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夜叉]花与歌》游心酱

138、 宛如梦幻的一周目（九）

　　杀生丸和奈落，即使说不上宿敌，至少也是仇敌。奈落的利用，杀生丸的反击，让本该毫无关系的两个妖怪走上了截然不同的立场。不过，那也都是过去的事了。半妖奈落其实早已死去，死在了四魂之玉消失前，死在了杀生丸的刀下，只不过四魂之玉会将每个许愿人的灵魂都掠入玉中，这就是向四魂之玉许愿的代价，而奈落也因此作为四魂之玉的宿体而残喘。
　　“久违了，杀生丸大人。”奈落看似谦和的问候道。
　　“嗯。”杀生丸在看到奈落身形变得如此之小时略有惊讶，却并未像以前一样一言不发就直接动手。时间毕竟已过去百年，所有仇恨纠葛都是过眼云烟。即使看到奈落的那一瞬间，时间于他仿佛回到了从前，犬夜叉得意洋洋地背刀挑衅他，那个人类的巫女戈薇无奈地跟在犬夜叉身后，玲开心地在他身边跑来跑去。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在这百年间，无论是他，还是犬夜叉那行人，都在时光中改变了。人类的寿命是如此短暂，更别说戈薇坚持为他愚蠢的弟弟犬夜叉生下了后嗣，那对人类的身体来说是过重的负担，所以戈薇是第一个去世的，然后是法师和除妖师，最后剩下的只有犬夜叉，还有他的孩子。他的半妖弟弟，在那个女人死去时，哭的就像个脆弱又无助的孩子，但杀生丸却难得没有出言相讥，只是安静的保持着沉默，因为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失去了玲，又会是何种心情。
　　但，即使他坚持不让玲为他这个妖怪生下孩子，为妖怪产子的人类女子多会早衰早亡，他走遍大陆，想要延长玲的寿命，可仍然输了。甚至在某一瞬间，他寄希望于人鱼的肉让玲长生。可想到那些吃下人鱼肉后大多变成怪物的人类，他放弃了。最后，只能徒劳地看着玲在自己怀中咽下最后一口呼吸。玲是微笑着离开的，最后的一句话是“杀生丸大人”。他们在一起的这许多年，玲一直都是这么称呼他的。
　　那一刻，他的心很平静，平静的简直不像真的，所有的痛感都被抽离，只剩下淡淡的麻木。他想伴玲长眠于地下，但是母亲说，杀生丸，你已经是一族的首领了，不要再做这种随心所欲的事。难道你想和你父亲一样，将最后的所有都交由我来承担吗。所以，他只能将玲孤单地埋入樱花树下，每天的晨起黄昏，都会静静地坐在树下，仿佛玲从来没有离开过他。

　　“那个，您是来找奈落的吗？”银发女孩感受到两人间古怪的气氛，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杀生丸望向远方的赤红天空，“那只人面蜘蛛在哪。”
　　“您是说自称地狱之主的地狱管理者么。”银发少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和我的约定是，在我为他取出四魂之玉时，他自然能感应到，并前来完成我们的交易。但，虽说如此，他却一直未出现。”这也是莲奇怪的地方。
　　“嗯，他来了。”杀生丸淡淡地说道，缓缓从刀鞘中拔出了天生牙。
　　“什么？！”女孩一惊，这才留意到远处那片微微旋转发暗的天空，“等等，您的力量在地狱中是无法使用的。”女孩连忙说道，她不愿让这个多次施与她恩德的妖怪丧命。
　　“他和你们可是不一样的，对吧，杀生丸，你手中所握的可不是凡刀呢。”带着般若面具的男人从那边云层中从容走出，肩上伏着眼熟的人面蜘蛛。
　　“来吧，莲。将四魂之玉交给我，然后，爱就会自由了。”狱主的声音是如此具有诱惑力，少女几乎是毫无抵抗地放开了扶着红叶的手，一步步地向狱主走去。
　　“够了。”杀生丸声音一冷，打断了狱主无声的蛊惑，“这种下作的招数。”
　　“刚刚是…”女孩猛然清醒，既愤又怒地盯着狱主，“您和我的约定，要这样践行吗！”少女握紧了手中的四魂之玉，亮紫色的玉球发出细微的碎裂之声，仿佛从内部开始渐渐瓦解，“如果您选择用这种方式实现我们的约定，那四魂之玉，就不如由我来毁掉！”

　　“那只是个小小的试炼。”掩在般若面具后的男子脸上露出了无声的微笑，修长的手掌轻轻在身前展开，“请将四魂之玉交给我吧，我是非常诚心地想要完成与你的交易的。”
　　“我要见到爱。”莲坚持道。
　　“当然。”狱主轻轻挥手，身着黑底百花图案、梳着姬发式的女孩双眸紧闭，从空中缓缓飘落。银发少女几乎是立刻就扑了过去，却被无形的结界挡住。
　　“以玉换人。”狱主淡淡道。
　　“爱的父母呢？那些被束缚在树中的灵魂呢？”莲望着般若面具上两点漆芒的眼睛道。
　　“他们不在我们的约定范围内吧。”狱主轻快地说道。
　　“不，他们就是约定的一部分。”莲心中一紧，隐隐明白了狱主的打算，他所说的爱的解放，仅仅是释放爱的身体的自由，但，只要爱的父母和珍惜的人仍在狱主手中，爱就永远无法得到真正的解脱，到那时，狱主甚至可以说，爱是自愿为他所用的，想到这里，莲愈发坚持道，“如果他们不获自由，不能得到超生，那么爱就不会得到真正的解脱。”
　　“女孩，别挑战我的耐心。”狱主的声音森冷起来，不耐道。
　　“如果你不能真正完成我们的约定，那四魂之玉，我宁可毁掉！”莲丝毫不退让。

　　莲知道，和狱主相比，自己不具任何优势，唯一她能掌握的，就是手中狱主迫切得到的包含狱主恶之分.身的妖玉。这是她唯一的筹码。但即便她处于如此弱势，她也不能后退一步，退一步，步步退，一旦狱主得到了四魂之玉，取回了他的分.身，那家人仍被掌控的爱的结局，她不敢想象…

　　沉默在蔓延，立场坚定的两人僵持着，寸土不让。若非那个妖怪手握冥界斩杀之刀，说不定狱主早就用武力夺取四魂之玉了。但正因为顾忌杀生丸，狱主才强迫忍耐至此。
　　“好。”狱主终于同意，“用就用你的双眼去见证吧。”
　　话音未落，莲再次来到了那片寒冷刺骨的湖水之中，眼前又是那棵囚困灵魂的巨木，森森白骨被束缚在巨木盘旋缠绕的发达根系中，莹莹绿斑遍布在密集交错的枝干上。就在下一瞬间，无论是爱还是其他在场者，都被带到了这片湖水中。
　　爱指尖微动，在冰凉的水中无声醒来，第一个映入她眼中的，就是那个向她许诺一定会回来的少女。她说，爱只要微笑就可以了。所以，爱只要微笑就可以了。不知不觉间，身上的黑底百花和服已经变回了原来那素净的祭衣，爱拭去眼中的泪水，努力微笑着看着那个站在狱主身前的银发少女。

　　少女向她张开了手，爱精致可爱的小脸上立刻露出了灿然笑颜，如乳燕归巢般扑向少女的怀抱，两个女孩紧紧相拥，爱呼吸间就能闻到少女身上清新自然的气息，那是，名为信赖与希冀的气息。
　　巨木中的白骨忽然散发出惊人的光亮，化为一道道耀眼的光束，从巨木束缚的根系中飞出，巨木本身也化为一道道荧绿色的光芒，飞过暗红的鸟居，飞到不知名的彼方。
　　少女的怀抱中，乖巧可爱的女孩留下最后的微笑，杀生丸的瞳孔蓦的一缩，就在樱花纷飞间，女孩的身影渐渐消失。少女接住微微发着白光的粉色花瓣，嘴角露出释然的微笑。

　　“如何，这些人已经全部转世了。我们的约定我已经完成。”狱主道。
　　“好。”少女点点头，悄悄在身后向红叶做了个手势，一边作势要将四魂之玉交给狱主，却被狱主摇头拒绝，“四魂之玉可以交付给你，我只要其中的那一部分即可。”狱主如是说道，真实情况是，连身为地狱管理者的他都会被四魂之玉的幻境迷惑，特别是百年来被封印在地狱中后，四魂之玉更是吸收了地狱中的怨恨而强大，所以他就更不能触碰了。只有心灵洁净之人，才能净化四魂之玉，不会被四魂之玉所惑。

　　“等等。”杀生丸突然出声，“刚刚那个女孩，她是…”那个熟悉的微笑，简直是印在他心上、永生不褪的痕迹，那么熟悉，却又带着些许的陌生。
　　“哦，你发现了么，杀生丸。”狱主的声音格外轻松，带着变态的愉悦，“没错，如你所见，爱前世的名字是玲，被你手中的刀死而复生的玲。”
　　杀生丸握刀的手一紧，目色森寒，如严冬坚冰。
　　“想知道为什么她此生的宿命会如此悲哀吗？杀生丸啊，正是因为她被你强行复活了啊，两次。一次是天生牙，一次是冥道石。她的生命早该终结，却被你强行挽回。不顾宿命而延命的代价，即使看似无碍，却终会在轮回转世中留下痕迹。那个女孩，这一世本该是幸福顺遂的一生呢，结果现在众叛亲离，犯下罪孽，至此才超生。”
　　杀生丸薄唇紧抿，他从未想过，玲的转世，竟然会是如此悲哀。这一切，是因为他么…

　　“够了！”清亮坚定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银发翠眸的少女打断了狱主无情的嘲讽，“如果人类一生的宿命在上一世已经决定，那么这一世的努力又有何用？难道就为虚无缥缈的来世幸福而努力？对人类来说，这也太不公平了！”
　　“你…”狱主不悦地眯起眼睛，可惜，般若面具后的神色，无人得见。少女的每次质问，都让他应接不暇。他曾无比坚信自己是公平公正的，但在少女的诘责下，却显得苍白无力。
　　“您曾说过，因为爱的疯狂报复，所以要接受不得超生的惩罚，那爱的父母呢？那些爱珍惜的人呢？他们又犯下什么错误，要被永生囚困在那棵树中？不，你根本没有公平对待他们，他们只是你用来惩罚、控制爱的工具。那他们又何其无辜？！只因为他们是爱的亲人，所以就要受到株连，要连坐？真是太可笑了！！”
　　“…”狱主沉默了，他虽然会玩弄手段，比如先前对爱的解脱的定义做了扭曲，但是，身为狱主，他的品格让他从未撒谎。诚实，永远是和公正相连的。正因此，他无法反驳少女的言辞，虽然不悦，不满于少女的咄咄逼人，但又无法反驳。这种苦涩的滋味，是他千年来从未体会过的感受，很奇特。

　　“虽然我没有立场那么说，毕竟，那是你的分.身，你的决定，但，将有了自我意识的存在强行并入自己，只为完善自身，那当初，为何又草率的分离。”少女轻叹了口气，缓声道。
　　“奈落为了完善自己，不也吞并了无数妖怪。否则，我的一个意志不全的小小分.身，又怎么会成为现在有独立意志的个体。”狱主轻讽道。
　　“不，我当然不认为奈落吞噬了那么多妖怪是正确的，只是…”他的眼中是那么忧伤，是与杀生丸如出一辙的悲伤的眼睛，仿佛在无尽时间中一直在思念某个人，如果被狱主收回，那他还会记得那个人吗？这是莲没有说出的话，也是她答应奈落，即使为了完成与狱主的约定，将四魂之玉交给狱主，也会在一切结束之后，帮他重新获得自由。如果，他能撑到那个时候，不被狱主纳回本体的话。
　　“是么。”狱主不置可否，却道，“既然如此，那么就由你来决定吧。”
　　“诶？！”少女惊呆了，先前不可一世的狱主，竟然会说出如此草率的话。
　　“如果你暂时不能决定的话，就继续保管四魂之玉吧。等到你能做出决定的时候，呼唤我的名字，我会再次出现。我的名字是，奈落。”
　　狱主如此说着，身形渐渐消失。冰湖中，狂风水流席卷，再次睁开眼睛的刹那，众人所到之地，正是先前那个残破的村庄，爱的死而复生之地。
　　他们，回来了。

　　“这是人间界的风吗？好怀念。”红叶深吸了一口气，村庄中，火灾的焦味尚未散去，夹杂在草木香气中，形成奇怪而鲜活的气味。这是，人间的味道。
　　“嗯，终于回来了。”莲轻轻说道。蔚蓝的天空，清新的没有血腥味也没有灼气的空气，草木扶疏，欣欣向荣，平静而美好的人间世界。地狱中没有日月，不知道时间流逝，却总觉得意外疲惫，仿佛时间已经过去许久许久。即使深沉如奈落，此刻也是少有的感慨。他并非热爱世界之人，但经受过地狱中无边哀嚎的折磨，无论是谁，都会觉得人间要可爱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