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天堂鸟（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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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天堂鸟，又名鹤望兰，花的一种。原产非洲南部。花色鲜艳、色彩缤纷，是一种昂贵的观赏花种，常用于各类家庭、会议室、厅堂插花中。
天堂鸟，又名极乐鸟，鸟类的一种。大部分种群生活于新几内亚，并且拥有无比漂亮的饰羽，因此是新几内亚人最喜爱的动物。依据毛色、体态等不同又分为数十种亚种，其中最著名的是拥有栗色体羽和基部橙黄色、尾部白色的胁羽的大极乐鸟。
01
几缕风从叠起的实木百叶窗送来了清爽。少年灌下一大口牛奶，将自己颀长而纤瘦的身体重重地摔进座椅。猫在黑色真皮老板椅松软而厚实的怀抱中，他微收眼角，疲倦地盯着自家电脑的液晶显示屏。右侧墙上的简欧雕花壁灯，徐徐地吐出温软的橘色光。
不管搜索多少遍，网页里阐述的内容总是大同小异。涟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
两枚微眯的凤眼猛地撑开。黑珍珠一样一双瞳迅速向右移动，瞥向屏幕右下角。
16:03。
妈/的，一不注意睡太久了。
他轻巧地从皮椅上弹跳起身，关掉电脑，顺手拿走了电脑桌上的牛奶杯。当然，他直接无视了睡觉时趴在自己身上，现在却躺在暗红色地板上的那件黑色纯羊毛呢子大衣。
下雨了。“3月的小雨”听来本有诗情画意，令人不自觉的想到春草弱柳、碧虚白云，但现实是阴沉的暗灰色帘幕上，云团像闲置了七八年又突然吸饱了水的几箱医用药棉。双车道的街，偶有蛋黄色的出租车逃命似的驰过。路灯白森森地立在那里，像几根被吸吮得干干净净、毫无肉粒的野兽肋骨。两排双层旧楼毫无起伏地僵直在路两旁，深绿色的玻璃窗此刻像深邃的眼齐刷刷地盯着路上那唯一的行人。
涟讨厌下雨，尤其讨厌下雨天在街上走，似乎没有为什么。但他也不愿意带伞，似乎也没有为什么。他嘟囔着不满这淅淅沥沥烦人的小雨，揉了揉睡乱了的发梢。当然，他无视了头发氤氲着水汽这重要的一点，只是打了个呵欠。
当他看到左手边挂着“伊萨奶店☆”的招牌滴滴答答滴着雨水时，眼前不由自主地闪过了牛奶从杯子外壁缓缓滑下的一幕。那个奶牛纹的牛奶杯。杯子上杂乱无章的黑白色块在脑海里错落地构建起白与黑的世界，一阵眩晕压迫得他要窒息。黑暗的街和肋骨似的白灯，黑色风衣闪出在白色的漂亮的车前，漆黑的瞳孔里映射出滞留在空中的白球……刹那间是席卷整个世界、铺天盖地的红色，唯一的颜色，妖冶到滴血。
铺天盖地的天堂鸟。
02
颜是个相貌平平、气质平平的大学毕业生。在这么一条冷清的街道，这个新开的花店却频频有回头客光顾，全靠她那凑合得过去的手艺和白痴一样的热情。
现在飘起了小雨，花店里渐渐冷清了下来，变得和街道一样安静。颜坐在店里靠窗的咖啡座上，捧着一杯从对面伊萨奶店买的热牛奶，百无聊赖地看着落地窗外无人的十字路口。雨丝黏在玻璃上，路□□通灯的光晕开了一团绿色。天色阴霾，有些她不喜欢的压抑。
唉，今天下午基本上一分营业额都没有。快穷哭了啊！她在心中呐喊着。
“吱——”是门开的声音。她惊讶地将头转向花店门口，然后杯子差点滑下来。
感谢上苍！！！
颜又惊又喜，忙站起来说：“呀你终于又来了！海报贴在门上给挡住了，所以没看见你走过来呢。怎么样，我画的海报可爱吧？”说着得意地咯咯笑，趁机又偷瞄了客人几眼。
原本及颈的柔贴黑发剪短了一些，显得更为细碎蓬松，滴着水的刘海从规规矩矩的中分改成清爽的偏右斜，上次穿的略显休闲的黑色美版西装搭黑领带、白衬衫彻底被颠覆，换上了纯粹随意的深紫色T-shirt和宽松的白色外套，再加上纤细高挑的身材和俊美白皙的脸，怎么看也看不够啊！
正当她脑中拼凑着如何把美少年弄到手的邪恶计划时，来人干净凛冽的目光直接忽略了淡茶色墙纸上的风景油画和柜台上的典雅西式插花，放在了地上精致兰草陶瓷瓶内的十几枝天堂鸟上。
恍若一只只在芭蕉叶间眺望天际的鸟。四片狭长的深橙色花瓣构成的翅膀中间，沉着蓝紫和明净天蓝色的花蕊生有淡淡米黄色的蕊心，一前一后，恰似飞鸟的头颈和身体。深绿色的花茎连接着翠绿的花萼；萼片上深紫色与粉红色绵延，鲜艳的桃红勾勒出其无拘的边缘。既是一群准备腾空的飞鸟，又形成一片静态却生机勃勃的火焰。
他仿佛从中看到了一个年轻女人的灿烂笑颜。他感到一阵恶心，索性别过头去不再看。“那十几枝天堂鸟，包上。”
哦哦哦，是被海报吸引进来了！可是他为什么一点也不开心的样子……
但不管怎么说，一个痴汉的行动是不会受“思维”影响的。她已经点完找补的零钞了。
“给，我也很喜欢天堂鸟。”发觉对方完全没打算再作停留，颜着急了，“等……等一下！要不要喝点什么？咖啡、茶、牛奶，店里都还有！”她几乎都绝望了。
他突然停下来，背对着的身体猜测不出表情。
“牛奶？”
她欣喜若狂：“嗯！可以加热……”
“我讨厌牛奶。”接着是玻璃门开的声音，最后一切归于寂静，只有雨丝还在扑向玻璃。
颜面对着花店的玻璃门，愣愣地回想着少年傲气的回答。
03
坐在出租车里，看着窗外模糊的景色被雨切割成碎片，怀中安安静静舒展着一大捧火焰似的天堂鸟。涟想起花店玻璃上的海报，回忆起花里胡哨边框里写的那个故事。
天堂鸟的传说。
落在心里的密密麻麻的雨脚，在柔软的某处汇成溪，汇成河，汇成海；痛苦咆哮着的思绪和紧绷的神经被湮没，被浸渍。在黑暗的深海，传来来自心底的声音。
嘘——
安静。
涟用力地深呼吸。在他屏住呼吸的一瞬，还是清楚地感觉到了胸腔里急速而有力的鼓点。
看表。17:12。
“师傅，麻烦再开快一点。”
在喧嚣的浮华之间，有那么一处宁静的园。从乳白色大理石大门起的几条青石板小路弯弯曲曲而上，穿过幽绿而浓郁的森林，直达园的最高处。那是空旷而自由的山顶，可以无拘无束地呼吸城市少有的新鲜空气。
只是在这里阴沉的暗灰色帘幕下，灵魂们不约而同地静默着。
踏上层层阶梯，在排排坟冢间寻找并不熟悉的花岗岩碑上，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碑前的果盘里，红彤彤的苹果在雨水里显得娇艳。果盘两侧燃尽的烛，烛泪早已干涸。斜靠着碑座的一张黑白合影前，香的黑色粉末洒在了一簇火焰上。
天堂鸟。
看来几天前，有人来过。
皱了皱眉，蹲下身从夹杂着青蓝色的火红色里择出奄奄一息的几枝，再将刚买的新鲜的放上。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像一窝小蛇在心里滑动着。
黑暗的街上白森森的街灯，黑色的身影闪出在纯白色法拉利前。惊恐的漆黑瞳孔里是弹跳得没心没肺的白色皮球。接着是铺天盖地的妖冶的天堂鸟……一切都在某个下雨天。
混蛋。他骂道，转身准备离开。
“买这么多也不嫌浪费。”身后传来皮鞋踏在石面上的清脆响声，不紧不慢，像在宣告某人的存在。
是你。本想这么说，但话到咽喉又咽了回去。他在这里理所当然。
“看见你睡着了，给你披了件衣服。又把我的大衣扔地上了吧？”来人恶意地停顿了一下声音，笑了笑，“街角那家花店的店主相比伊萨奶店的女仆，姿色要差多了……”
“妈/的除了女人你还知道什么！”他转身看向比自己高半头的男人，无意间提高了音调。不知趣的风挑起了两人的黑发，显现出几乎同样姣好的面容。
瞬间破碎的微笑的面具。收回落在墓碑上的目光，纯黑的眸向左流转，直刺入对方脆弱的心理防线。
“我知道，是谁杀了母亲。”
涟觉得自己一瞬间被固定住了。不是不能动，而是整个身体都变成了无机物般，和地面冰冷的石板融合成了一体。自我厌恶感让他几乎不能肯定自己作为一个“生命体”的存在。唯一能让他确认存活感的是他的嘴唇，因为它们在剧烈地颤抖着。他的生存的本能让他想要开口辩驳，但是在内心深处汇聚出的思绪的海洋，在用低低的声音絮语着，一个不可辨驳的真相。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伸出手抓住涟瘦弱的手臂。涟厌恶地想要挣脱，但是男人的手指宛如一个手铐牢牢锁住了他。“为什么拉着我！”涟开始毫无章法地胡乱挣扎，极尽一个被惹怒的野猫的手段，对男人苍劲有力的手又抓又打。男人一点松手的迹象也没有，只是默默看着眼前怒气满盈的猫撒野。
末了，等野猫已经没有力气再反抗，男人才舔舔下唇，不紧不慢地说：“我要告诉你，你一直逃避的事实。”
“少来这一套。真相就明明白白摆在你我面前，你放手！”
涟在那一刻，嘶吼得很绝望。他知道那个男人一直在挣扎，他知道那个男人也许会说出什么不同的话来，但他不承认那男人口中的事实。他抱着罪孽的心在阴影中活过了七年；一个在黑暗中长久存活，习惯了隐瞒和自欺欺人的生物，是不能再重新走回暴露一切的阳光下的。
从遁入影子中的那时起，他已经失去走在太阳底下的资格了。
“你该长大了。”男人低沉有力的声音把涟从翻搅黏稠的思绪中拉扯出来。不容涟做出任何回应，男人强拉着他往陵园脚下走。一路上涟沉默不语，男人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直到两人在一辆黑色轿车前驻足，男人才终于又开了口。
“上车。”
涟皱了皱眉，有些警惕地问：“去哪里。”
男人这才无可奈何地叹了叹气，说道：“何必对我戒心这么重……”为涟打开车门，男人笑道：“不是告诉你该长大了么？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今天晚七点是你十六岁的生日。那些沉重的话，不妨等到你的生日宴会之后再说。”
涟抬起头，难掩一脸的惊异。对上男人难得真诚的笑容，涟一时说不出那些顶撞他的话来，身子明显僵住了。
掩去他所不擅长的真诚，男人戏谑地说着：“去白痴女的花店，顺道去伊萨给我可爱的弟弟买一袋生日牛奶。请吧？”男人一弯腰，彬彬有礼地做出服务生的动作。再一抬眼的时候，涟已经钻进了车的后座里，蜷成一团。
“要求：先买牛奶，再去花店。”涟把一大半的脸都埋进膝盖里，声音闷闷地说道，没有去看男人讨人厌恶的笑脸。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天堂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