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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梦·殇·疑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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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血溅出来的声音
一抹白衣上盛开的红
晕染散布
压抑,无声的
震颤的大地
又一声
又一个倒下去的声音
微黄的尘雾泛起
我看见
墨的剑
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没过犹豫
成为月夜帝国的皇之后,我便有了这个梦境。经久不息的梦境里,我梦见了墨,梦见他最后死时的情景,仿佛也是这样,死在了自己的剑下,没过犹豫,没过挣扎,而只是为了救我。
在天月宫,珠帘飞卷,像是翩跹的柳絮一样,身为祭月族新一任的王的菩忆就站在我的面前,在他的父王菩曦死去后,他就成了帝国里最年轻而又最强大的祭月师,而每一代祭月师都有着遥远而又漫长的生命,精通命运轮转的来龙去脉,一代又一代的绵延下来,整个天界几乎没有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他的手里托着一个雾气般的泛着蓝色的梦境,他望着我说,这是我的梦境,透过它,皇,你会看到你不在的时候,帝国发生的意想不到的一幕幕。然后他将那一堆像是氤氲般的雾气递了过来。
而我看着手里的梦境,默默的没有说话,脸色像是一片死寂的冰川一样,我的视线深入里面,然后我看到了早已经预料到的一幕幕画面。
我看到一座座激烈喷发的火山,看到一片火光的天空,看到无数条沟壑和裂痕四散开来的震颤的大地,看到无数的神灵掩着面,一张张惊恐而又逐渐幻灭的容颜。无数个身影都惶惶然的倒下去了,变成了焦炭,变成了亡灵化作的萤火鸟,一排排腾空惊起。
最后我看到了我的父皇,我的哥哥姐姐们死去时候的情景。当时,我的父皇已经带领着我的族人来到了夜族和昼族的交界处,那里也就是去往凡世的通道,我看到在我的父皇的指挥下,一排排风族战士和冰族战士已经结成了人字阵型,风族驾驭着周围的大风,抵挡着绵延过来的火势,而冰族变动的手指,形成了一面面结实而坚硬的冰墙,在抵挡的冰墙和吹动的大风下,一步步的,缓缓前进。
然后我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发生了,周边的火山突然又激烈的喷涌开来,一个个巨大而炽烈的火球从天而落,然后在一片片不断蔓延不断咆哮的火焰里,我的父皇,我的哥哥姐姐,我的族人们,一个个被大火吞噬了。
梦境里的火焰依旧缭乱着,只是我并没有看到墨,我不知道是欣喜还是惆怅。我知道墨和我一样,肯定没有回到夜族,在我跌下悬崖之后,他就被那六个蒙面白衣人带走了,然后不知所踪,他并没有死。
然而我不知道母后为什么要宣布墨的死讯,然后让我继承了皇位,一回到天界,然后就成了新一任的夜族之皇。
我一脸愁容,眉头紧锁,不知道为什么,菩忆站在我的面前,他目光平静的看着我,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样,缓缓的说,莱迦,见到你的母后,你就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了。然后他一步一步离开了,消失的轮廓像是一个白色的光影。
在樱花绽放的樱园,雪白的樱花,一片接着一片,开满了整个山坡,随着脚步的接近,我的视野里缓缓浮现了一张憔悴而又熟悉的脸,我找到了我的母后,只是在积满雪花的樱花树下,母后已经等我多时了。
我望着我最信任的母后,执着的脸,一颗袒露的心很是直白,我说,母后,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的哥哥墨可能并没有死。
为了让你成为皇,夜族的皇,我的母后淡淡的说。
为什么,难道墨不是母后的亲生孩子吗,我觉得他更适合做帝国的皇,从小我就认为他会成为皇,成为守护我们的皇,而不是我,不是儒弱懒散的我。
莱迦,我的母后轻轻的呼唤我,然后她继续说,你真的想知道吗,那你就看一个很久以前的梦境吧,那个梦境就发生在我们现在的这片地方——樱园。
然后母后释放了一个泛着蓝色的清晰的梦境。
梦境里,一轮马车和一个巨大的蛋壳出现在了画面,马车上坐着我的母后,随着一圈一圈的轮转,缓缓在樱花一片片绽放的樱园里穿行,我的母后好像也看到了马车附近那个巨大蛋壳一样,熟悉的目光,若有所思。
然后是一阵轻微而又细小的声音,蛋壳破碎了,一只柔嫩的手突破了蛋壳,一个在透明壳衣中的婴儿浮现了出来,他在裂开的蛋壳里,茫然的眼神,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好像就是迪墨尚在襁褓中的样子,我感觉我可以想象,我感觉他就是小时候的墨。
然后我的母后下了马车,缓缓抱起了他,然后随着徐徐驶过的马车,在星星点点的的樱花尽头,那个梦境终于结束了。
我没有想到迪墨居然是从蛋壳中降生的,我更没有想到墨居然不是我的亲生哥哥,是母后从樱园抱回来的。当那个梦境结束的时候,我的心里一阵起伏一阵颤动,像是视野里天和地颠倒了一样,我有一点不敢想象。
我听到母后的声音,我听到她说,其实,我真的有一个亲生哥哥,不过他早已经死去,在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夭折在母后的腹中,而为了争夺正室之位,母后捡回来了墨,然后替代了我哥哥的位置,然后自此,母后成了夜族的皇后,而墨也成了夜族的大皇子,成了我一直信赖,一直以为的亲生哥哥。
然后母后没有说话,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拥抱,缓缓的离开。那些樱花围绕在她的身畔,像是蝴蝶一样在空中翩跹着,在没有樱花的孤枝尽头,母后的身影渐渐消失了。
十天之后,在一片落叶纷纷的梧桐树下,我的指间夹着一片落下来的似火的梧桐叶,与跟在我的身后的菩忆,缓缓的在落叶萧萧的梧桐林里穿行。
这几天我的脑海里全是我哥哥墨的影子,一想到从蛋壳里出生的他,我就会想到那场收服巨人族的战役,想到十几个身躯千丈万丈的巨人,想到一把毫不犹豫刺入墨身体里的剑,想到流血不止的墨用宽大的衣袍,掩护着我,我的心顿时又难过又悲伤。
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墨是蛋壳中降生的,我问菩忆,因为在我的印象里,从来没有神灵是从蛋壳中出生的。
而菩忆说,是转世,只有转世重生的祭月师才是这样降生的,他说,其实,在他们的祭月神族,一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在每次祭月师为了预言,祭月牺牲之后,都可以选择转世重生,他不会死,在转世的十八年,也就是成年的时候,又会恢复前世的记忆,重新归来,成为更为强大的祭月师,只是帝国的祭月神族一直没有人这么做,没有人可以忍受归来之后,所有记忆里的人都覆灭不在的孤独和寂寞。所以,转世的墨,和身前一样,蓝色的眼眸,晶莹乌亮的头发,一定是一个夜族的祭月师。
枯红的落叶不断从身边飘过,继续走,继续走,我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我问菩忆,在帝国内,是否知道墨到底是谁的转世。
听了,菩忆淡淡的摇了摇头,他说,也许墨根本就不是帝国的神灵,在他的父王祭月牺牲之前,墨就诞生了,而在他诞生的那一天,在帝国族史的记载里,根本就没有强大的祭月师死去。而这,也让他想到了墨的前世,很可能是海外神族。
我的心绪一阵起伏不定,想到海外神族,我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一大片一大片像是珍珠一样镶嵌在大海里的岛屿,想到了那片岛屿上一个久远的几乎被遗忘的传说。
传说中,在远古时期,所有的神灵,不管是夜族,昼族,还是其他的一些种族,都是生活在一片汪洋碧波的仙岛上。众多的仙岛在翻涌的海水里,星罗棋布。尤其以隐岐神岛,幽梦岛,烟萝岛,这古籍中常说的三神岛,最为繁华,最为重要。而且每一个仙岛上都有一个法力通天的岛主,幽梦岛的岛主和烟萝岛的岛主尽管已经足够强大,但他们的身躯却匍匐在隐岐岛主的脚下,因为隐岐神岛的岛主就是世俗中所说的死灵皇,他几乎亘古存在,从没有陨灭,依靠吸收亡灵的力量一步步的壮大,在死灵皇的统御下,居住在海外仙岛的神灵一代又一代,生生不息。
然而一场滔天巨浪的海啸毁灭了这一切,所有的神灵都逃离了,逃离了家园,逃离了海岛,他们横渡千沉海,来到了凡世的海角,然后一直往西北方向而行,来到了现在的天界,然后活下来的少许神灵在这里繁衍,一代又一代,几乎很少有人再回去过曾经的那片家园,曾经的那片海岛上活下来的神灵,也许有着夜族,昼族,甚至还有一些其他的神秘种族,不过,在人们心中,这都已经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事情了。
那场海啸过后,天界与海外仙岛几乎就失去了联系。
落叶依旧再飘,风仍然不断的扑面而来,我想,即使确定了墨的前世是海外的夜族,可是仍然不知道那六个在凡世追杀我们的白衣蒙面人是谁,仍然不知道墨是不是就在那六个白衣人的手里。
一条条思绪像是流水一样从我的脑海里,缓缓流淌而过。
菩忆离开了,他走的时候,说,无论如何,我都会将天象推演下去,找到墨,找到那六个白衣蒙面人。
他消失的地方只剩下片片不断翻转在空中的落叶了,我知道,头顶上那片星空,像是白色的杂乱的棉絮,又像是五彩缤纷的霓虹一样,一颗颗星辰汇交而成的天象,祭月师推演的时候,一天一天,从未停手,也只能扩展到百米远。而只有祭月牺牲的时候,穷尽了自己所有的生命力,才能扩展到千里万里之远。这些就是天象推演的极致,也就是神灵们经常见到的祭月师的预言了。
我知道,在接下来一天一天的推演中,我只有等,可能要永远的漫无尽头的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