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隔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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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沈宅上下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沈绉归来，沈万昌的病因此好转，沈夫人容光焕发，仿佛年轻了数岁。更令人高兴的是，安平长公主也来了，看起来和沈绉还挺恩爱，让这个一度失去希望濒临破败的世家门庭，重新荣耀起来。
沈绉，就是沈家的希望。
表面上，家主沈万昌是沈家的主心骨，而实际上，沈绉才是沈家上下围绕和运转的中心。沈绉诈死出逃后，沈家依旧是江南豪富，只是各方势力对沈家的态度渐渐轻忽起来。尽管门前挂着“敕封忠烈伯府”的御赐牌匾，还有安平公主的照拂，人们心中明白，失去了沈绉的沈家，没有未来，因为安平公主迟早要改嫁的。而安平公主和沈驸马并无亲生子嗣，不论是那两个远在京城和沈家毫无血缘关系的年幼养子，还是和沈家有血缘关系但却离心离德的吴郡本家的嗣子，都无法收拢沈家的人心，而人心涣散的结果，就是沈家的败落，迟早而已。
现在，沈绉没有死，沈家不会败落。
沈绉和安平的关系前所未有地和谐，二人日常起居形影不离，恨不得将错过的数年光阴一下子全补回来。
仆婢们觉得沈绉和安平的关系根本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水火不容，想起已故去的待他们宽厚和善的少夫人，忍不住叹息，却也不敢明里暗里议论。
临近年关，沈家各处庄子和铺子纷纷送年礼和收成来，府中也开始准备过年，蒸糕饼、灌肉肠、腌咸肉、做新衣服、除旧布新，喜庆的气氛越来越浓。
就在沈绉忙着和各处产业报账对账的时候，宫中催促安平回京的旨意又来了。
安平希望沈绉能与她一同返京，沈绉以双亲年迈，思子成疾，需要侍奉为由，不愿回京。
沈绉不回，安平当然不肯离他而去。
沈绉明白，安平抗旨不归，皇帝和太后不会真对她怎么样，但却会怪罪他和沈家，便劝安平先回京，等他安顿好了家里，立刻去京城与她团聚，安平不肯。
谁也说服不了谁，二人因此闹了些别扭。
安平无法，只得给她的皇帝三哥写信，以为公婆尽孝为由，求其宽限数日，并求三哥正式下旨，宣沈绉回京。
十日后，新的旨意到，称太后因思念先帝，玉体违和，命安平速速回京，对沈绉仍旧只字不提。
安平想到这是父皇去世后的第一个新年，若是自己不陪在母后身边，母后该有多寂寞，现在母后因为思念父皇成疾，她当然要在跟前尽孝。
可是她也舍不得和沈绉分开。
她还是希望沈绉能陪她一起回京。
可惜，调沈绉回京的旨意没有下来。
这个时候，安平已经察觉出三哥和朝臣们对沈绉不同寻常的态度，有些忧心，更加希望早日回京弄个清楚明白。
奈何沈绉不配合，还像交代后事一般将家中各项事务做了安排。
安平得知后，愈加烦闷。她清楚，以沈绉的聪敏善谋，不难猜出三哥和朝臣们对他死而复生的态度，眼下着手安排后事的做派，已然是跟三哥生了嫌隙，若是教三哥得知，不是加重三哥的疑心了么？不，三哥一定会知道的，他们应该尽快回京，向三哥坦明心迹，消除嫌隙。可那个冤家不听她的，真叫人气恼。
因此，当沈绉提出让沈是和薛白入沈氏族谱并留在沈家接受教养时，安平明确表示反对，理由是入族谱是大事，年前时间仓促，不如年后再择选吉日操办，除此之外，即便沈是入了族谱，也不能留在沈家教养，因为沈绉是要随她回京的，沈是自然也得随他俩回京。
安平是故意的，她有资格反对，也有理由反对。尽管当初收养沈是和沈昱是沈绉的决定，她当时并未反对，却也没有给两个孩子当养母的自觉，毕竟那两个孩子只比她小十岁，她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呢。然而沈绉诈死后，开元帝和皇后以及被立为太子的三哥赵敞，都劝她改嫁，她才开始正视那两个孩子，把两个孩子当改嫁的挡箭牌，也当成精神的寄托。毕竟他们是沈绉的养子，沈绉不在了，她当然要帮他照顾好儿子，否则他死也不会安心的。更何况，她是真的需要子嗣来支撑门庭，免得被人以无后的不孝罪名来攻击。
然而那个薛白，跟沈是沈昱不同，尽管从亲缘角度，薛白身上流着的血有一半是沈家的，比沈是、沈昱甚至是沈绉，跟家主沈万昌的血缘关系更近，但薛白是女子，还是曾混迹风月场所的女子，还只比她小三岁。基于以上理由，她不能接受薛白成为她和沈绉的养女，哪怕是名义上的。
这些都不用明说，沈绉应该明白。如果沈绉心中有她，自然会放弃；如果沈绉更看重薛白，一定会来求她，毕竟薛白正是宜婚嫁的年纪，沈家小姐和沈家表小姐的出身有天壤之别，到那时，沈绉就必须跟她一起回京。
沈绉没有去求安平，他尊重安平的意见，只是表示，若是圣上没有旨意征召他入京，他不能擅自回京，只会留在家中侍奉二老，沈是作为他唯一的儿子，当然得留在沈家，接受他的教导，学习如何接掌沈家。
安平不同意，称沈是也是她的儿子，太后待沈是如亲外孙一般，让他跟皇子们一起读书，三哥无子，将来要从侄子们中选一位立为太子，届时沈是就是太子伴读，前途不可限量，若是留在沈家，最多成为一个商贾，叫人轻视。
沈绉便把沈是叫来，问他愿意跟随自己留在沈家，还是跟随长公主回京。
沈是选择随长公主回京。
沈绉只能叹息。
由是，沈是入族谱一事只得作罢，只将薛白改作沈白，报江阴府录入沈家户牒，因有安平反对，沈白不能归在沈绉名下。
这时，一直以来都恭良温顺、沉默少言的大嫂卢氏，称自己一直没能给沈家生个一儿半女，觉得对不起亡夫和公婆，如果沈白要过继给沈家，希望能过继到大公子沈纶名下，让沈纶能够享受儿女祭祀的香火，她也会把沈白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疼爱的。
可惜沈绉不同意，最后沈白归在了沈绉早夭的二哥名下。
为这一事，二人矛盾愈大。
安平觉得，沈家七个儿子，只有老大沈纶和老七沈绉娶妻成家，如果沈白不能归在沈绉名下，那当然就只能归在沈纶名下了。何况沈纶去世多年，大嫂卢氏守寡多年，无儿无女的很是可怜，如果能和双亲皆亡的沈白成为母女，对二人来说，都是很好的安慰。而沈绉反对，不过是和她怄气，故意报复她。
沈绉觉得，安平故态复萌，又回到了蛮不讲理的从前，很是郁闷，却不能表现出来，怕父母因此担忧。
安平早就不是昔日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就如大多数敏感的女人一样，能够体察出丈夫最细微的变化，自然也就察觉出了沈绉情绪的变化，哪怕沈绉自以为伪装得很好，觉得一切如常。
安平觉得很委屈，觉得沈绉不体谅自己。要知道，她为了寻访他的下落，远离京城，历尽辛苦，而他心中却根本没有她，为了父母不肯回京城，为了薛白跟她生气，明知自己顶着巨大压力为他守寡，都要引发两国战争了也不肯现身，直到把那些跟他不清不楚的女人扣在手里，他才肯出来。
想到这里，安平只觉得伤心，眼泪不禁流了出来，又想到被他冷落的那些年，让她最终没有子嗣，心中隐隐作痛，若是她能为他生个儿子，或许他就不会这样待她了，可她不能生孩子也要怪他，若不是他冷落她，若是当初……
安平愈想愈伤心，不由得想念去世的父皇和兄长，又挂念母后的病，一时间归心似箭，决定独自返回京城。
青萝等人收拾行装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府中人，沈夫人得知后急忙把沈绉叫来，当着安平的面将他训斥了一顿。
沈绉一声不吭。
安平坚持要走。
长公主和七公子闹别扭要回京的消息，让阖府笼罩在一片不安之中。
不料，行装还没收拾好，天空中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鹅毛大雪。
这下，安平想走也走不了了。
沈夫人为了让儿子和儿媳妇和好，授意沈络姐妹在园中举办赏雪茶会，让二人趁机和解。
于是，沈络将安平和崔氏姐妹请到听云轩内品茗赏雪，她和沈绎作陪，沈白弹琴助兴。
沈绉清楚，如果向安平服软，就意味着要随她一起回京，他实在不想回到那个勾心斗角、互相倾轧的险恶之地，可他也清楚，最终还是要向安平服软。
沈绉在书房磨蹭了很久，叹了很多次气，最终还是遵从沈夫人的安排，撑着伞，缓步行至园中。
雪已有三指厚，天地一片皆白。
踱进轩内，只见几个婢女正忙着烹茶煮酒，安平坐在主位，其他人则散坐在轩内，三三两两，颇有点竹林七贤聚饮的意味，沈白坐在一侧弹琴，琴音淙淙，有如流水。
众人起身见礼。
礼毕落座。
沈绉的座位靠在安平旁边，满座只有他一个男子。
尴尬是避免不了的，沈绉望了眼沈络和沈绎，姐妹俩早就喝得醉眼迷离，完全忘了沈夫人的嘱托。再看其他人，崔氏姐妹神态如常，不见醉态，沈白专心弹琴，似是没有饮酒，而安平，颊上一抹红霞，媚态天然，瞧着好像喝了不少。
说好的茶会呢，怎么变成酒会了？哪怕是诗会，也比酒会容易应付，看来这次有些麻烦，沈络沈绎是指望不上了，只能靠他自己去哄安平。
沈绉正想着怎么打开局面，安平开口了：“你又不饮酒，过来做什么？”
众人听安平语气不善，也没有用敬称，似是要与沈绉吵架的模样，不由有些担心，就连沈白的琴声都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
沈绉毫无所觉，自然道：“来看看你。”
用语随意，也没用敬称，众人心下稍安，原来他二人私下都是这般随意相处的。
安平白了沈绉一眼，道：“那你现在已经看过了，可以走了。”
沈绉默然起身，离席。
安平脸色骤变，面上已现恼怒之意。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隔阂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