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起源》茶夜儿

13、Chapter 13

　　那是一个巨大的合金笼子，在昏暗的灯光下泛出点点冷硬的光。笼子中遍布着断开的肢体，暗红的血迹干涸在合金丝线上，勾勒出了那一双双空洞的双眼。
　　笼子的一角里缩着一团黑黑的东西，只有在静看时才能看见那东西还在微微的颤动，却始终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刷的一声，房间的一扇门突然被人猛力打开，刺眼的白光一下子照亮了整个房间，让人无所遁形。
　　那一团黑黑的东西也终于暴露在光亮之下，原来是一个有着长长黑发的孩子，她的双手抱住双膝蜷缩在笼子的一角，背靠着笼子，护住自己的腹部，呈现出防御的状态。她身上的衣服上脏乱到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暗红的血色一层叠着一层，最深处已是黑色。
　　“想要跟我走吗？”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走进笼子中，对着缩在角落的她伸出一只手，话语中努力释放出自己的好意，另一只手却背在身后，那手上赫然是一只闪亮的针头。男人眼镜后的眼中闪过一道怜悯，这次的挑选比往年的强度都要打上许多，而这个女孩能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打败其他九十九人，活到现在，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这十天来每天就只有一小袋饼干与一瓶水从笼子的顶端降下，而每次在所有人一哄而上之后，没有一个人能够吃到东西。而最后那些实在饿到不行的孩子就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杀掉其他人。
　　他不想伤到她，按照那个男人的说法是因为这种保存着曾经的饥饿记忆的孩子会在之后的训练中更加努力，而他只是觉得，这样活着的他们太过劳累，他不想让他们连过去或美好或痛苦的回忆都完全失去，毕竟，那是他们还能剩下的最后的东西。只是事与愿违，每年胜出的孩子情绪总是会很不稳定，有好几次在带到训练基地之后试图暴起伤人，他也就只好用那种可以消除记忆的特殊麻醉剂将他们麻倒再重新进行训练，任由一张张空空的白纸被人慢慢染上黑暗的颜色。
　　听到他的声音之后，只见那小小的一团略微动了动，抬起头，露出了一张满是血污却仍旧能依稀看的出精致五官的小脸，只见她踉踉跄跄地站起，却露出了身后一小团纯白的颜色，在这个充满血迹脏污的大笼子里，刺眼的要命。
　　女孩子站起来，却不急着走向男人，她努力地回过身，将倒在地上的已是虚弱到人事不知的孩子拖起来，一步一步的努力的走向笼子中间的男人。十几米的距离，平常人只需要十几秒的距离，她跌跌撞撞地走了将近十分钟的时间，说是走，倒不如说是挪更为贴切。
　　终于走到男人面前，微微仰起脸，女孩子珍而重之的将手中的小小一团交到男人的手里。
　　“救他，我跟你走。” 稚嫩的嗓音在空空的房间中回荡，激起无数回音。那张布满了汗水与血迹的小脸上面无表情，眼中闪烁的却是不可摧毁的坚定。
　　男人愣了一下，这样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而这个女孩可以说是历年来最出色的一个“种子”了，而看她珍重的样子，很明显她不仅让自己活了下来，还拼死保护住了另一个人。很明显她的软肋就是手上这个人，如果这个被保护的孩子不够强大，很有可能会连累她一起死吧……但是想到另一张躺在床上的苍白的容颜，男人甩了甩头，终究是狠下心，从自己当初差点害死亚瑟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没有了心软的权利。
　　见到男人终于点头，女孩松下一口气，随即软倒在地上。
　　她，实在是太累了。

　　等到女孩再醒来时，入目的是一片米白色的天花板，猛地坐起，浑身肌肉在瞬间僵硬，却又在看到旁边床位上那张熟睡的脸颊时放松了下来，而下一秒，她又直接重重的摔回了柔软的床上，太久没有进食加上长时间的体力透支让她的身体虚弱到了极致。
　　仰躺在床上，女孩不禁气恼起来，这样的虚弱无力的自己，实在是不能给她什么安全感。正在气恼中的她却忽然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在眼前，是之前带着她和小不点一起出来的那个男人。而现在的她才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他有着一头如阳光一般闪耀的金发，整个人给人一种温和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信赖感。
　　“你才醒，有轻微脑震荡以及许多外部伤口，而且前几天运动过度对于肌肉有一些损伤，也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就不适宜吃那些热量太高的食物，因此现在会有四肢无力的感觉。我会给你五天的时间进行调养，五天之后，你就必须去参加训练。”男人低头，对着女孩说道，手却还不停的在一个光屏上记录着一些数值。
　　“是，我知道了。”女孩的嗓音有些沙哑，抿抿因为长时间缺水而有些干裂的嘴唇，并没有对于自己的处境以及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做出过多的提问。她的眼神转而望向了一边床上的人儿，“他现在怎么样？”
　　“他的情况比你要好多了，只是有一些小伤口以及由于一段时间没有进食以及脱水而有些虚弱而已，相信躺个几天也就好了。”说到这里，男人话锋一转，“但是，等他醒来之后也要和你一起训练，这里，从来无法允许弱者存活下去。”男人的脸上划过一丝自嘲，随即准备走出这间房间。
　　“我叫小颜。”女孩却在男人出去前的那一刹那突兀的冒出了这样一句话，男人停下脚步，微微一笑，“小颜么？我是米修尓。”
　　说完大步迈出房门，女孩盯着纯白的天花板，就像面对着自己一无所知的未来。
　　看着自己边上那张天真的脸颊，女孩想起了他们第一次遇见的地方。
　　那是一个脏污的货舱里，聚集着他们这些被人从不同地方掳拐来的孩子，他们中大多数都没有超过四岁，最小的更是只有一岁。每天都有新的孩子被人从外面扔进来，他们统一在一个放置食物的大槽以及另一个放置水的大缸中取出自己的食物，但是，这里始终寂静的像个坟墓。一开始进来的孩子也会不安的哭泣，但随即就会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停止发出任何声音，开始像一个个行尸走肉一样，吃饭，发呆，睡觉。直到那一天，这片寂静被他打破。
　　她还记得那天，自己如往常一样挪到放置食物的地方，却冷不防被空降而来的一个柔软物体打中。她麻木的抖了抖，想把落到自己身上的东西抖掉，却听见了他的声音。
　　“姐姐，你知道这是哪里么？”柔嫩的嗓音从他身后传来，像是刚刚出生的小羊羔，柔柔的软软的，让她本来伸出去取食物的手瞬间僵硬了，她可以感觉到，背上的人的浅浅呼吸以及淡淡的香气。没有哭闹，没有沉默，只是这样一句正常的话，却让她感觉自己好像又活了过来，她终于在这个暗无天日人人自危的地方，感受到了一丝最单纯不过的友好。
　　她只记得她叫小颜，有一天和爸爸妈妈一起去游乐园玩，却因为人太多而走散了。看不见父母的她独自坐在一个小花坛边哭着，不知怎的就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而且货舱里还有一些比她还先进来的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仿佛把沉默当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好像只要有人敢于发出一点声音，就立马会被揪出去弄死。三岁的她继承了这个习惯，只是她能感觉到，有那些绝望与无助在沉默中发酵，最终升华成病态的对声音以及光亮的仇视，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仿佛已经失去了开口说话的能力。而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也互相防备着别人，好像只有在身边竖起一座高墙，才能阻挡住一切可能突然袭来的危机，却也挡住了任何想要传达的善意。
　　她，终究还只是一个孩子，她做不到那么心狠的将背上这个小东□□自抛弃在这里的事，而且，她也想在这样一段绝望的日子里拥有一个可以真正相依为命的人。
　　他的到来像是那一个推倒最前面的多米诺骨牌的一个力量，最终引发了不可预知的后果。
　　只记得当时他在问完那句话之后就翻身下来，将他的脸凑近到了她的跟前，黑暗中，她看不见他在哪里，他却将她的手直接放在了他的脸上，她轻轻的摩挲起了他的脸颊，她觉得自己能通过这样的方式看到他，看到他的心。
　　随后，她听见了他的笑声，以及那一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没关系，姐姐，我好喜欢你，你跟小荨做一辈子的朋友好不好？”
　　像是一束阳光，直直地照进她的心底。
　　有些约定真的很简单，只是你说了，我便在那一瞬间愿意去相信我们一定可以。
　　于是，那句话在她心中撞出一阵阵轰鸣的回响。
　　她听见她自己艰涩的从嗓子中挤出的一个字。
　　“好。”

　　从那之后，他们就开始一直坐在一起，他总是有许多奇奇怪怪的问题要问她，每天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而她有时会回答，更多的时间却是在倾听他的自言自语。在她听来，那些聒噪的声音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乐曲。
　　因为她从里面听到了希望。
　　也有很多孩子不喜欢有人打破了房间的规则，于是这一天，当他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开始傻笑时，他被人一把从地上揪了起来。
　　“咳…咳咳…你放…放开我！”小小的他在半空中不断挣扎，脖子被人掐住，他努力想要汲取多一些的氧气。
　　听到他挣扎的声音，她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直直撞进那个掐住他脖子的人的怀里，伸出手就是力道极大的一拳，将那人直接揍翻在地。
　　由于掐住他脖子的人被她揍倒了，他猛地一下摔倒地上，她摸索着将他护住，像是一个蓄势待发的猎豹，誓要保护住她身后那一个小团子的安全。他们仿佛也是被她的不顾一切所吓到，默默的退回了自己原来的地方。

　　从回忆中醒来，女孩下意识的反复喃喃着同样一句话。
　　“小荨，无论如何，姐姐都会保护好你。”
　　像是想把这句话牢牢的刻在心底。

作者有话说

　　(??????)??努力继续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