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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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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秋老板?”那男人似有些不信,年长的人素来是不太对青年人感冒的,谓之“毛都没长齐”,意思是没怎么经历过岁月的磨砺,待人接物以及处事方面都是不太妥当的。
显然眼前的男人也是这么觉得,或许他想像中的秋老板该是个牛高马大壮硕骇人的糙汉子,这样的话,双方旗鼓相当之下,输赢也还都是能接受的,可是眼前是这么一个毛孩子,要是自己输了那真是贻笑大方。
他有点畏惧了。
但他很快就把这一点点畏惧压了下去,抱拳道:“幸会,鄙人飞凤赏大厨师玉杉。今日跟云来云去秋老板下一战书,以厨艺决雌雄,秋老板接是不接!”
柳照歌稍微思索了一下,这个句子的断句应该是飞凤赏大厨师,玉杉,还是飞凤赏大厨,师玉杉?
这片刻沉吟让人很不痛快,男人拔高了音量:“秋老板看不起师某人?”
好的这下总算是理顺了。
柳照歌笑吟吟地一拱手:“初来乍到没想到惹了师……大厨不痛快,若不比,恐怕显得我家小气,恭敬不如从命,还请师大厨请个公正的判首,定下规矩,挑个日子,和和气气就当交个朋友罢。”
师玉杉万万没想到,这个“秋老板”答应的如此爽快,但是由于他脑子基本上不太转,也察觉不出来有什么,反正自己目的达到了,觉得这个年轻人挺爽快,他也很爽快地拍了拍他的肩,大笑几声走了。
两人目送他消失在街口,阿粽一把关了门锤了他一拳,怒道:“你什么意思?阿蒲好不容易才能在这里开个店,她想开店很久了,你凭什么拿这个跟别人比试,要是输了你什么损失也没有,阿蒲却没法开店了,你怎么能这样?!”
柳照歌摸了摸鼻子,道:“小伙子,你还是太嫩了,不过你这么看扁我我还是有点不太爽,我也没怂包到必输无疑的份上吧?做个最坏的打算,即便是我输了,阿蒲只需要说我是个冒牌的,再将我辞退,这件事也只能这么过去,可是我要是赢了,云来云去就会变成西红市,以至于黎城,甚至整个明国最有名的酒楼,你觉得这个赌该不该打?”
阿粽还有些犹豫:“那你打算告诉阿蒲吗?”
柳照歌想了想:“这件事还需要你跟我帮个忙,不能让阿蒲知道。毕竟飞凤赏名气不虚,虽然我觉得自己是挺厉害,但慎重起见,还是不要告诉她比较好,要做出一个‘这件事她完全不晓得,是我自作主张’的样子,才方便行事。当然最好的结局就是我能赢了那个师大厨。”
阿粽不说话了,沉默了良久才说:“那你好好努力。”
柳照歌哈哈一笑:“你这么一说,倒是让我很慌啊。”
阿粽和气地笑了笑:“滚你的蛋。”
没过几日,飞凤赏的战书就下到了云来云去门前,不过当然是被阿粽截了下来,偷偷给了柳照歌,上头的地点,铁划银钩写的是在胡月楼的舞台上,倒是让柳照歌有点惊讶。
他是土生土长的黎城人,从小在西七市长大,没有一处不曾去过,这个胡月楼,是在西红市的南二街里,跟辛宝宝的撷芳馆并立,都是黎城十分有名的艺馆青楼。不过即便是名字一个比一个风雅,装潢一个比一个精美,到底也是青楼,即便大家羡慕非常,但还是有些不太容于世俗,心底里还是有些不大看得起。不过辛宝宝其实不在乎这些,因她觉得,会嫉妒和看不起的都是因为没钱或者比他有钱的,没钱的看不起叫嫉妒,有钱的看不起那也心服口服。所以在有钱人中,艺馆青楼叫做坊子,没钱人中,叫做窑子。一方偏向重歌舞曲艺,一方偏向于皮肉生意。
在这两坊之间,有个颇豪华的舞台,叫做临盏台。因台中有个七仞高的酒盏状雕花立柱得名,方长十四引的台体全是以硕大楠木拼接而成的整块,全铺了上等的四合如意天华锦纹栽绒毯,连叶土豪当初也只在轿子里和房里用一块,更毋论定制整幅长宽如此的毯子。四周角上也有合抱粗的柱子,高约十仞。因造好此台后没有人使用,就一直罩了层朱紫贡缎,朦朦胧胧,外人难见其真面目。
据说想要在这个台上献舞,须得一掷千金,还需得是享誉一方的美人,只不过黎城最有名,最享誉的两个艺馆都没有人上去过。胡月楼的头牌姑娘是因为不善舞艺,空有一张脸;辛宝宝是因为舍不得钱。这实在叫人觉得莫可奈何。
飞凤赏能下这么大的血本,邀在这个地方一战,委实让人有点唏嘘不已,柳照歌一脚踏上那些绒毯的时候,心里都有些打鼓,有点觉得自己应该脱鞋洗个脚再来。
所以说diao丝就是骨子里都是diao丝。
时至今日,蒙尘许久的临盏台才终于有人站上去,可惜竟然是两个男人,师玉杉空有一个风雅的名字,却实在是个三十来岁的老男人,柳照歌好点儿,却也不是什么惊为天人的绝色 。
在这个看脸的时代,这样的组合实在不太让人感冒。
台上的厨炊食材等一干用具都是飞凤赏那边提供的,唯独却没有菜勺,柳照歌笑道:“师大厨,你备好这一干用具,实在是贴心细心诚心,不过这最重要的菜勺偏偏没有,不晓得是不是有什么门道?”
师玉杉奇道:“但凡是经验长久的厨子,都须得自己有一个常用的菜勺,你莫非没有?”
柳照歌呵呵一笑,摸头道:“这个嘛,各有所好,我的风格就是,不太拘泥于这些外物,不管用什么工具都是顺手而来。”
师玉杉深以为然:“看不出你还有些门道。”
柳照歌道了声客气,心里骂:“看你大爷的门道。”口里却说:“不晓得师大厨要怎么比?”
师玉杉道:“这个我早有准备,要是做你我二人拿手的,或是定一个菜式,万一各有所长,不好品评,很是麻烦。这么着,我们来比厨艺最重要的三点,一个新,一个奇,一个鲜。新就是新菜式,只要在座的街坊邻居,来往的客商,没一个说吃过,就算赢了;奇就是用平日不曾用过的食材或者佐料,也做出一份吃食;鲜,则是要最透鲜味儿的做法。怎么样?这三条可是平时没法提前准备的,对你我二人也公平,你敢不敢应?”
“敢,怎么不敢。”柳照歌背着手往前踱了几步,到灶前就位:“这三条公平的很,只不过,奇这一项必然是要花费很多时间准备,私以为,后面两项还是放到次日,另取一个三战两胜的制度怎么样?”说实话,三战两胜这个制度还是他看辛宝宝和阿蒲划拳听说的,不过他此时心里另有计较,便提出了这个规矩,再解释一番,师玉杉也表示同意。
此时临盏台边上已经围了好些人,都在议论纷纷,有支持老名气的师玉杉的,有看好这个无名青年的,还有卖瓜子板凳的。西红市原本热闹非常,此刻更是人满为患,从侧面也增进了两个艺馆的生意,因艺馆左右几层都有靠窗的雅座,观赏十分方便。
这第一比,比的是新,就是新意,端看谁的菜式是诸位都不曾尝试过的。
西市虽然是个百姓市集,但也因身为明国的都城,各地的流民商贩都要经过这里,甚至还有他国的游客和来访的贵族,大家统共一下,知识面还是挺广的,不晓得这二人能弄出怎样一个新鲜的花样。
师玉杉率先动手,取了新鲜的五花肉,将面上划成半指宽的道道开口,却不切开,加入糖、盐,少许醋,轻揉均匀,放一边备用;另取了南瓜小半边,切了部分成肉一样的厚片,填进肉的开口中,相交摆好,在缝隙里填入糯米粉,这糯米粉是压成粉末后加了八角陈皮,大火炒干,小火慢炒,已经变成褐色,和涂了醋的五花肉颜色差不了太远。
师玉杉将这块五花肉皮向碗内扣进去,另用铁盘罩住,架火上锅开始蒸,火力开到最大。另外有取了干净盘子备用,约莫大火腾腾了半个时辰,师玉杉才关了火,待热气稍歇,取出碗来,铺上新鲜碧绿的菜叶,将盘子扣在晚上,连盘带碗翻过来,再去掉碗,盘中便见一团盈盈晃动的肉块,同南瓜的金色交相辉映,一时间肉香、南瓜的甜香、和新菜被烙热的清香同时散出,台下一片赞叹。
师玉杉无不自豪:“这道菜的新,就新在那些炒过的糯米粉,和反蒸的五花肉,还有肉中的南瓜片。调了味的糯米粉本身就入味锁香,加之蒸肉从内,外皮仍有弹性,内里却也熟透,南瓜更是加了三分甜味……”
见众人纷纷称道,师玉杉更是自豪了几分,问道:“在座可有尝过?”
众人纷纷摇头,有个彩服银项圈的姑娘在台下招手:“我吃过这么蒸着的肉,不过那个什么糯米粉,却还是真是没有见过,不晓得好不好吃,能不能给我们试试?”
师玉杉笑道:“姑娘是哪里人?”
那姑娘笑得灿烂:“我是从南方兆国来的,听说中原的大国美食多,专程来看看,来到明国的黎城,刚好赶上你们这个比赛,我们兆国最欣赏公平决斗的人了,而且还是比这么好吃的东西。”
师玉杉忽然起意道:“既然姑娘游历天下,想必见多识广,不如就请姑娘这几天来给我们二人做个中间人,好好评议评议?”
那姑娘乐得有吃的,满口答应:“那再好不过了,我当然愿意。是不是你们做的好吃的都给我吃?”
师玉杉爽朗笑道:“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