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总是诗 ...

  •   萧璟年笑眯眯的接过茶盏:“不早了,过了今夜你便十四了,在京城里哪有十四五岁还没有定人家的。”

      宁晖听闻此言,笑容淡了不少,转眼已是除夕,萧璟年与蒋鹰已十三岁了,而自己也要十三了。大梁建朝伊始,因连年征战,人口日渐凋零,太祖时期便颁布了早婚令,女年十六,男十八父母不配婚着,使长吏配之。

      大梁朝贵族历来要比一般的百姓订婚早,像自己这个年纪的人,应该已是陪了人家。家中只有祖父一个长辈,自己在漠北土生土长,到时候还可以回去,倒是不怕耽误。可宁珏此时还寄居在林家,祖父若一直圈禁,那么宁珏哪里还有能定下什么好人家。

      宁珏自由体弱,两个人虽是分开多年,但每月都会通信,随着年纪渐长,家书也一次比一次长。宁珏的性格,宁晖再清楚不过,最是宽容隐忍,虽说林家世交,可到底是寄人篱下。他在家时,每每换季都要大病一场,冬日更是连点冷风都不能见,身边光伺候汤药的人都有十几个,林家再好,又怎比得了自己的家,想至此宁晖心里有些难受。

      “我倒是不着急,总归是要回漠北的,若真一直下去,只怕会耽误宁珏了……”

      萧璟年愣了愣:“为何要回漠北去?莫不是在那里已经定好了人家吗?”

      宁晖摇了摇头:“自然没有,漠北的人都不会那么早定婚……我爹娘葬在了漠北,外祖也已到了知命之年,若外祖还要继续在锦城做太守的话,只怕他们会终老漠北。祖父这里毕竟是京城,不会缺医少药,又有宁珏服侍左右,我将来自然要回漠北,陪在外祖和外祖母身边的。”

      不知为何,萧璟年一想到宁晖还要回去那么荒凉的地方,心口便有些闷闷:“若我将来……你外祖年纪大了,漠北那处气候恶劣,总归不适合养老,到时候致仕了,便回京来,将你爹娘也带回来。”

      宁晖却笑了起来:“外祖十年如一日的镇守锦城,是因为他真的喜欢锦城。我爹娘葬在漠北也是他们的遗愿,我要在漠北扎根,也是因为我觉得漠北比京城舒服。再说啦,只要殿下和侯爷肯帮我隐瞒,此番我若功成身退,也能给宁珏铺好将来的路,我便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

      宁晖一段话,将萧璟年说得极不舒服,却又分辨不出什么来,只有皱眉看着宁晖。蒋鹰十分中肯的评价道:“目光短浅。”

      宁晖撅着嘴,皱眉道:“我又不是男人,建功立业养面首吗?”

      萧璟年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得宁晖的胆子也太大了,又觉得她的话十分不妥:“胡说什么,万一被人听去,你还要不要嫁人了。”

      蒋鹰被顶的牙根都是疼的:“谁娶这样的。”

      宁晖瘪了瘪嘴,嘀咕道:“少见多怪,乡间的上门女婿多了去……你们干嘛老围着我的亲事打转,有空怎么不想想自己的亲事。”

      萧璟年不恼却笑,轻声道:“只因自己的不用想,才想你的。我此时还是太子,将来的婚事是众多世家和后宫的博弈,谁赢了,太子妃自是谁家的。若逊一筹的便会瓜分侧妃、良娣、孺人,以此类推,我是插不上手的。若我被废,这些便更不用想了,不会有功勋世家把女儿嫁给费太子的。”

      蒋鹰坦然道:“本侯有太后做主。”

      宁晖撇了撇嘴:“看你们的样子,娶妻就跟买菜一样,真为你们的妻子不值。”

      萧璟年道:“娶妻最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莫不是还能让你挑来拣去不成?”

      宁晖自小与萧璟年、蒋鹰生长的环境不相同,自然也不明白彼此所想。宁晖只感觉这,妻子娶得儿戏的很,万一娶回家自己不喜欢,难道还退回去不成。可萧璟年却自小受得是,娶妻娶贤,纳妾纳美的熏陶,倒不觉得没见过的女子做太子妃有什么。

      宁晖想了想道:“京城上元节有灯会吗?各家小姐会出来看灯吗?”

      萧璟年侧了侧眼眸,漆黑的眼眸潋滟出碎碎亮光:“自然有的,我去年曾跟着鹰弟去过一次,整条街整条街的各种奇巧灯盏,街上到处都是人,平日里锁在闺阁的小娘子们,在这一日都能光明正大的出门,倒也热闹的很。”

      蒋鹰回忆了一下,只觉得每年等会都差不多,也只有萧璟年这样出不了宫门的人感觉特别好。蒋鹰自懂事起,太后便愿意将他放出去多见见外面,是以,他从四五岁开始,便半年住在宫里,半年住在安国公府,每年的元宵都是人山人海,去年若非是为了收拾镇北侯世子,也不会逛什么灯会,此时蒋鹰只记得自己带着周律几个,将他打得两个月没进宫,倒也不记得萧璟年看灯的细节,毕竟在当时萧璟年不过只是一个皇子,还不是太子。

      宁晖只觉得萧璟年眼中的向往,有种说不出的美好:“漠北的上元节也很热闹,边陲之地本是每夜都要宵禁的,但只有上元节这一日却是例外,大街小巷彻夜不眠,城内最高的楼顶会竖起来一盏奇巧的灯树,五步十步间随处可见各种样式的花灯。”

      “漠北的习俗是外家送花灯,我每年上元节都会收到外公亲自做的花灯,而宁珏的花灯也会在年前便送到京城。在漠北上元节,也是定情日,护城河里飘满了的花灯,若有未婚男子看中姑娘,女儿若也有好感,两人便会互通了姓名,也有人交换信物,待到过了这一日后,男方便会遣媒人去女孩家提亲。”

      萧璟年满脸讶然:“这样也可以吗?……会不会有点不太好?”

      蒋鹰津津有味的听着:“女子不带帷帽吗?”

      宁晖理所当然道:“谁会愿意戴那东西?上元节这些算什么,漠北一年一度的赛马节上,若男子有了心仪的姑娘,在姑娘不拒绝的情形下,大可将人抢上马去在城中跑一圈,再将姑娘送出家中,两人便算是得了全城的见证,定了情意。漠北人不分男女个个彪悍,像我五岁开始扎马步,十岁便跟着外祖出去打猎跑马,在漠北很多女子的驭马术比男子还要好,待到十岁后,我们便常常结伴进出山林狩猎。”

      萧璟年愣了楞:“你那么小便去狩猎,你祖父倒是放心,可这亲事也太过草率了,那两家的主母能同意这样的亲事吗?”

      宁晖撇了萧璟年一眼:“有什么不同意的?我爹当年看中了我娘,就是直接将她从马匹上抢了下来,直接去我外祖家提亲的,无须三媒六聘,直接办了婚礼,……只是听说,后来我祖父得知此事时,气得不轻。”

      萧璟年暗想,何止气得不轻,换成京城哪家,嫡长子在外面不明不白的成了亲,没气死就是好事。可萧璟年听到此事,不但没有反感,反而有几分好笑,还有一丝莫名的羡慕:“怪不得你爹要背着你祖父投军去了边关,想不到漠北竟还有这些东西。”

      蒋鹰年纪最小,听到此处已是满脸的向往:“原来可以这样。”

      宁晖点头道:“若侯爷不喜欢太后的恩典,可在京城抢一个回家。”看安国公不打死你。

      蒋鹰捏着下巴,拧着眉头,似是很慎重的考虑此事的可行性。萧璟年一见蒋鹰当了真,忙道:“鹰弟不可!宁晖同你开玩笑的,这事可当不了真的!你若将京城的姑娘抢回家,那姑娘也不用活了。”

      蒋鹰瞪了宁晖一眼,义正言辞道:“骗我,当本侯傻瓜吗?我会相信你?”

      宁晖本不想拆穿蒋鹰,便努力憋住不笑,可一想到,刚才蒋鹰认真的模样,明明就是相信了,却说出那么长的一段话来欲盖弥彰,当真可爱的不行。宁晖还在苦苦忍笑,却听萧璟年已忍不住笑出声来。

      宁晖见蒋鹰气鼓鼓的样子,一双花瓣般的眼眸都吊了起来,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可宁晖历来狡猾,一边笑一边推着萧璟年道:“哈哈!殿下太过分了!居然笑话侯爷是傻瓜!哈哈哈哈!侯爷我给你打他!哈哈哈!”

      萧璟年听到此话,指着宁晖有心分辨几句,可是听到这番别有深意的话,只觉得更加想笑了,干脆笑瘫在桌上起不了身。

      蒋鹰脸色微黑,很正经的说道:“很好笑吗?本侯不觉得。”

      宁晖听到这句要笑疯了,勉强绷着脸学,掐住嗓子道:“很好笑吗?本侯不觉得。哈哈哈哈,有谁会笑自己是傻瓜!”

      蒋鹰瞪眼咬牙:“沈宁晖!”

      萧璟年实在受不了两个人,勉强止住了笑,可一双眼睛亦然弯成了月牙儿:“不许打架。”

      “他又打不过我。”宁晖笑着挥手,浑不在意道。

      蒋鹰简直又被宁晖照脸给了一脚,感觉这个除夕糟糕透了,只恨不得打扁了宁晖的笑脸。蒋鹰自小到大,深得太后宠爱,尊贵不输最受宠的皇子,历来都是顺毛驴,谁敢碰他逆鳞,从来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直接打个半死。可到了宁晖这里,似乎什么都不好使了。莫说打不过,便是打得过,说出去和个女子打架也不好听,吵吧……似乎也不对手。

      便在此处,窗外传来了隐隐约约的钟声,想来是宫人敲响了子时的铜钟。宁晖一时也忘记了笑,忙双手合十,闭目许愿。钟声一连响了十二下,宁晖才缓缓睁开眼,却见萧璟年和蒋鹰都奇怪的看向自己。

      宁晖得意的挑挑眉,十分有优越感的说道:“外祖母说新年许愿最灵验了,我年年许,不许问我许得什么愿望,说出来就不灵光了。”

      蒋鹰嗤之以鼻:“稀罕。”

      萧璟年眯眼笑了起来:“还不是希望你祖父早点出来,顺便保佑你的宁珏弟弟仕途或是身体……”

      “不许说!不许说!说了就不灵了!”宁晖瞪了萧璟年一眼,下了床从柜子里,拿出两个红包,“呐,这个是殿下的,这个给侯爷。”

      萧璟年拿到手里,笑道:“红包不该是长辈送给晚辈的吗?”

      蒋鹰听到此话,生怕自己再吃了亏,立即将拿在手里的红包,放在了桌上,睁着大眼瞪宁晖:“占本侯便宜。”

      “又不是红包,就是新年礼物啦,用红纸包着吉利,侯爷要是不要就算了。”宁晖说着话,便伸手去拿蒋鹰的红包,蒋鹰迅雷不及掩耳的将红包拿了回去。

      萧璟年拿出一个圆滚滚十分精致的小金佛:“倒是挺别致的。”

      蒋鹰拿出一块雕刻繁琐的银锁,看了眼萧璟年精致的金佛,不满道:“市侩。”

      宁晖哼道:“金佛虽是进京时祖父给的,可这银锁我戴了好多年了,要不是没有东西可送,我会给你?”

      蒋鹰听到此话,脸上的不满立即消失了,伸手便将银锁挂在了胸前,从腰间拽下和田白玉雕刻而成的镂空香囊,扔给宁晖:“本侯贴身戴的,不占你便宜。”

      宁晖自然知道蒋鹰贴身戴的,都是极好的东西,甚至有些物件连萧璟年都比不上,自然欢天喜地的扣在了腰上。宁晖挂好了香囊又喜不自禁的把玩了片刻,眼巴巴的望向萧璟年。

      萧璟年眼看着两人的互动,总感觉有些不对,可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此时,宁晖又看向自己,萧璟年哑然失笑,明知道宁晖在要东西,可心里却一点都不反感,反而有几分欣喜,这感觉和往年自己打赏别人完全不同,这样的交换只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萧璟年想了想,浑身上下,也只有头上的金玉镶嵌的簪,才能比得过蒋鹰随手拿出的东西,他抬手摘取了发簪,递给宁晖:“这个给你。”

      宁晖喜滋滋的接了东西,即刻插进了发髻上,习惯性的回道:“祝殿下新年新气象,心想事成,如意顺心。”

      蒋鹰撇嘴:“谄媚。”

      宁晖捏了捏蒋鹰的脸,笑道:“祝侯爷在新的一年里,扛鼎抃牛,勇武过人。”

      蒋鹰撇开脸,嗤道:“巴结。”

      萧璟年见宁晖微黑的脸,忍不住点了点蒋鹰的额头,轻声斥道:“刻薄。”

      宁晖见萧璟年帮了自己,很是高兴:“还是殿下对我最好啦!。”

      萧璟年侧目望向宁晖的笑脸,心里突然有几分莫名的羞涩,他侧了侧眼眸,小声道:“你若困了,便先睡一会。我帮你守着,说不得明日一早便有人前来拜年……到时,想睡也睡不成了。”

      “谢殿□□惜。”宁晖虽不知萧璟年为何突然声音小了那么多,可还是很高兴有人能体贴自己。三个人已守过了子时,也没有什么好守得了,便高高兴兴的上了贵妃塌。

      蒋鹰打个哈欠。扑到了床上,萧璟年无奈的摇了摇头,将琉璃灯吹灭了四盏,留下一盏灯调到最小,又添了一些炭火,这才净手上床。宁晖躺在榻上望着萧璟年的一举一动,心中涌出几分微甜。

      自萧璟年知道宁晖的性别,也不再让她做粗重的活,生活上的琐事也是能帮忙便帮忙,莫说是一朝太子,便是一般的勋贵之家的子弟,也不会轻易的做一些奴婢的活计。宁晖在宫中,虽为太子伴读,但因怕萧璟年对自己太过熟悉,而看出倪端,除了每日上课的时间,几乎不同太子交际。

      往日里,宁晖只觉得萧璟年温和敦厚,却不知他竟是如此平易近人,没有脾气。对蒋鹰更是如兄长一般,尽力的照顾,能让便让。

      不知为何,明明是这样的昏暗的光线,宁晖依然能临摹出萧璟年模样的轮廓,似乎他整个人都被什么镀了一层微光。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