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六、落叶他乡树，寒灯独夜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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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才不过刚过卯时，合珞就被周嬷嬷从床上叫起。让平日里睡到自然醒的她，心里头自然是连连叫苦不已。
周嬷嬷也不管，一边为她准备梳洗的用具一边对合珞说到：“姑娘往后可得习惯早起才是。前些日子因着病了，姑娘愿意多睡，老奴也未曾说什么，只是往后可不行了。姑娘的病可是早就好的了，早晚还是要每天起早去给老夫人请安的，往后可不都得这个时候起来？再说了，姑娘以后若是嫁人，哪里能睡到这般时候，还不得被人议论？”
听得周嬷嬷的絮絮叨叨，合珞心里面起码一万头草泥马奔过。这原身才几岁，怎的就要嫁人了？不过想想古时候十三岁就有当娘的，也不奇怪。
合珞木着脸让周嬷嬷给自己扎头发，心里头却有个小人儿在哭喊着万恶的旧社会，还让不让人活了一边打滚流泪，怎一个悲伤了得。
到底是不敢误了时辰，合珞还是咬咬牙醒了神急忙收拾好。周嬷嬷给合珞梳了个双丫髻，挽了几圈带着碎玉的银链子上去，看着简单倒也可爱。没办法，合珞年龄小，挽其他发髻也不合适，加上原身原来不喜打扮，也没多少可用的发簪首饰，然姨娘倒是有些，只是原身这个年龄也用不上。
合珞又问周嬷嬷要了些周嬷嬷自己平日用的颜色偏黄的鸭蛋粉，把自己脸连带着脖子遮盖的颜色蜡黄晦暗了些。又因为好歹是个大病初愈的人，穿了件较别人相对厚了些的衣服，虽是夏天，到底也只得忍着了。周嬷嬷虽觉着有些不妥，但是总觉得自家姑娘开窍了，有自己的想法，也没多说什么。
临出门前，又将自己的样子调到了大病未愈，只作喘不上气来的模样，由周嬷嬷扶着自己走向老夫人的院子。本来若是请安，合珞本是应该先去大夫人的院子中，给大夫人请过安之后，由大夫人带领着她们去给老夫人请安才对。只是今天自己身体还未好，又是老夫人叫的她，自然直接去老夫人那儿了。
走在路上合珞心里头慢慢思量，自己到现在也没有见过这位大夫人，也不知道是个怎样的人物。自己今日只做个鹌鹑便好，反正听周嬷嬷说，原身本就不爱说笑，看着木讷，不惹人喜欢，自己只管照着原身来，也不会被人拿住把柄。
合珞自打醒来后，还未出过院子。照着府里面的规矩，庶女在知事之后是断不能再和自己的生母住在一起，是要和丫鬟婆子搬出去，和姐妹们住一处的。听周嬷嬷说她本来是和二姑娘住在一起，只因她在然姨娘走之后染了病，大夫人觉得不吉利，怕碍着二姑娘，就把她从原先的院子里移了出来，原来身前当差的丫鬟，也被大夫人随意安了个名头调走了。
合珞一面慢慢走着，一面欣赏这府里的景致。
这刺史府不愧是苏州第一要员的府邸，怪石嶙峋，草木丰茂，真可谓是移步换景，人站在每个地方看到的景致都不一样。加上苏州园林本就天下闻名，在能工巧匠的手下，合珞这俗人到底也感觉出了几分“曲径通幽处”的意境。
只是，不知道生活在这里面的人，能看见这儿里面的几分景致呢？只怕心思都不在景致上头罢了，一边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老夫人的院子。
合珞因着路远来的早，还没有其他的人，早间的院子里灰蒙蒙静悄悄的，还透着几分潮气。
待得院子里的下人通报了之后，合珞屏气敛息，有周嬷嬷陪着悄无声息的走入之后，便站在屋外的廊下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屋门才打开了。一位身着棕黄色绸缎薄袄的嬷嬷掀了帘子走了出来，向合珞福了福身，很是规矩的模样，面上并不能看出对合珞有没有什么轻视之意。
合珞不敢怠慢，照着周嬷嬷说的，莲步上前微微蹲了蹲身当是还了礼，之后问道：“祖母可用过了早饭，合珞来得晚，不曾侍候祖母起身，实在是......咳咳咳..咳咳..不该。”
“三姑娘不必如此说，老夫人自然也是知道姑娘身上不大好，只是今日老夫人实在有事情要说，只得烦姑娘走一趟了。”
合珞见状连忙回道：“不碍事，不碍事。家里的事重要，合珞不碍事的。”
嬷嬷闻言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合珞，倒觉得这三姑娘跟以前不大一样了。想想也是，这然姨娘走了这么些日子，三姑娘身边只有个老嬷嬷照顾，身体又不好，自然是该能体会写人情冷暖了。
老嬷嬷打了帘子领着合珞走了进去，让周嬷嬷在外头候着。合珞低垂着眼，看着脚尖，小心翼翼缓步走了进去，走上前却也不露怯，深深拜了下去嘴里说道：“合珞拜见祖母，给祖母请安。”等老夫人免了礼才有说道：“还请祖母赎罪，前些日子没能给祖母请安，只是合珞心里是日日念着祖母的。”合珞语气有几分急切，却显得极为诚恳。先不说自己因生病才不能来，只是说自己想老夫人。老夫人闻言呵呵一笑，声音柔和：“你身体不好，不来也是不得已的，你的这份心，祖母收到了。”
乘着说话的空当，合珞才抬起头看了看这位老夫人。只见堂上面的坐着一个头戴着福寿纹路抹额，身上穿着一件祥云暗纹的打底福寿纹路暗红的背心老妇人，头上虽说鬓发如银，却是挽的整整齐齐，面上透出一副掌管府中多年的威严。
裴老夫人让引合珞进来的那位胡嬷嬷给合珞看了座，就不再说话，只是慢慢饮茶。合珞见状，也端起茶盏小饮一口，心里面抱怨这样喝还不如不喝呢。之后便眼观鼻鼻观心，不再作声。
不过一会儿，只听得外面下人报传声传入。便知道是大夫人是带着自己的两个姐姐到了，忙站了起来，立在了椅子旁边。
待到一位四十出头脸上微微有些发胖，但却是保养得极好的妇人进来，合珞连忙上前俯身说道：“合珞见过母亲，给母亲请安。”又对跟在后面的两个少女，福了福身：“合珞见过大姐姐，二姐姐。”待到两位少女与合珞还了礼坐下，合珞方才又重新入座。
那位妇人进来便上前拜见老夫人说道：“儿媳见过母亲，给母亲请安。”礼毕之后欠了欠身让了开来，后面的两位少女才上前依次见礼：“合玉，合缨见过祖母，给祖母请安。”
单从名字就能能看出，裴府上下对嫡女的看重，只有嫡女是玉，而庶女不过是装饰的璎珞而已。
以前在现代看到有小说写的宠妾灭妻，现在合珞看来，几乎不可能。在这大户人家里面，脸面最是重要，明媒正娶的妻子都是要严格教授持家之道，怎可能轻易被一个妾给压制住，越是高门越是会娶进对自家有助益的媳妇，这般每家主母背后哪个不是站着自家娘家，利益相关的情况下哪里有妾室发挥的地方。
合珞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打量这与自己有血缘的两姐妹。大姐裴合玉，是个典型的古典美人，大家闺秀。只见她身着一件粉色藕断裙，外罩一件轻纱，鹅蛋脸，柳叶眉，杏仁眼，眼波流转之间，自有一种韵味，却是没有失她大家闺秀的身份，看着极是端庄娴静。而后面的那位身着淡蓝衣裙的少女的就差多了，长相只能说得上清秀，而且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安分，让人第一眼看上去并不会有好感。
因为合珞身份低微，再加上年龄又小，并没有人要带着她说话的意思，而她自认也插不上话，只是小心地坐在椅子上面听着。
待大家坐定，老夫人首先发话：“今日叫你们来不说其他，单就说玉姐儿进宫这件事。今年的选秀已是不远，为防意外，到时候玉姐儿你提前些上路，到京城之后住于你二叔公家就好，都是自家亲戚，也不必拘着些什么。这些日子要用些什么，吃些什么。女儿家的首饰衣物只管问你母亲要，若是你母亲没有的，来问老婆子要，我这里还有些体己。”话语里面处处透着对这个嫡女的偏爱和偏宠。
大姑娘合玉闻言脸上挂笑只是还未说话，坐在前头的大夫人就接到：“哎哟喂，娘你可是比我这个做母亲的还疼她，可是怕我亏待了她不成么。玉姐儿今年做的那些夏裙可是有些还穿都没有穿过。这些事情，您老尽管安着心，媳妇自然会操持好的。您啊，就等着听好消息吧。”语气之中都是打趣。
裴老夫人听了自是高兴，却又说道：“玉儿我从小看到大，不是自夸，这品行样貌都是数得上的，依我看，比起京城里头的小姐也不差什么了。只是人家说姐妹连枝，若是在玉姐儿选秀之前府里面出了什么带坏了玉姐儿的名声，误了我们裴府的大事儿，这裴府的家规也不是当摆设的。”
裴老夫人后半句话语气低沉，这话自然是说给合珞和合缨听得，唬的二人站起身后连说不敢。
而一旁合玉也轻声道：“也就是祖母喜爱孙女儿罢了，孙女儿哪里敢跟京城里头的小姐们比。只是若是孙女儿以后进了宫，便不能在祖母、母亲面前尽孝了，”说罢，眼圈都红了。
老夫人、大夫人见了，哪里不感其的孝心，连忙劝慰着。
合珞在一旁冷眼看着母慈子孝的一幕，面上神色不变，心里却对这位大姐有了思量。
待得将合玉劝慰好了，老夫人喝了口茶，又看了二姑娘一眼，才说道：“你们大姐若是进了宫就是天家的人了。与你们以后嫁人也是有好处的，说人家到底更多了几分底气。”老夫人这是典型的打一棒再给个红枣。合珞二人具是一副感激的模样。
到这时候，合珞本以为这茶话会要开完了。谁知大夫人却突然说道：“母亲说的是，现如今家里面自然是玉儿进宫最是重要。本来这三丫头若是放到平常，病重也没有什么。可是这炎炎夏日，本就容易沾染，加上玉儿又体弱，若是有个万一......儿媳只是担忧罢了。”大夫人说到这里语气迟疑下来。
合珞一听哪里还不懂，这大夫人怕是恨毒了然姨娘，如今然姨娘一走对自己也是不愿再容忍下去了，这是逼着老夫人表态将自己送走。
合珞闻言脸上神色惊惶，看看老夫人，又看看大夫人，嘴里嗫嚅，到底也没说出什么。
老夫人看了看大夫人，心里叹息一声这大夫人的眼皮子浅，一个无依无靠的庶女也要费尽心思的打压，但是想了想合玉，还是开了口：“你也说的有道理，只是若是送去庄子上，以后到底于珞姐儿的名声有碍，外头会以为是犯了什么错。就送去清潭寺吧，对外就说是为玉姐儿和你祈福就是了。”顿了顿，又接着说道：“现如今大郎正忙于往京城调任之事，自是繁忙。这府里面都都是你在主持中馈，万不可因为府里的再惹他烦忧。”这是老夫人在敲打大夫人不可再生是非。
大夫人听得老夫人同意已是欣喜，虽说是送去佛寺中。但是这丫头人在外面不说，一个女孩子最重要的几年在府外，没听得丝毫教诲，怎么着这辈子都算毁了。然姨娘那个贱人跟自己挣了一辈子的宠，到最后她女儿落在自己手里，还不是任自己鱼肉么。
想到这里，大夫人脸上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转过头和颜悦色的朝合珞道：“珞姐儿，这府里面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大姐当下可是万万不能有丝毫差错的，只得委屈你先出去养着，等你大姐走了，母亲自是会接你回来的。”
合珞闻言，心里冷笑。若是愿身还在，不知道要伤心成什么样，亲娘才去世，就要把自己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挪出府去，而府里面竟没有一个人帮自己说话。接自己回来，说得好听，自己一出去，有谁还会记得要接自己回来。但是这也正和了她的心意，本来还在想怎么避开这个大夫人，倒是她给自己送上了理由，到了外面之后自己要收集材料之类的也来的方便自在些。
合珞心里面本来对裴府没什么归属感，现下更对这家人死了心，以后查完然姨娘的事情，就当是报了原主的活命之恩，不会再与其余人扯上任何关系就是了。自己可没有什么府邸荣誉感，到时候他们也别想用这个钳制住她。
于是站起来，做出委屈却又不得不同意的样子，眼里包着泪回道：“合珞全凭母亲的吩咐，等会儿回去就让周嬷嬷收拾东西，等母亲安排好就可启程。”
大夫人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
裴老夫人看见这里，也觉得合珞懂事，对这个庶女心里也怜惜了几分，悄悄吩咐身边的嬷嬷，等会儿给合珞多送些用得上的东西，看着些，别被大夫人克扣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落叶他乡树，寒灯独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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