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的罚单》小小愚者

82、交罚单

　　睁眼，满目的袅袅轻烟，一抹自嘲爬上嘴角。

　　“上神正在等你。”

　　侧目看了看说话的小童，跟在了他身后。

　　仙音萦绕，徐风拂面，我的心，一片清明。

　　再次见到心心念念的帅哥，莫说兴奋，就连一丝激动都没有。

　　“辛苦了，沁馨。”

　　久违的名字，莫名的熟悉。我向月老靠了过去，定睛注视着他。

　　“你决定好了？”月老也不看我，那令人想扁他的浅笑挂在嘴角，一直注视着多日前我曾经很感兴趣的那汪所谓池水，生养世人“三生石”的地方。

　　“您指的是什么？”过于生冷的口气终于吸引了月老大神的目光。

　　“你离世时许愿：与擎啸月生生世世相知相随。”月老看着我，“柳沁馨与本神当日的承诺，只要你完成任务，我便给予你一个愿望，带给你和你爱的人幸福。只是……”

　　是呀，我也叫柳沁馨。

　　“爸爸妈妈……他们还好吗？”脑海里闪过零星的许多画面，原来，在那个世界的沉浮让我淡忘了自己的父母，我的愿望应该是什么？

　　就在我出神时，一抹红光在我身边潘腾起伏。我回神过来，伸手去抓，完全触及不到。

　　“也罢，你亲眼见过之后再做决定吧。”月老挥了挥手，从那汩汩的池水浓烟中慢慢升腾起一面巨大的石头，说是石头，不如说是玻璃或水晶，通透光滑。

　　月老示意我上前，我才靠近，月老在后面冷不丁的推了我一把，慌忙间，我双手撑在了神石上。神石立刻起了变化，本通透的石面也变得斑斓扭曲。我收回手，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块神石。
　　逐渐清晰的画面显示的是久违的高楼林立，川流不息的汽车在本已十分喧嚣的城市中穿梭。我的目光在焦急的寻找着，终于在某古玩店里寻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两鬓有些斑白的老爸正在给客人介绍着某件古玩，那个我印象中一直爽朗快乐的父亲，现今眼底也有了浑浊。揪心的疼痛突然袭来，我的毒难道还带到天上来了？

　　店里又进来一位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女性，不难看出，她也上了些年纪。像是等了千年，她才慢慢回头，那是我梦里见过千百次的脸，那是曾经无数次安慰、抚育我的双手。泪水不住地滑落，爸爸妈妈都老了，因为我这个不孝的女儿，他们一定担心了很多，一定痛心了很久。

　　那抹红光忽然跃到我面前，在我脸庞摩挲。我愣了愣，月老摸了摸那块神石。

　　画面转瞬即逝，我跌坐在地上。

　　“栀儿！！！”

　　嵌入骨髓的声音惊得我茫然抬起头，四下寻找。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原来也来自那块神石。

　　我胡乱抹了几下眼泪，紧盯着石面，心里默默祈祷着能够再见我心心念念的人。

　　逐日皇宫的那棵大树下，躺着一个女子，微不可闻的声音和胸口起伏……那是我，那是在弥留之间的我。

　　“栀儿！”“栀儿！”

　　泪水再次决堤，只因那俊伟挺拔的身影，那狂乱的气息，是他，是啸。

　　原来，我弥留之际隐约听到的呼唤，真的是啸在唤我。他真的赶来逐日，他……

　　擎啸月终于发现树下的人影，飞奔而来，把那气息已经尽无的人儿锁进了怀抱。

　　“栀儿，我的栀儿！”豆大的泪珠从这位枭雄帝王脸上滑落。

　　“如果可以，我会把你掳走，我们偷偷隐居，就我们两个，生很多孩子……”

　　“栀儿，你说什么？！”擎啸月惊闻声响，他身后也陆续出现我的那一家老小和挚友们。大家都拉住擎啸月，要把我送去就医。

　　飘师姐挤到人群中来，给我把了把脉之后，慌乱地跌坐在地上，竟然开始嚎啕大哭。大哥搂住师姐，也背过了脸去。

　　“不，不会的，不可能的！刚才栀儿还在和我说着什么！”擎啸月像发了疯一样，对着来人中的一个大吼，“莫然，莫然！”

　　莫然探了探我的鼻息，摸了摸我的脉象，一脸的沉痛，跪在了地上。

　　“莫然无能，不能救公主的性命！”

　　武功最弱，最晚到的三哥和小絮刚好听到了这一句。

　　三哥愣了半天，忽然转身要走，莫然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三哥：“人挚，你要干什么？！”

　　“是我，是我害得小栀如此，如果不是顾及我，小栀根本不需要喝你那狠毒师傅的毒药！我还喝了小栀的血治自己的毒……我怎么能自己活着，让小栀去死，我怎么能啊！”

　　不，不是的，三哥，这是我的命运，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就定好了的，我要用这个来换……

　　爹爹一把按住三哥的肩膀，三哥竟然伏在爹爹肩头痛哭起来。

　　忽然大家都没有了声音，所有人都被忽然升在空中的我吓愣住了。

　　擎啸月呆呆地看着我，石面上的那个早没生息的我竟然笑了。

　　“栀儿！”“小栀！”“小栀！”

　　只见我的手空洞地抬了抬，似乎想抓又没抓住什么。

　　“这辈子，我们都选择了责任。我想有下辈子，我想在我的三生石上写上‘擎啸月’的名字。生生世世，我都要追着他！”

　　“没有，我没有！栀儿，我永远都选择的是你！责任国家我都可以放弃，我只有你，我只要你！”擎啸月发疯一样地跃起，可不管如何使用轻功，竟然就是够不到浮在空中的人儿。

　　擎啸月的话像一记响雷，我不断地回忆着种种。

　　“孩子，啸月对你一往情深。自从你失踪，他独自走过了一段非人的日子。等他把国家交由他人之后便一直在王府里保护我们，说是替你尽人伦，爱你最爱的人。”爹爹见了多少世面，竟也是老泪纵横，“多年前莫国师告诉我，我会得此奇女保国护家时，我便猜想，你定是上天赐与我们的。如今，我们这么些人，没有一个能离得开你。你就不要再事事都替我们做主，也听你这个爹一句，回来，回到我们的身边！”

　　随着老者的话音，空中的人儿身影逐渐模糊。

　　“你们都让开！”说话的是一位全身绿衣的妙人儿，是师傅，是我的美人师傅！我的美人师傅没了早先的飘逸，步履沉重。本来青丝曼妙的身段，竟然也有些散乱。跟在她身后的，是正在搬着玉床的四个人。“你们几个动作快点！”

　　玉床放下，才看清这四人：逐日国师莫言欢，其徒儿，神医秋白铃；啸月国师莫开颜，其徒儿，达曼部族首领达挫。四人武功高强，可此刻也是气息不稳。尤其是莫言欢和秋白铃，一放下玉床就冲进了人群，也冲着在天空中慢慢消失的我说着什么。

　　“丫头，你可不能有始无终啊！你家三兄弟连孩子都还没生，就不算解开劫数！你怎么能丢下他们？你欠我老头的那些个东西，怎么可以赖账？！”老头越说越气，声音变大的同时还夹杂着啜泣。“这么好的丫头，还没给我生个宝宝让我收为徒儿光耀我莫言欢的门楣，怎么就可以走呢……”

　　美人师傅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恶狠狠地瞅着空中的我：“你这个不听话的死丫头！为师一再叮嘱你不要枉顾自己的性命，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师命！若你立刻滚下来领罚，为师就大人不记小人过……”话到后面已听不清，只有夹杂着吸气的泪水滑落声。

　　我爬起来，走向神石。伸手去触碰画面，却被月老制止，我瞪着这位上神。

　　“不！栀儿！”

　　擎啸月的惊叫声和巨大的声响吓得我赶紧回头，只见我的身影已经彻底在空中消失，而就在我消失之后的那片刻，惊叫声四起。

　　“啸！”

　　擎啸月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我想伸手扶他，却被冰冷的石面撞得生疼。而莫狐狸和达挫连忙抬起他，把他放在了玉床上。

　　就在这片刻，站在大家身后的人忽然拔出麒麟剑，仰天浅笑。

　　“不！小絮不要！”我惊呼出口，根本不记得他听不到我的呼喊。

　　麒麟剑再次染血，鲜血在小絮那雪白的颈项上流淌。

　　更加慌乱的场面出现，只有美人师傅和莫老头、莫狐狸尚算镇定，按住这个，定住那个。我早已红肿的双眼瞪得生疼，目睹了美人师傅在小絮身旁的摇头，我再次跌坐在地上。“好傻，小絮你好傻！”

　　“小栀，我们虽能探得命数却不能改变。我今日帮你续着擎啸月的命，若你……”美人师傅望着悠远的天空似是自言自语。

　　神石上，那些我生命中重要的人们肝肠寸断的模样刻在了我的脑海，直到画面逐渐消失。

　　刚才就看见的那抹红光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恢复了冷静，冲那抹光笑了笑，那光也上下跳了跳，似乎在回应我。

　　“上神，您想要的是什么？”我正襟危坐，“您早已知晓我的选择。我却很想知道，若我回去了，能挽回这一切吗？”

　　月老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他伸出手，那抹红光便到了他的手中：“两年之后，柳叶飘有一劫数。她本命里无夫无子，却因你这个异数而使其命运数变。两年后她生子之时会难产，有性命之忧，你只需出现在她的身边便可化解。其他，就看你自己了。”

　　月老一抖手，那红光便再次回到我身边，围着我兴奋地绕着圈圈。

　　此时，我身旁的湖水再次汩汩作响。应声而起的是一块三生石，那熟悉的温柔，让我心里安定不少。

　　月老步入池中，只见他摸了摸三生石，三生石从正中忽然崩裂。我惊恐地看看石头又看看月老。月老一脸的高深莫测。

　　“本神只问你一次，若用你的三生石换异时空众人的命运，你可愿意？”

　　我呆在了原地。思绪在脑海里翻腾，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逐渐清晰。

　　“原来，我那次的胡言乱语只是您的借口。您早算计好一切，只为得到我历经千辛万苦，助缘而长成的三生石。”

　　我闭目片刻，点了点头。月老依旧看着我，又是该死的不说话。

　　“我不会冒昧地去问您如此上神要我那块三生石干什么，我只要您的帮助与保证。保证我那两个世界的‘心上人’都能幸福地度过此生。”

　　月老赞赏地看了看我，这回双手都覆在了我的，不，是他的三生石上。周围的水汽或是仙气弥漫升腾。待眼前再次清晰，月老把手收了回来，我无比惊异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我的面前有两块三生石！

　　“方才的抉择，是对你的考验，也是对本神的。本神没有看错你。”月老第一次主动靠近我，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左边那块是你的三生石。你的愿望，本神自会帮你实现。”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明日我便送你去异世界。记住，善待自己，那也是对爱你的人最好的爱。”

　　月老如沐春风的笑平复了我那早已颠沛流离的心，我报以微笑：“那我也会在心中祈祷，希望上神也会幸福地度过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