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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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舜卿被段殊吓了一跳。
虽然看到青年的第一眼不是没有一点惊喜，可是惊喜之后就只剩惊吓了。
他是真的以为段殊回幽州去成亲了，就算还没有成亲，现在也应该在幽州过年。结果这个小狼崽子又跑了回来，左手提着他送的那套兵书，右臂下夹着他送的一双连心玉枕，腰里挂着天子御赐的佩剑，身无长物，一副被镇远侯赶出家门了的样子。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一悸，不等段殊开口，径自问道：“怎么回事？你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他一看到段殊就隐约猜到了什么，火气腾得就窜上来，根本压不下去，这声问询出口就带了点斥责的意思，段殊怔了怔，一脸委屈地问：“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那种委屈出现在青年英俊得棱角分明的脸上，其实很有些惹人爱怜的。有时候枕席间交颈亲昵的时候章舜卿踹青年下床，未必没有点想看他满脸委屈地坐在地上叫自己“倩臣先生”的意思。
那种委屈劲儿挠在了他心上让他不合时宜地有点心痒，段殊之前他没找过别人，段殊走了之后他更没有力气再去找别人。每天一个人睡着居然也不习惯了起来，一怒之下今年冬天床上让章仪给他多灌了两个汤婆子捂在被窝里。要是没有那些事情，段殊只是出了趟远门回来，跑过来这样看着他，他肯定会稍稍勾一勾青年，半推半就地和他滚到床上去。
但现在不行。他定了定心神，放软了一点口气，但是很坚定地道：“你回去。”
段殊愣了愣：“你要我回哪里去？”
章舜卿抿紧了嘴唇，慢慢地说：“'回你该回的地方，去见你该见的人。毕竟是父子骨肉，血脉至亲，做错了什么，你就好好地认一声错，大过年的，不要让长辈生气。”
完美的长辈式的谆谆教诲，很好。段殊磨了磨后槽牙，把那套兵书往桌上一放，又把那对连心玉枕搁下，压着怒气笑嘻嘻地问：“我要是走了，你就不会有点舍不得？”
当然舍不得，这么丰神俊朗，英挺峻拔的年轻人，他怎么会舍得？他一颗心守着高华门第和襟怀抱负自甘寡淡了快三十年，被这小狼崽子用毛爪子扒拉着捂在怀里当宝一样暖着，暖得热气腾腾，只要对着他就寡淡不起来。
可是他没有立场不舍得。镇远侯段琦他也是见过的，平辈论交同朝为臣，哪里能在这样的年纪用这样的方式抢了人家的儿子？何况段殊为他舍了的东西实在是……太贵重了。
他觉得自己不值得段殊这样来对待，所以他虽然舍不得，还是要劝段殊回头。
章舜卿又说了一遍：“你回去吧。”就转过了身不再看他。
段殊慢慢地握紧了拳头，指节间噼啪作响，章舜卿听得耳尖一动，很是疑心他身后这个为他抛弃了一切的年轻人是不是想掐死他。
他居然还很认真地想了想要不要反抗。
先帝在位的时候最看重他和皇九弟宁哥，也就是如今的豫王景颐，他和景宁哥年纪差得说多不多，风流标致虽不能比，但他自己姿容风度与常人比较也是不差，文采是不好比较的，都为佼佼，其余心计手腕城府谋权之类的，如今看来也在伯仲之间，唯独骑射技击这一桩，他是远逊于当时的九殿下的。
景颐虽自遇刺后身体愈发差了，如今力气不再，但当时大病方愈尚可一剑砍下何放的头颅，换作是他，给他只鸡还有几分把握，换了是狗就未必能彻底削断颈子了。
这样想的话，就算他要掐死自己，左右自己也是打不过他的。
如是一番思量，他居然有点认命了。
但段殊没有冲上来掐死他，却也没有听话回头的意思，青年在他身后笑得恣狂轻蔑，他心里疑惑强忍着没转身。
段殊大笑着跃上桌案，大马金刀地坐着，用很轻蔑又很不解地语气说：“章舜卿，你到底在怕什么？你什么都不舍得，我便舍了自己的来迁就你，现在倒好，你连我的前程都要替我舍不得，你累不累？”
章舜卿转回身来看着他，用他自己都很少听到的，温柔得都快带了点恳求的语气缓缓地道：“伯异，乘现在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听先生的劝，你且……”
段殊晃荡着两条腿笑了一声：“了不得，倩臣先生叫我表字呢！”说着又从桌上跳下来，向前两步逼近了章舜卿，轻佻笑道：“转圜的余地？那好，我只问你，若是我真的娶妻纳妾生儿育女，你还愿意让我睡么？”
年长的男人面上一瞬羞恼，又被苦涩后来居上，他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段殊已经当先截住了他的话头：“看来是不愿意的，那你还说什么转圜的余地呢？别拿那些话来堵我，当年你说过一次，我照样把你睡了，你现在再说也没有意思，我就是喜欢你，只想要和你一道，除了你，再没人能给我余地。”
章舜卿竟觉得心里酸胀，眨了眨眼睛，长嗟一声，许久才缓缓地道：“我年纪大了你这许多，人么，既不温柔，也不好看，不会生育儿女，更无闺房情趣，你现在拿我当宝，不过是图个新鲜趣味，却不知能当得几时真。乘现在你还能回头，我奉劝你乘早回头，等过几年腻味了，后悔了，想回头都不行了。”
他一贯简傲自矜，向来都很少会用我来自称，但现在不只用了我，还对着一个喜欢他、他也喜欢的年轻人把自己说得一无是处。
他觉得自己其实比自己想得还要喜欢他。
段殊向前一步一把把他搂进了怀里，啮着他的耳垂笑：“乖乖，这居然是那个端方清高，简傲自矜的章舜卿说出来的话？传出去真要吓死人了，恐怕我豫王舅舅听到了，第一个就要找个太医来看看你。”
青年的怀抱宽大暖实，从后面搂过来便格外有种让人想要依靠的感觉，孤枕冷衾睡了三个月的人尤其受不住这样的诱惑，心里还挣扎得不得了，身子已经下意识地向青年的怀里偎了偎。
段殊笑得更开了一些，嘴上说不要身体却乖巧什么的，本就是他倩臣先生的一大可爱之处，不过他没笑出声来，而是用松开了对方的耳垂用很正经的声音道：“你就是命太好了。出身宰执门第，自幼深得帝心，入仕后更平步青云……你要什么就有什么，于是格外自珍自爱，一夕遇到了什么不好掌握的，你就怕了，哪怕喜欢得要死，也宁可不要。你怕自己年纪渐长容色渐衰，有朝一日会被我抛弃对不对？”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在理，伸出舌尖舔过了对方似乎是在发烫的后颈：“我的倩臣先生啊，你怎么就不明白，我喜欢的先是你这个人，然后才是你这张脸。你也说过的，以我原来的身份，我要怎么样美姿容好性子的年轻人没有？我也不小了，差一点都要为人夫为人父了，你真当我还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我对你要真的只是贪图一时的新鲜，我何苦舍了爵位家门不要，大过年的跑来你这里？”
章舜卿觉得被青年的唇舌舔过的地方更烫了，这样的话他不知道算不算是情话，但他心旌摇曳得快要不能自禁了，这个小狼崽子肚子里也没几两墨水，怎么就能把话说得这样动人呢？
但他还是艰难地板着脊背，不想做出动摇的姿态。青年不气馁，仍旧凑着他耳边细细说着：“吶，不论你到底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我现在已经把什么都放下了，只全心全意地抱着你，你还有什么好怕的。我什么都不图谋你的，什么都不用你去做，也不会连累到你，绝不会不小心把你说出去，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办，你只要老老实实地让我抱着就好了。”
年长些的男人在青年看不见的地方失笑，片刻后，又用力地咬了咬嘴唇。
他自幼就是被祖父期许能振兴门户的子弟，入宫伴读的时候靖和帝对他言含期许，后来先帝对他更一直是那种“把国家交给凤郎，朕很放心”的态度，他早就习惯了担当责任，承受期许。而现在，现在这个，这个连最值得夸耀的门第都放弃了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却叫他把什么事都交给他，叫他只要乖乖地被抱着就好。
这简直太荒谬了。
可他居然心动了。
腰背绷得没那么紧，一下子就被察觉到了，青年不愧是学过兵法的，全不急于打扫战利品，而是乘胜追击：“倩臣先生，你知道么，我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要是再不要我，我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这是拿来博取他同情的假话，假得不能再假了，但是章舜卿决定心甘情愿地被骗一骗。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不要”这个英俊暖实得年轻人了，诚然可以再装作拒绝的样子，但是那样就太矫情……他放松自己，彻底靠在了青年的怀里。
感觉到怀中的身体终于慢慢地松了下来，段殊松了口气，满意地把手在他腰上圈得紧了些，用更轻佻柔慢地语气凑过去问：“这几个月的冷被窝睡得可惬意么？说真心话，想我没有？”
这一声问得章舜卿耳尖一瞬蹿红了，他知道段殊这一声问询里面更深的意思是什么，虽然不是一点都不想，但是今晚他好像有些大惊大怒大悲大喜了，这委实有违他恪守的养生之道。他现在其实应该去喝碗养心汤早早睡下，而不是和他家的小狼崽子搂在一块，做些没羞没臊又太过激烈的运动。
段殊却不体会他这样的心情，孜孜不倦地舔吮着他的后颈，一面舔一面用湿漉漉的声音诉苦：“我回去之后被我父侯打得好惨，藤条都抽断了，又被关了好久的柴房……好吧，其实也不算是柴房，但肯定没我自己的房间好，门也出不去，饭也没得吃。还是我家安娘和二郎得了母亲的授意，悄悄每天给我送来。后来我怂恿那俩小崽子放我出来，嘿，你是不知道，他们俩倒知道要给大哥牵家里最好的马，还装了一袋点心，就是没想过要给他们的大哥带点钱！”
章舜卿闻言一惊，忙扭头看他：“那你回洛阳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这么冷的天，连个飞禽走兽都见不到……”
搂着他的青年乘势含住了他的嘴唇，像是饿了几天那样迫不及待地吻他，他轻轻推了推对方，不无担忧地想问他是否需要先吃一些东西，可他的小狼崽子并没有给他机会，全不理会那一点无足轻重的推搡，一边吻他，手也开始不规矩。
章舜卿忍了忍，又忍了忍，眉梢到底还是慢慢地挑了起来，段殊吻得投入，全没有发现他的倩臣先生已经把脚抬了起来。
然后重重地踩在了他的脚尖上。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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