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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旧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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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顾烜第三次领沉洛衣出府门。第一次是婚后入宫拜见,第二次是回沉家回门,这三次便是今日了。
前两次,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在沉家,顾烜都是狠狠的落了沉洛衣的脸面,恨不得是将她踩在泥里告诉他们,他是有多么的厌恶沉洛衣。
沉尚书因为这事,被气的捏碎了几个酒杯,顾烜那小祖宗还是笑的一脸放肆轻蔑,差点没把沉家人气死。
而这次……顾烜态度比之之前好了太多,反观沉洛衣,虽然面带温和笑容,可任谁都能瞧出这位只是礼节上的温和,并未深达心底。
沉洛衣今日穿了一身金丝撒花云锦宫装,绾了垂云髻,斜插金簪步摇,每走一步,发上步摇碎珠就会漱漱作响,极为好听。走在她身边的顾烜,听着那细碎的声音,心下一时颇是宁静。稍微斜眸去看那人,侧颜温婉,眉眼清妍,唇角勾起的弧度恰到好处,处处彰显着矜贵。
他悄悄转眼过来,直视着前方,破天荒的头一次觉得沉洛衣其实也没有那么差劲吧。
杜公公在前头领着路,后面跟着的一对夫妻,虽是心思不一,但都想着要把今天这事做好,只是沉洛衣是演,顾烜是真情实意,至少他真情实意这一回,也好利于以后他开口让太后收回她安插在他府里的人!
慈宁宫前,一直侯在外面的秋素远远瞧着那头来的人,眼睛一亮,不由笑的颇为欣慰,这两人在一起,果真是对无人能及的璧人。
走下台阶,对着瑞王夫妇福身问礼,随后就进去给太后通报。
趁着这个空档,沉洛衣斜眸往他那里瞧着,他穿了一身深蓝色华服,暗金压着的流云金丝彰显华美,又以紫白玉冠束发,余下的黑发柔顺的贴在背后。因是侧着看,看不到正面,但也觉得他神情端正,确也是那么一回事。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转眼朝她那边看去,而她早已佯装不经意收回了视线。
于是他便有几分恼怒。
进到太后宫里的时候,顾烜又已恢复了那副端正模样,沉洛衣笑容温和,规规矩矩的对太后见礼过后就被太后招手过去。
太后拉住她的手,好生打量一番,连道了几声“好”,复又问她:“在府里住着可还舒心。”眼睛一瞥下面坐着的儿子,“烜儿没欺负你吧。”
这话听的顾烜眉心微皱,上头温婉女声便响了起来,“母后放心,儿臣很好。”她笑容得体大方,看在太后眼里是真的舒坦。但她越是这样,太后心里就越发觉得对不起她,也更加埋怨顾烜分不清好坏。
杨亿瑶的事情太后已经查清,是江湖上颇有名气之人,她虽然武艺不精,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再加上她容颜娇美,风情动人,一曲飞仙舞使她一介女流得以名声大噪,江湖送其一称号——“瑶仙子”。
太后得知这事后,并未第一时间差人去通知沉洛衣,也是有私心作祟,若是让她知道顾烜心里有人,岂不是更加打击沉洛衣,让这两人的关系愈发疏离。
实际上,太后完全想错了,若是这事被沉洛衣知晓了,也只是会在她计划中再添一把助力罢了。
沉洛衣退回他身边的座椅坐下,顾烜拿眼睇她,似有不满,但下刻便又蕴含笑意。
“母后与洛衣许久未见,想必是有很多话要说吧。”他道,笑眯眯的看着太后,“母后一向疼她,儿臣在这里待着会不会有些妨碍你们了,不如儿臣先去皇兄那里,依母后看如何。”
自己待在这里确实像个多余的,顾烜心头难免有些不痛快沉洛衣占据了他母亲的关切。
“你这孩子。”太后无奈的看着他,“好不容易你们两个都能来,就在这里好好陪陪哀家说说话。”
顾烜笑意不变,还多了一丝狡黠,沉洛衣微微垂眼,并不言语。
太后并未多留这两人太久,简单的拉了一下家常后,太后就放他们走了。
出了慈宁宫,顾烜在殿外的石阶上停下了步子,跟在他身边的沉洛衣自然也停了下来。
突然,他侧身,伸手,指骨分明的手掌蓦地伸到她眼下,袖口上的金丝流云在日光下灼灼生辉。沉洛衣愣了下,旋即明白过来他这是何意。
做戏做全套,方才在太后跟前他表现的很在意自己,现在在太后跟前,又要以牵手的形式来表达他真的改过了么?
沉洛衣盯着少年白皙修长的手,想笑。
瞧她愣住的样子,少年唇角微提,眼里如坠了阳光一般耀眼,一瞬间觉得心情大振,这样的沉洛衣,也有如此呆若木鸡的模样,委实是好!目光下移,直接钳制住她白嫩纤细的手腕,不顾她是何反应,径直踏下阶梯。
那一瞬间,沉洛衣心头一阵跳动,情绪似有异样,但面部表情早已恢复如常,还是那般得体大方,丝毫不受影响。
杜公公杜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由得感慨瑞王到底还是孩子,脸上得意和得逞的笑意十分明显,倒是瑞王妃,虽有惊愕,但极快的又恢复如初,半分不露。
走下台阶之后,顾烜眉目收敛,回头看她,就见她还是那样神色无常。一时间似乎有些难以接受,好似自己方才的得意皆是一场笑话一般,他自以为自己让她措手不及,打破了她的平静,却没想到这人还是一脸不在意。
礼节性的微笑,看在他眼里,刺在他心里。
回过头,钳制住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的用力起来,一路上他走的极快,丝毫不顾后面的人是否能跟上。
沉洛衣脸上不露,手上的痛感让她微微蹙眉。
终于,在宫门前,他用力甩开她的手,大步离去登上早已侯在那里的马车。沉洛衣凝着手腕上被他掐出的五道深深的指痕,垂了眸子,用袖子遮好,轻移步伐,等上了那辆马车。
车中,少年正满脸不耐的盯着她,“真慢!”移开了视线。
“臣妾方才只是在想,王爷果然是长大了,力气比以前大了许多。”她平平淡淡开口,挽着宽袖落座,眼睛不抬一下。
他瞪眼,被她这话噎了一下,这人分明就是拿以前的事羞辱他!他年龄比她小,武艺没她精湛,还经常被她调笑力道轻的不像个男孩子。
“沉洛衣!别本王给你脸面你不要!”顾烜压低声音,似在压抑怒意,眼神沉厉如寒潭。
闻言,沉洛衣低了头,不再言语。她眼睛盯着袖子上的茉莉花,发上步摇轻轻摇晃,发出的轻细声音扰的他有几分烦闷,之前还觉得好听的声音,现在因为心情不好,也觉得不好听了。
顾烜侧身坐着,手肘放在窗口,以手支额,他侧着脸,眉眼低垂,蜿蜒的墨发迎着从窗外吹进的风扬起几分弧度。周身气氛比方才沉稳了许多,眉眼也比方才有所缓和。
沉洛衣抬起头来,手腕上被他抓的地方传来一丝痛感,她面不改色,将视线缓缓移开。
马车一路平稳行驶,顾烜心气神也静下来许多,就是看着沉洛衣的眼神不怎么好罢了,毕竟他可还记得之前说过要和平共处的。
“我问你。”他突然开口,侧眼看她,“我们之前说好的和平共处,你还记得吗?”
“自是记得。”她依旧不冷不热,出了皇宫,她连脸上礼节性的笑容都没有了。
“记得就好。”顾烜坐正,腿一抬,就翘起了二郎腿,看起来满满傲慢,“要是记得,就拿出点真事给我看看!”
话落,他便掀起车帘,没再管她,跳了下去。此情此景,倒是像足了小孩,沉洛衣不由得勾了下唇角,外头已有护卫打开了帘子,随行的舒云递手过来。她弯腰探身,舒云握住她的手,就在要扶她下车之际,顾烜恍恍惚惚的声音就传到了沉洛衣的耳朵里……
“亿瑶……”
沉洛衣说不清楚那是一种怎样的声音,但其中的眷恋思慕、不敢相信中又带着恍惚的喜悦,她听的明明白白。
站在踏板上,她得以看到让顾烜如此欣喜的那个女子。
那女子一袭白衣清丽脱俗,发绾倾心髻,斜插玉簪,眉似新柳,杏眸犹若一泓清水,顾盼之间灵动至极。许是因看到顾烜的缘故,原本温柔是神情间更添柔情,娇靥如花,朱唇轻启,“烜郎……”道不尽的柔情媚态。
这一瞬间,沉洛衣心口一紧,眼睛不自觉的微微眯起,看着那娇柔轻灵的女子,唇角笑意缓缓勾起,即温和又得体。
视线越过还未回神的小王爷,杨亿瑶那双清水款款的眸子早已注意到了站在踏板上的华服宫装女子,美艳不可方物,自有一番威仪,气势冷傲高华,让人为之所摄。
如此世间少有的美人,顾烜竟会拒婚不娶?她还以为他的未婚妻是如何不堪的无盐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