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条河岸上的阳光》何夕景

8、九

　　在看似平静中度过了几个月，何惜的母亲还是请来了黄道姑。道姑穿着黄色的道服，竖着高高的发髻，神情凛然俨然一副为民除害的模样。
　　村里来看热闹的人很多，不一会，道姑作法的大木桌前便围满了人，议论声不断，所有的矛头都直指何惜。时不时有“把魔鬼驱走就好了”“其实何惜就是被鬼附身了，除了就好了”“说不定是被她父亲传染的，真是造孽”之类的话语。而何惜只是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双眼，没人看出她此时的表情。
　　跪在人群中间的何惜面对所有人的指责都一语不发，仿佛能撑起眼前的整片天空般坚强，瘦弱的微颤的肩膀却泄露了悲伤与恐惧。周楠想冲上去，侧过头的瞬间，看见了那个奋力往人群中挤的少年。
　　道姑拿着法杖混乱的舞动，祭祀用的熏烟呛得何惜喘不过气，她努力的屏住呼吸，脸却涨得通红，熏疼的眸子里明明蓄着泪水却咬牙努力不让它流下来。
　　她听见道姑对她大喊大叫，说她有责任停止这种不尊敬神明的行为。
　　她告诉自己不能哭，即使全世界都站在她的对立面，她也要骄傲地活下去。即便没有人在乎她爱她，那又怎样？她是何惜，她只做她自己。
　　那一次，何惜又见到了颜晨。
　　在何惜被迫要喝下道姑混着黄土和烟草的所谓治百病的仙汤时，在所有暗流一齐涌来时，突然出现的一抹光亮中伸出一只手扯住了她的手。她听见了风从耳畔滑过的声音，感受到自己的双脚奔跑了起来，似乎要挣脱所有的不甘与束缚，挣脱那囚禁了她十几年的污浊河流踏上一片宁静的土地。
　　“何惜，我带你走。”颜晨喘着气的声音在何惜的耳边响起。
　　“去哪里？”
　　“哪里我都带你去，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很多年后，当何惜再回想起这一幕，没有难过也没有悲伤，只有一股暖流浅浅的划过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