋鹏已经来到了近前,他放下包裹,解开活结,那东西便曝光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鲜血遮住了面庞,死者闭着眼睛,嘴角甚至带着笑容。一颗头摆在地上,并不让人觉得恐怖,反倒是让人觉得这人死的安详。
太子笑了起来,胜败已定,他要这颗头没什么用。可是他就是想看看这样的场景,他嫉妒崔晋鹏活的恣意潇洒,见不得宋嘉赐一副清高模样。
“你要履行诺言。”崔晋鹏对太子说,然后走过去弯腰去抱宋嘉赐。
宋嘉赐见那血污的手伸了过来,浑身电打一样,凄厉的喊了一声‘不’,便没了知觉。就这样死去吧,再不要醒来,他对自己说。
太子说:“可惜我看不到你的下场了,真想看看宋嘉赐怎么对你呢。”他开始笑,也不知道笑些什么,就是觉得好笑。他笑着,绝望笼罩着他,他知道自己生命到了尽头,熬到今天,他也疲惫不堪。他回了屋,关上门,用烛火点燃了纱帐。他死了,满城官兵才能活下去。成王败寇,他是输家,就此画上句号吧。
崔晋鹏抱着宋嘉赐,身后的屋子窜出火苗,人们开始慌乱。他喝了一声,人们停下脚步,看着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崔晋鹏搂紧怀中的人,低哑着说:“战争结束了,开城门,迎接镇国侯。”
城门缓缓打开,崔景瑞的大军缓缓进入,两边跪着弃械投降的士兵,虔诚的高呼‘吾皇万岁’。崔景瑞跳下马,缓步走上台阶,他包裹住台阶上的人头,递给一旁的副官,然后朝着崔晋鹏伸出手冷冷道:“给我。”
崔晋鹏犹如困兽,满眼的血丝,哀求道:“放我们走吧,我想陪着他。”
崔景瑞盯着他,缓缓道:“你觉得他会原谅你么?”
崔晋鹏一个颤栗,身子晃了晃。崔景瑞伸手去夺,他下意识收紧了手,崔景瑞加大了力度,力量越来越大。他颓败的松开手,只怕两人相争再伤了嘉赐。
越来越多的士兵走上台阶,围住了他,有人将他胳膊反扭住,拖了下去。他回头,嘉赐的脸埋在崔景瑞的怀里,只能看见一头乱发。他心里还想,嘉赐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这一头鸟窝着实可笑。他被拖着走,越来越远,他拧着脖子,直到再也看不见。他吐了一口气,一滴泪滑入嘴角,最终他也没见到嘉赐的面容,可惜了。
皇位争夺就此落下帷幕,一百多天的烽火硝烟,上千的冤魂,换来了新的年号太和元年。崔景瑞在位四十多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崔氏王朝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盛世。巩固领土,减低赋税,大修水利,扶持工商,所作所为也不枉费那场战争白流的鲜血,染血的土地生长出庄稼,金黄的稻谷,丰衣足食的生活让人们忘记了这位皇帝是怎样夺权登上帝位。当然,这都是后话。
入主皇宫后,崔景瑞一直忙于政事。登基大典,册封用人,恢复正常次序已经应接不暇。只要能抽空,他便会跑去看看嘉赐。
宋嘉赐的房间每日都是人头攒动,进进出出的忙碌着。御医三班倒伺候着宋嘉赐,一个个提心吊胆,生怕这个出气多进气少的主死在自己当值的班,惹怒圣上被拖着一起去死。大家使出浑身解数,灵丹妙药统统往那尊贵的嘴巴里面塞,终于在第五个晚上,昏迷不醒的主醒了。御医们差点欢呼出声,赶忙遣公公通传喜讯。
公公前来通报的时候,崔景瑞正着召集群臣商讨议事,听了消息条件反射站起来就往门外奔,撞翻了桌上的灯,撞到了好几个宫女太监。也就是从那时起,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个叫宋嘉赐的人,不一般。一路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推门而入,就对视上宋嘉赐乌黑的眼瞳。
宋嘉赐偏着头看向屋外,看见有人闯了进来,眼瞳亮了一下,转瞬即逝。他看那人一身明黄,金线绣的五爪金龙踩着云朵腾云驾雾。烽火硝烟的战争好似一出戏,情节跌宕起伏,中间夹杂无数生命,落幕之后,终是有人如愿。落魄的少年踏着风沙,一步步走到这里,实属不易。
“这条命……还真大……”他动了动嘴角,喉头沙哑,刺激的他咳嗽起来。
崔景瑞将他半抱入怀,给他喂了些水,见他喝的贪婪,忍不住道:“少喝点,刚醒来不易多饮。”
宋嘉赐浑身松软,连支起脑袋的力气也没有,只是很轻很轻的问:“崔晋鹏呢……”
崔景瑞皱了皱眉头,道:“牢里呢。”心里思索了一番,还是实话实说:“老师尸骨未寒,他必须血债血还。”
怀里的人只是软软的靠在他的身上,安静地听着,看不出什么感情的波动。许久,才‘嗯’了一声,便合上眼继续休息。
崔景瑞给他盖好被子,坐在床旁守着他。他也揣摩不透嘉赐在想些什么,他宁愿他哭闹,求他,随便提出什么要求。可是,他什么都不说,反倒让自己手足无措了。
时节入秋,宋濂的尸首一直用冰床保护着,哭丧、做七、繁琐的仪式之后,等到下葬的时候尸体早就出现腐烂的迹象。宋嘉赐为父亲整理衣服,一品大员的朝服崭新,洁白的领口有一些暗色的血污,宋嘉赐将领口提起来,遮掩住脖颈处接合的伤口,那里用细密的针线将分离的尸首缝在了一起,也是腐败最严重的地方。棺内摆满了玉器,瓷器,以及父亲生前最爱的书籍。宋嘉赐将父亲左耳旁清理出一小块空地,然后将一罐骨灰放在了枕旁。
“愿你们来生再聚。”
棺木合上,白绫漫天,哭喊声刺耳。宋嘉赐靠在椅背上,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他环顾四周,父亲的棺木前跪了很多人,都是昔日的战友。祭司浑厚有力的嗓音念着祭文,棺木缓缓落葬,填上了泥土。
就此结束了吧……宋嘉赐合上眼,耳旁响起崔晋鹏临走时说的话,“答应我,上一辈的恩怨到他们就结束,未来如何,我们都在一起可好?”
未来如何,我们都在一起可好……
可是,当真还能面对他么……
他托宋青去看过那人,那人让宋青带回一句话,说是对不起他。其实,哪里有对不对得起,对那人,他恨不起来。
崔晋鹏是谋逆的死罪,十日之后行刑。他思虑良久,新帝登基,发出去的圣旨是绝对收不回来的,他刻意的不闻不问,就是让别人觉得他不在乎,无所谓。最后关键的人物,还得是崔景瑞,普天之大莫非王土,那人不肯放过,逃去哪里都是灾难。
他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同生共死。崔晋鹏离开的日子,他算是想明白了,离了他,呼吸间都是苦的。那时他想,以后不欺负他了,要好生对他。
父亲已经下葬,心头的事情又少了一件,还剩最后一笔生意,他要和崔景瑞好生谈谈。
这晚,宋嘉赐约了崔景瑞一同饮酒,上好的陈酿,丰盛的酒菜。摒退了下人,只留下他们两人。崔景瑞是个聪明人,这顿饭目的为何,他多少猜得出来,不免感叹,宋嘉赐还真是耐得住性子,若是能留以自用,当真是得力猛将。不免心头失望,这人算盘珠子拨了那么久,终于要向他挑明了。
宋嘉赐身体还未恢复,不宜饮酒,只是陪着用唇沾了沾,意思一下。
“第一杯酒,我恭祝吾皇万寿无疆。”他沾了沾酒杯,笑着看向崔景瑞。
崔景瑞看了一眼他含笑的眉眼,心口猛地扑腾两下,暗笑这人是用美人计么。这些天异常繁忙,到了这里看见他,就觉得身心松弛。他明白这顿酒是有条件的,当然,他陪他喝也是有条件的。他举杯,一饮而尽,然后看向那双墨黑的眼瞳。
宋嘉赐伸手去拿他的酒杯,帮他斟酒,左手小指的断处异常刺眼。他见崔景瑞盯着他的断指,用右手遮了一下,收回手,将左手放在腿上,隐藏了那狰狞的伤疤。他举起杯,道:“第二杯酒,我祝愿陛下勤勉为政,万民敬仰。”
崔景瑞举起杯子,附和道:“你若怕朕倦怠,不如在朕左右监督可好。”
宋嘉赐笑而不答,举起酒壶又为他倒了一杯。崔景瑞笑道:“怎的,你是想灌醉朕么?”
宋嘉赐这才抬眼看他,问道:“灌醉你就可以达成我的心愿么?”他盯着崔景瑞的眼睛,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继续道:“这第三杯,我敬当年的镇国侯崔景瑞,祝他心想事成,终成霸业。”他见崔景瑞端起杯子,补充道:“喝了这杯酒,还请陛下兑现当年的诺言,也不枉宋某一直禅精竭力的扶持陛下。”
酒杯到了嘴边又放下,这第三杯,他得谨慎点喝。“你不说,朕也是要报答你的,加官进爵,只要朕能做到的,都能满足你。”
“你知道我要什么的。”宋嘉赐想,这怕是他有生之年谈的最大一笔生意吧,对象是当朝帝王,跟这样一个人讨价还价的,古今怕是没几人。
崔景瑞拉着轮椅扶手,将眼前这人拖得更近。多少次这样亲密的接触,醒来不过是一场梦,如今变作现实,却又好像在梦中一样。
崔景瑞执起宋嘉赐的左手,轻轻抚上尾指截断的地方,叹道:“朕有时想,欠你的,怕是一辈子都还不完。嘉赐,朕身边亲密的人不多了,你留下来陪着朕可好?”
宋嘉赐没有动,任他玩弄自己手指,然后慢慢垂下眼眸,自嘲道:“在我心目中,我觉得我们一直心心相惜,你懂我,并且尊重我……别让我改变这种想法……”
崔景瑞顿了顿,撤回了手,他明白,这人主意已定,八头牛都是拉不回来的。“崔晋鹏死罪已定,跟我打拼江山的不少都是老师的学生,他们的怨必须用崔晋鹏的命偿还。”
是呀,他们为父亲讨回公道,自己却在为那人求得一命,想来反倒自己是那不孝子了。他叹道:“若是站在你的立场,我也不能留下这么大的隐患。这么大的事,我也是思考良久。崔晋鹏有你处置,我没有异议……”
崔景瑞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有些诧异,道:“你当真能放下?”
宋嘉赐苦笑:“说句实话,他杀我父亲,我还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我虽不希望他死,却也明白要想回到从前,也是要翻过心里的那道坎。”
崔景瑞喜上眉梢,道:“你这话……”是选择我了么?后半句话崔景瑞没说,只觉得不太可能,又觉得也许有希望,内心上上下下几分挣扎,恨不得立马让宋嘉赐给一个准话。
宋嘉赐冷眼旁观,这人喜怒哀乐已与自己无关,这人已经走上帝位,他也帮不了什么了。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他习惯性的用手指轻轻地点着桌面,而后缓缓道:“皇上,我宋家如何?”
“鞠躬尽瘁,国之忠义。”
宋嘉赐又道:“皇上打算赏赐点什么呢?”
崔景瑞道:“朕赐你爵位,宋家世代受皇家庇护,你看可好。”
崔景瑞说的认真,也的确是打心底要要报答宋家,思来想去,除了加官进爵还能做些什么呢?
世代爵位,听起来是个不错的恩赐,也不枉当年倾尽所有。可是……宋嘉赐却像听了一个笑话,他笑了起来,笑的身子歪在一旁,坐都坐不稳,他扶着桌子,头埋的低低的,发丝遮住脸颊,看不见表情。“世代爵位?”他重复一遍,缓缓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嘲笑,“我双腿皆废,今生怕是无后了,你许我荣华又有何用?荣华富贵不过是烟云,我只想与我内人隐居山野度过余生。”他顿了顿道:“所以……我要向陛下要一个人……我宋嘉赐的妻,见过父母,拜了天地的妻,我宋家族谱上记录在册的妻……”
“谁?”崔景瑞彻底懵了,宋嘉赐何时成了亲他却一概不知,这一声‘谁’喊出嗓子,才发现音调都是抖的。
宋嘉赐长发及腰,披散在胸前,苍白的脸,苍白的唇,像个讨债的鬼。他的身子前倾,脸庞与崔景瑞咫尺之隔,一字一字清晰唤道:“我宋家二爷……宋云霄……”
宋云霄?不就是崔晋鹏么。当年这两人隐居青花镇,他时常去看嘉赐,下人们都唤崔晋鹏一句宋二爷,他也派人打听过,得知崔晋鹏隐居至此叫的就是宋云霄。说来说去,还不就是找他要崔晋鹏么。
崔景瑞笑了起来,“你说你的妻子是宋云霄……哈哈……可有凭证?”
宋嘉赐掏出一张契约,白纸黑字写的是清清楚楚,血指印下清晰写了两人的名字。
两人贴的很近,宋嘉赐的气息轻吐在崔景瑞的脸上。崔景瑞只觉得心脏跳到了嗓子眼,一把扶住宋嘉赐的脑袋,嘴唇狠狠的压了上去。唇上尖锐的痛,他松开那人,抹去唇边留下的血迹。他失态了,在这个人面前,他很难维持那应有的理智。
宋嘉赐的唇上染上了他的血,刺眼的红,也不擦去那血腥,而是步步紧逼:“他与我签过契约,今生今世是我宋嘉赐的人,所以,我恳求皇上成全。”他说着,撑着椅子的扶手,跪了下去。
崔景瑞怜他一身伤病,赶忙去扶,他拨开他的手,坚定道:“皇上若不答应,草民就长跪不起,他若走了,我就陪他去,九泉之下与父亲同路,也不孤单。只是我宋家为了皇上,倾尽所有,皇上欠我的情,念着也好,不念也罢,人都死了,便与我无干了。”
宋嘉赐铁了心的跪坐在地,自古皇帝最无情,宋嘉赐是懂的。可是,宋嘉赐不相信崔景瑞是那样无情之人,他对父亲的敬,对自己的情,都历历在目。他也明白,崔景瑞为坐稳帝位,排除异己,这崔晋鹏便是为首。太子余党还未清除,他怎么可能会留下这么大的隐患。
崔景瑞自然也是明白不过。他虽然打心底喜欢宋嘉赐,却不愿为了他拿着来之不易的皇位做赌注。他拗不过宋嘉赐,也不能答应他,只能挫败的坐在一旁,看着他倔强的面容。
时间一分分过去,宋嘉赐有些撑不住,靠在轮椅上身子微微发抖,冷汗顺着面颊落下来。
许久,崔景瑞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将他搂在怀里,心疼道:“你这么折磨自己,不就是加倍折磨我么。”宋嘉赐不说话,低着眉眼,咬牙忍受着身上的痛楚。崔景瑞将他抱了起来,搂在怀里,见他挣扎着,柔声道:“就让我再抱抱你吧……”他不在自称‘朕’,他希望这一刻,他还是那个被他钦慕的落魄皇子。
“‘忘情’你可听过……”崔景瑞缓缓道。
‘忘情’顾名思义,忘记一切凡世俗念。那些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常常被赐予此毒,此毒虽不致命却是极烈,会腐蚀人的脑子,从此痴痴傻傻。人傻了,便忘了一切。
崔景瑞道:“朕能做的……也只能这样了……”
宋嘉赐闭上双眼,心里默默的念着,该知足了,该知足了。不论你变作什么样子,我都会照顾你一生一世的。
“谢皇上成全……”
太和元年的深秋,太子的余党斩首示众。念在血缘亲情,皇帝大恩,赐崔晋鹏鸩毒,留了全尸。
林间的小路上,一辆马车缓缓前行,驾车的是个青衣男子,眉头紧锁,时不时恶狠狠瞪一眼一旁的黑衣青年。黑衣青年抱着一把刀,靠在车门上,面带愧色,见青衣男子时不时瞪他,他也只能傻笑几声。
青衣男子正是宋嘉赐的家仆宋青,被他瞪着的人便是心有惭愧的邱鸣。邱鸣实在被他瞪得心虚,转头向车内的主子求助。“公子,您就帮我说句话吧,在这么下去,我怕我活不到青花镇了。”他现在晚上睡觉都高度警惕,生怕宋青闯进屋给他两刀子。
车内传来温玉一般的声音,轻轻道:“宋青,都结束了,今后都是一家人,还需要相互扶持着,你年长一些,可要让着你这个弟弟。”
邱鸣蹬鼻子上脸,腆着一张脸甜甜的喊了一声:“宋哥~~~”
宋青面沉如铁,拳头捏的‘啪啪’作响。邱鸣压低声音赶忙说:“公子大病未愈,咋两可不能让他挂心呀。”见宋青放下拳头,才吐了一口气,知道死罪可免未来活罪难逃了。他看着两旁缓缓后移的树木,一片片金色的叶子落下来,晴天白日,回青花镇的路上一人没少,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高兴的呢,他笑着叹道:“还好……都活着……”他的余光看见宋青的嘴角也扬起了一丝弧度。
这一声叹息飘入车内,宋嘉赐也笑了,他低头,看着身旁熟睡的某人,那人睡着正酣,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淌。宋嘉赐帮他擦拭,掖好背角,摸着他的黑发,轻声道:“睡得这么香,做什么好梦呢?好生睡吧,睡醒了就到家了……”
落叶纷纷扬扬,光秃的枝干没有生命的迹象,可是来年它会发出嫩芽,新的生命周而复始……
(第三卷烽火硝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