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老师 （二）》韩破晓

6、 再回首恍然如梦

　　周贤连续失眠了好几天。一闭上眼，总是不自觉想起那晚范笳对她说的那句“你瘦了。”那话音里的痛，扎得她食不下咽睡不安寝。每天除了出门去上瑜伽课，她几乎都窝在宿舍里。
　　除了陈小冬睡觉时规律的呼吸，还有破电扇的唧唧歪歪，宿舍里安静得令人发慌。
　　王增增不高兴的把手里看了一半的漫画书《圣传》狠狠一扔，嘟囔着，“不是BL就是蕾丝边。太XX无聊了，姑奶奶要去穿越。”
　　“别，四阿哥那最近太挤了。”周贤凉凉地道。
　　王增增仰天长啸，“XX，穿越都要排队。男人都去喜欢男人了，我们要怎么办？”
　　“我让你喜欢就是了。”周贤又白她一句。
　　“少来。”王增增反击，“我不要和沈天那个变态共用一个老婆。谁知道他摸完尸体之后有没有洗手就顺手摸你。”
　　周贤哭笑不得，她当沈天有恋尸癖啊？
　　“对了，增增，我问你个事情。”周贤突然想起什么，坐直了身体。
　　王增增继续半死不活地瘫在床上，随口应了一句，“是八卦吗？八卦以外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也不感兴趣。”
　　“去你的。”周贤丢了个枕头过去，正中红心。王增增惨叫一声，卧床身亡。
　　周贤跨过铁架床的栏杆，爬到王增增床上去，在热乎乎的尸体上狠狠捏了一把。王增增蹭地坐起来，诈尸了！
　　周贤笑眯眯地搂住她，“你有没有看过什么讲第三者的言情小说？”
　　王增增眯着眼睛望着她，“你要死啦，一下师生恋，一下第三者的。沈天一个活生生的如花美男摆在你面前，你不要他。你丫的整天胡思乱想什么？好日子过多了是吧。”
　　王增增的无心之言把周贤心中燃起的那一小撮离经叛道的小火苗扑灭了，连个火星子都不剩。
　　周贤心里一阵苦涩。周贤啊周贤，你真的走火入魔了吧。他都结婚了，你还想干嘛？
　　心一凉，她倒在王增增床上发呆。心里突然很想见沈天。她叹了口气。她真的很坏。每次心里有过不去的槛，就会拿沈天来过桥。这么多年沈天对她的感情她不是不知道。可她更清楚她受不起 ，也回报不了。在外人看来，他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对。可是她心里知道，就像沈天所说的，她心里始终给不了他一个名分。
　　她以为是自己的心麻木了，不能再接受任何人的感情。可是，那晚在饭店的回廊上，五年没见，那个人只说了一句话就撩拨得她好几天彻夜不眠。甚至恶向胆边生，差点做出不可挽回的错事来。
　　双手握拳，指甲刺入掌心，她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拿手机。这次，就让她善良一回吧。
　　可是，老天作弄。
　　“卖花姑娘，清晨起床，提着花篮上市场……”
　　熟悉的手机铃声轻易推倒了她拼命建设的道德屏障。惹得她一声叹息。
　　王增增见她趴着不动，用脚踢她，“女人，快去接你老公电话。我肚子饿了，你恩爱完了记得帮我包个饭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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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天让周贤来系办找他。
　　周贤超级不喜欢去医学院大楼，那里有令人闻风丧胆的解剖室，生理实验室，想起来就觉得阴森。
　　她不敢搭电梯，最近恐怖片看多了，她有点幽闭恐惧症。气喘吁吁爬上五楼，她整个人就剩下半条命了。
　　敲开系办的门，看见沈天和他小师弟正在说话。她还没喘顺气，半句话都没说上，小师弟就暧昧地笑着站起来，一面往外走一面说：“我就不当电灯泡了，师兄你加油。”
　　周贤顾不得他的调侃，赶紧瘫进沙发里纳凉。
　　沈天放下手中批改卷子的笔，抽了几张面纸走过去帮她擦汗。周贤老神在在地享受着，没在意沈天异样的脸色。直到他的脸在她眼前放大到让人斗鸡眼的程度，周贤一下慌了。想站起来逃跑，却没沈天动作快。
　　跑是跑不掉了，临门一脚，周贤还是转过了头，于是沈天的嘴唇贴在了她脖子上。
　　沈天顿了一下，就着她的脖子吻，又啃又咬的。虽然他下嘴有分寸，周贤还是担心个半死。沈天可是教人体解剖学的，脖子上那么多血管，她皮薄，他要是故意一口咬下去，她的人生就画上句点了。她知道自己可恨，沈天要是有什么过激举动也是被她逼的。她不怨他。
　　啃了老半天，沈天才放开她，站在沙发边静静望着她不说话。他没有进一步动作，她当然是不会让他得逞的，只是他也从来没想过勉强她。
　　气氛很尴尬。于是周贤开始演独角戏，自说自话，试图调节气氛。“哎呀，我忘了增增让我帮她下载一部小说，借你电脑用一下。”好烂的借口啊。王增增同学在宿舍里猛打喷嚏，她的晚饭什么时候回来呢？
　　周贤一个猛子冲到沈天的位子上，手抓着鼠标在桌子上滑了几下，电脑屏幕仍旧一片漆黑。“咦，你电脑坏了耶。我去图书馆用好了，拜拜。”某个人看也不敢看沈天一眼，心虚地跑了。
　　沈天没叫住她，慢慢走到电脑前，伸手按了下显示器右下角的开关，显示屏倏得亮了，windows桌面色彩艳丽一如往常。
　　望着来不及关上的办公室门，沈天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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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她逃了，她很没志气地灰溜溜地逃了。
　　暑假期间图书馆限时开放，冷气打得不足，周贤又是一路跑来的，进门时已经热得一身汗。
　　她本来没计划去图书馆的，所以没带证件。还好值班的学弟认识她，给她放水。没有卡上不了网，她只能随手抽了本书坐下来无聊地翻。刚刚虎口脱险，心一下宽了。连日失眠累积的疲惫瞬间向她反噬，没翻几页纸她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没事，你忙你的。我在图书馆待一会儿，顺便查些资料。”范笳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手机荧幕上熟练地按了一阵，把短信发出去。然后把手机模式调成静音。
　　他在书架间穿行，搜寻他要找的书。不经意，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
　　然后，他就站在书架间，远远的静静的望着她，不敢去惊扰。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直到她嘤咛了一声，抬起头来。他吓了一跳，直觉想避开。
　　却见她只是揉了揉自己压红的鼻子，脸转一边，又继续睡。
　　范笳高悬的心回到原位。他自嘲地笑笑。又不是第一次见了，那天他都很镇定，这会儿紧张什么？方才自己的情绪好像一个年幼的孩子偷吃糖果却怕被父母发现一样。五年后再见，他对她到底是怎样的想法？他自己也迷糊了。
　　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的某人突然缩了缩脖子，耸了耸肩膀。范笳好看的眉拧在一起。图书馆里空调开得不强，但是从他站的位置很轻易看见她脖子间闪亮的水光。那是汗吧，他想。
　　他记得她说过，她冬冷夏热，夏天的时候极容易流汗，是个名副其实的水做的女人。可惜他们相处的日子太短，等不到夏天的到来。
　　范笳轻手轻脚走过去，伸手一摸口袋，发现没有面纸。他忘了，这两年他已经很少出汗。于是他脱下西装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然后就着长袖衬衫的袖口，温柔地拭去她颈后的汗珠。规规矩矩钉在袖口的阿玛尼袖扣在夕阳散落的余辉下闪着橘色的光。
　　猛然，范笳的手僵住。他看见她脖子上那个刺目的红印。那分明是被人咬过的痕迹。他硬生生缩回手，只觉得“轰”的一下，全身血液都往脑子里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