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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 黄粱一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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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如往常一样,皎洁月光洒下,夜风中传来阵阵芬芳,我只知道好闻,用力吸了吸鼻子,脸上和头发上的药味混合着芬芳悉数进入我的嗅觉,我一阵晕眩,复又赶紧跪好,有人长着透视千里眼来着!
果然脚步声从房内传出,魔主披着湿漉漉的长发,白色长袍外披了件牙色披绒,出来诱-惑凡尘俗女来了,着实可恶!!我磨牙霍霍。
“你在干嘛?”
我忙规规矩矩摇头。
他也不点灯,就坐在厅门口的椅子上,披散着长发,晒月光。
我不敢回头去看他,只得挺直了腰杆跪着。
也不知他坐了多久,我估摸着他也是在等头发干了再去睡,可都已经两个多时辰了,夜风也挺大的,他的头发也该干了吧,再说既然想干,为什么不去厨房烤干?
难道怕我偷懒,特意监视我?
我在心里冷哼一声,也太小看人了,那么多晚上,哪个晚上我有偷懒过?
“你……”
我吓得一个哆嗦,僵着扭过脖子去看他。
他靠着椅背,望着天上的月亮,头发随意披散,一手抚上椅背,披绒半披半落,姿势简直太太太妖孽了!
不确定他是在跟谁说话,可这里除了我,难道是跟羽黑?羽黑晚上不用烧火了?
“你还想藏多久?”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却让人压抑得很。我还没明白他究竟什么意思,黑暗中已闪现出一个人影。
那人影个子不高,一袭牙色长衫,似是月光洒在地面上形成的结晶。他站在厅外,一双闪亮的眼,望着我。
因为没有点灯,我看不清他的长相,却隐隐觉得眼熟,似曾相识。
“没有人教过你大半夜在别人府上瞎转,是要出人命的!”
人影又走近了几步,他已站在门口,离魔主很近,却仍看着我,现下我好像看得清他是一个孩子,十四五岁的样子。
“子念姐姐!”他突然冲过来,跪在地上从身后抱住了我。
我愣住了。
魔主似乎没什么反应,只是支着脑袋看着我们。
“我是白峥啊,你不记得我了吗?”这孩子抬起头望着我,满脸期冀。
我愣愣看着他,老实说,我不认得他。
可是我点头,也抱住了他。
他甚是欣喜,不住地说,“我就知道你在的我就知道你一定还在。”
欣喜之后,这孩子又对魔主道,
“魔主,我以后可以呆在这里吗?”
魔主又望向月亮,“如果答案是不呢?”
白峥脸上的欣喜退去,他立马又道,“我什么都可以做,只要让我和她在一起,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要你死呢?”
白峥没有一丝犹豫,“我也愿意!”
我瞪大眼望着他的后脑勺,因我背对着他们跪着,所以扭着脖子看着近在咫尺的白峥的侧脸,他脸上的笑,一点一点的映入我的脑海,让我终生难忘。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突然针扎般生疼,目光从白峥移到魔主身上,他也正看着我,让我全身生热,忙回过身,望着正前方,陡然发现那里多了一个灵位,我之前都没注意到。
灵位上赫然写着:爱妻疏疏之灵位。
疏疏?疏疏是谁?
脑袋急剧拉扯,痛得像是有人在给我做开颅无麻药手术,我忙捂住脑袋,痛得在地上打滚,白峥叫着我,想要来抓住我,却被我大力推开,我闻着脸上和头发上药水的味道,又是一阵晕眩,几欲作呕,此刻我只盼我能像平时那样,安安静静,跪在花厅,独自度过一夜,再无他求!
高大的身影笼罩着我,像是听到了我的诉求,按住因疼痛挣扎的我,一掌击向我的后颈,我终于安安静静的,睡着了。
白峥也终于停止了关切焦虑的呼喊,眼角残留着泪。封缄收回手,看了白峥一眼,又看向魔主,而后将自己身上的重紫披绒包裹住我,从地上抱起我,
“她留在你身边,只会是她死,不是你死。”
魔主仍是云淡风轻,“你这是何意?”
“你想用这些香留住她,困住她,让她一辈子只留在你身边,你想这样过一辈子?那我现在告诉你,这都是你的痴心妄想,现在幻想结束了,我也该带她走了。”
“放下她!”
“不可能!”
“那你试试带她走!”
“只有我能救她,所以我必须带她走!你要留下她,那我问你,你记得她吗,你知道她是谁,她要做什么,她经历过什么,她若继续留在你这里,她又将经历什么,你对这些都清楚都了解吗?你能掌控一切吗?”
“不了解又如何?我只要掌控现在!”
“现在?现在你在害她!这些香气不会救得了她,只会要了她的命!”
“一派胡言!”
“我胡说?难道你敢说直到现在,她是一个完完整整的苔疏疏,身体记忆她所有的一切都是正常的?你把她的心她的人她的记忆完全禁锢起来,你以为她和你一样你们就完整了?不可能!你们现在就是两具行尸走肉的玩偶,你们现在根本就不是你们自己!你根本就是想害死她!”
“闭嘴!”
公尝玉箫突然起身,一个踉跄,羽黑闪电般出现,扶住了他。
“你们现在都活在梦境里,你们自己编织出来的一个梦,尽管你们想把梦变为现实,可终究,你们都不是完整的,你们没有力量,这个梦,总是会醒的!”
“这不是梦……”公尝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茫然。
羽黑看向封缄,不再是烧火的傻小子,双眼怒放杀气,“闭嘴!”
“这的确不是梦,你们的梦都在自己的心里,你们用心来筑梦,可这梦,注定不是现实,醒醒吧,除非你们打败心魔,否则,你们永远都不会有现实!”
“……”公尝玉箫一句话也说不出,他双目空洞,望着月光,月光像穿透了他的身体,洒落在地面。
“白峥,若要你留下,你可答应?”封缄问道。
白峥望着公尝玉箫那落寞萧瑟的样子,攥紧双拳,点头,“我留下。”又看向封缄怀里的人,
“请师父替我照顾好她!”
“手心手背都是肉,让你为难了。”封缄叹了口气,对白峥投去爱怜的一瞥。
“但愿我永远是白峥。”白峥抹去眼角的泪,这样我才能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三日后。魔主的冢。
侍女们如往常来来往往穿梭于回廊,忙碌于各个厢房、花厅、大厅、卧房。护法、宫主还有少主例行请安。
“今日觉得可好?”宫主一边给魔主宽衣一边问。
侍女们垂头立在一旁,不敢吭声。凡是与魔主相关的大小事,宫主都要亲历亲为。
“嗯,还不错。”
魔主走出里屋,到了花厅。花厅上首摆了些贡果,桌子被侍女擦得干干净净,再没有多余物什。
行至厅外,望向天际,白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闭上眼,脑海一片空白,整个人轻飘飘的。
有人突然进来也没人留意到,那人对衣衣耳语一阵,衣衣手中的茶杯猛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众人的目光都被引了过来。自然不包括公尝玉箫。
苔衣衣一步一步走近公尝,银珊皱起眉。
“她去刺杀,冢主了……”衣衣的声音在抖。
白峥和莫安双双起身,愕然不已。
只有他仍是云淡风轻的,问,“她是谁?”
衣衣不忍的别过脸。
金言捂住脸。苍梧攥着双拳。宫青担忧地望向公尝。
“那她现在在哪?”白峥和莫安异口同声,问完两人互看了一眼。
“刺杀未遂,下落不明。”
衣衣仍是不死心地望着公尝,似是替谁不值。
气氛一下子落到冰点,压抑沉重。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哀婉痛心的表情。
“不,”白峥满脸不可置信,忍不住哀嚎,“才短短三日,师父答应我保护她照顾她的,不会的,这一定是谣言,我不信,你们骗人!你们一定是在撒谎,撒谎!”
没有人回应白峥,都只当他是个外人在抱不平。
公尝不解地看向众人,不明白众人口中的那个她究竟是谁,竟让大家如此神伤。
还有这个白峥,明明他都不认识。
“是你,可你连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白峥眼角潮湿。
银珊忙紧张地看向白峥,“不要,不要说出来。”
“白峥,这不关你的事,你不要胡说……”宫青阻拦白峥再继续说下去。
“不关我的事?哈!”白峥苦笑起来,像三岁孩子一样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我也不想关我的事,我也不想,可为什么还要生下我,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人生!!!”
看着白峥顽童似的哭叫,众人都不明白他在胡说些什么。
他却突然起身奔向花圃附近刚刚回温的镜湖,一个箭步毫不犹豫的跳进了湖水里。
大家被他这一举动惊呆。倒是莫安最先反应,忙奔到湖边,大家也都围了过来。
刚刚还冒着头的白峥在水里挣扎了一阵,便沉了下去。
莫安吓得忙要跳水,却听到砰咚一声已有人跳下了水,细细一看,竟是魔主。
苍梧和宫青也已齐齐跳下了水,金言和莫安看到这一幕,竟莫名觉得这一场景如此熟悉。
当年在圣丐帮的圣贤殿废墟前,那片湖水里,魔主为了救她,堵上了自己的命。
水声哗啦啦,魔主终于从湖水底出现,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却惊见他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男童。
“白峥呢?”他们一上岸,莫安就迎上去,再看向湖里,湖面平静如镜。
莫安越过他们就要奔向湖里,却被宫青拦住,
“少主……”
宫青的表情很难看,他和苍梧对视一眼,声音打颤,“他,就是白峥。”宫青指着公尝怀里的那个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