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衷情》隐秋山

1、楔子

　　“王妃的药可有按时服下？”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从那异常遥远之处飘入谢清璃的耳边，如同梦中的一样。
　　谢清璃似乎一直在这个追寻着这个令人贪恋的声音，可是不知怎的却总是渐行渐远，直到遥不可及。
　　“回王爷，王妃已经按时服下了汤药，林太医说‘王妃已无大碍，发了汗就会醒’”一听这清脆的回话声，便知是一个伶俐的丫头。
　　谢清璃努力睁开眼睛，想要告诉他们，自己很好，只是睡的沉了些，谁知嘴边发出的竟是弱不可闻的呻吟声，把自己却也吓了一跳。
　　虽然只是一声低微的呻吟，那伶俐的丫头还是听见了。手脚麻利的一边拢着帐子一边回话说着“王爷，王妃像是醒了”。
　　那丫头见着谢清璃醒了，倒是自个红了眼圈，吧嗒吧嗒的掉下泪来。
　　谢清璃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丫头，挣扎了片刻才喘息道“月梅，扶我起来” 她是想自己起身，奈何全身酸痛尽是使不出丝毫的力气来。
　　“王妃，你可终于醒了…”谢清璃刚一起身，就探出身向床外望去，然而同梦中的一样，依旧是那沉重的木轮声，和一丝淡淡的若有似无草药味还留在屋内，却未见那个人。谢清璃叹息一声，才又重重的躺了回去。
　　“王妃，刚才是王爷来了！”那个叫月梅的伶俐丫头说道“我看王爷…他…他…对王妃您，还是…”这丫头吞吞吐吐，又看了看谢清璃的脸色，没见怒气，才继续说道“是王爷拿了对牌，让华安去请了太医院的林院使，从昨儿起王爷就在咱们玉澜苑一刻都没歇着，守着你服了药，守着你睡着，深怕有什么闪失。要不是太妃来了，怕是没人能劝的回他。今一早王爷便又来了，直到你醒的那会儿…”
　　月梅又看了看谢清璃，王妃今儿似乎有点不同，平时谁要是说上一句王爷的好，那轻则是几天不给你好脸看，重则是要送你出府的。或许是大病初愈，王妃的精气神还虚着——月梅暗想。
　　“我这都睡了两天了？”一会儿功夫后，谢清璃才如梦初醒一般“怪不得，这浑身没有一丝的气力”
　　“可不，王妃你可差点吓死奴婢们了”月梅帮她细细掖好了棉被，才说“王妃那天和王爷争吵后，一个人就在那月湖的湖心亭坐了一整宿，谁也不让靠近。一早回到玉澜苑就兀自睡下了，只说不让奴婢们吵着您。哪知道到了晌午也不见您传饭，奴婢这才和月竹大着胆子叫您，谁知王妃您脸色苍白，浑身打颤，还只喊着冷，认奴婢们怎么喊您也不醒。这大冷天的您一定是冻着了，月竹急着去找王大夫，回来碰着了静彤姐姐，估摸着是静彤姐姐告诉王爷您生病了，再后来林院使就来了。”
　　“我们又争吵了？你可知这次又是为了什么？”谢清璃直直地望着月梅问“还有…今儿…今儿是什么日子？”谢清璃又四下张望了一圈着屋子。雕花的大床，淡紫色的床帐，梨花木的衣箱，还有那清亮的铜镜，似乎一切都还和原来一样。
　　“王妃？你，你是真不记得了？”月梅又看了看自家王妃。这月梅、月竹都是从10岁起便跟着清璃，是清璃身边的一等大丫头，清璃出嫁又跟着一起入了王府。自打进了王府，自己家姑娘就总王爷别扭着。虽说自家姑娘在娘家时是娇纵了些，可是对王爷应该说是有情义的。没出阁前知道王爷的身子不好，便央着老爷太太请了王大夫学了好些医理，说是以后用的着，平日里无事也总是看些奇奇怪怪的医理偏方，按说对王爷不可谓是不上心。可是对这王爷，月梅也不是没有怨气的，打姑娘进了门，对姑娘别说护着疼着，就是平日里见着姑娘总是冷淡着，疏远着，一点儿不像夫妻，倒像是姑娘来府上做客似的。王爷生辰时，姑娘把自己精心为他绣制的荷包献宝似送他时，也没见他给个笑脸，更别说平日里见他戴了。开始姑娘总说或许王爷是个性子淡的人，加之身体不好，等过些时日就慢慢好了。可是姑娘一次次的热心似乎都换不着这王爷的笑脸，亲自熬了药粥送去，王爷只让放了一遍，又继续看着自己的书卷；天气晴好的日子王妃想要邀了他一同赏花，在院子里逛逛，他却推说身体不适。平日里近身伺候的除了华安、华福两个小厮，静彤，静岚两个丫头也时常在内室伺候着，可是却从未让姑娘帮着更过衣，有次病发时竟连内室也不让姑娘进去…，慢慢的姑娘这心也冷了，性子更是焦躁。两人平日里肃着个脸，互不理睬都算是好的，有几次姑娘竟是发狠的摔了花瓶，王爷依旧是一语不发，冷眼旁观，从未有哄劝姑娘之举。可是要说王爷对姑娘从未上心，姑娘病的这两日，那担心却又不像是装出来的。这两人间的别扭实在不是月梅这样的下人可以猜的透的。
　　“那天，在太妃那儿用了晚饭回来，听说了王爷要向皇上请出征北漠之事，王妃说要去劝劝王爷，不要去来着…后来…不知你们怎么就…就争吵了起来”。当时月梅只是在外间候着，开始也未听见什么，后来不知怎地王妃的声音是越来越高，最后只听“呯”的一声脆响，不知是打碎了茶盏还是花瓶，随后便见着王妃红了眼圈出来。一路上是一句话也未说，径直去了月湖的湖心亭，还赶走了自己。月竹赶来想要劝着王妃回屋，那知王妃竟发了狠“你们今天谁再靠近着湖心亭，我便跳入这湖中。”
　　“你是说王爷要去北漠？”
　　“是呀”月梅不放心的又摸了摸谢清璃的额头“这热也褪了，汗也出了，可是王妃竟瞧着还是有些糊涂”当下便暗暗决定等会子还的请大夫来给王妃瞧一瞧。
　　“现下可是隆和初年？”
　　月梅更加确定王妃定是烧坏了脑子了，只看着谢清璃狠狠点了点头“嗯，回王妃，今儿是隆和初年的十二月初九”。
　　“我知道了”谢清璃闷闷的闭了眼睛“你也累了，去好好歇会儿吧，我还想再睡会儿，等唤你时再进来”
　　“是”月梅轻轻放下帐子，退了出去，赶紧去寻了月竹，想要和她商量是否能让王爷再请个太医来瞧瞧王妃。王妃这睡了两日醒来后尽问些奇怪的问题，刚才那看自己的眼神也和平日里有些不同，竟透着些许陌生。
　　听着月梅关门离去的声音，谢清璃终于出了声抽泣起来。自己在佛前许的心愿竟然真的实现了。
　　再活这一世自己定要好好待他，现下知道了那人的苦，明白了那人的心，只是不要再辜负了这个把苦都藏在心里的人。前世自己竟是如此糊涂，白白误了他的心，也污了自己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