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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灵山有士拈花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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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秋暝这几日连天柱峰都未爬,整日闷在藏经阁里苦读,张知妄开始时见了还嗤笑一声,到了后来也就见怪不怪,权当没看见他。这日他读的实在入神,就连唐照临都惊动了。
“我听照衡说你这几日很是用功,天天闷在这里?”唐照临瞥了眼沈秋暝手中书本,名曰《掌中乾坤》。
沈秋暝草草行了礼,便又埋首书本。
唐照临捋捋胡子,心道年纪轻轻闷在书阁中又怎么得了,毕竟他鹤鸣山是武林门派,不是那石鼓书院,便柔声道,“秋暝,有什么难处不妨告诉师傅,师傅自会帮你的。”
沈秋暝抬眼看他,“切磋功夫,连对方的衣角都不碰到,算不算私斗?”
唐照临愣了愣,随即了然,“是和知妄?”
沈秋暝笑道,“师傅英明,徒儿和他打了赌,还求师傅救我,我可不想输。”
“哦,赌的什么?”唐照临也来了兴致,在他身旁坐下,“咱们秋暝乖巧可人,不像那臭小子面若冰霜,好像谁都欠他钱似的,放心,师傅一定帮你。”
沈秋暝瞥他一眼,满脸不信,“师傅怕是对他也这么说罢?也好,师傅你帮我想想,你看我和张知妄轻功内力都差了那么多,我想比掌法才不吃亏,又不能比本门的,所以我们以三个月为期,比一门别派的手上功夫。”
唐照临想了想,“手上功夫,其实本门的通玄掌倒是不错,若是其他派……唔,徒儿你觉得拈花指如何?”
沈秋暝皱眉头:“这名字怎么如此女气?难不成是峨眉的师太们练的?”话音未落便被赏了个爆栗。
“胡说八道,这是少林的硬功夫。”唐照临沉吟道,“此功头三个月空手练,再之后可捏碎豆子,小成之后可捏碎石块,若是你内力到了一定境界,到了最后削铁成泥也无不可。”
沈秋暝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我要练这个!”
唐照临把他的爪子挪开,“赢就要赢得光明磊落,我也不便帮你太多,只提点你两句,一是要意守丹田,二,别忘了它的名字。对了,知妄那里我便帮你知会一声,你们比试也需要个见证人,我即是你二人的师傅,那便当仁不让了。”
说罢,他便悠哉离去,剩下沈秋暝一个人苦苦思索。
昔佛陀于灵山会上手持金色曼陀罗,又拈花一笑,瞬间扬眉。众菩萨罗汉皆默然无以对,唯有迦叶尊者破颜而笑。佛陀又言,“吾之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尽可托付于汝,汝能护持,相续不断。”
唐照临让他二人以拈花指为题,何尝不是在借佛喻道,别有用意?经年之后,沈秋暝每每回想起那日,总不免怅然感慨——他到底不是那迦叶。
可那时的沈秋暝年纪太小,自然是想不到门派传续这般的大事,他满脑子都是如何拈花碎石,压过张知妄一头。
于是接下来的三个月,沈秋暝都如入魔般琢磨这拈花指,每日裴钦宴回到厢房都可见到沈秋暝盘坐在榻上,对着自己的手指节运气。到底是九岁孩童,日复一日地对着空空三指未免枯燥,每每心浮气躁想要半途而废时,只要一想到张知妄那清冷狂傲的脸孔,沈秋暝便又有了不竭的气力。
这边厢咬牙切齿地练功,那边留仙峰上张知妄亦是难熬。鹤鸣派的功夫以飘逸和柔取胜,他自幼修习正统鹤鸣内经,早已惯了以静制动、以柔克刚的武道,如今让他研习少林可削金断铁的拈花指无异于另起炉灶,进益甚至还不如从头学起的沈秋暝。他自幼身体羸弱,入师门之后唐照临又有意引他入道,平日里讲的均是凝心静气、物我两忘。身边又无同龄玩伴,日日只同那些老道一起念经打坐,因而养成了此种暮气沉沉的凉薄心性。而此番与沈秋暝比试竟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求胜之念愈胜,心气愈不能平,结果也是可想而知了。到了后来甚至连平日修习的剑法都练得凌乱不堪,张知妄只好向唐照临告假,至此呆在留仙峰上,专心练这拈花指。
有一晚唐照临实在担心不已,便悄悄上了留仙峰探看爱徒,却见张知妄一人颓然坐在峰顶的老梅树下举头望月,小小的孩童却是十足的孤单寂寥。心一揪,唐照临正欲上前劝解,却见张知妄闭目沉吟半晌后竟猛击身后梅树,霎时落得落梅无数。张知妄冷眼旁观片刻后竟朗声大笑,随即右手三指接住一朵梅花,又发力轻捻,只留一手狼藉残香。见他似有所悟,唐照临无声一笑,又原路下山去了。
转瞬三月已过,到了比试之期,师徒三人坐在上清宫偏殿之内,唐照临居上,张、沈二人于两边侍坐。唐照临看向两人,笑道,“争勇斗狠乃是道门大忌,因而从常理上说我鹤鸣派并不提倡弟子比试,虽说武无第二,然而三千世界、天外有天,哪里有什么绝对的高下胜负?就拿今日来说,纵然你们一人以拈花指胜出,可难道真的就比得过少林的武僧么?我鹤鸣派弟子习武,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悟道,道门弟子悟出世之道,俗家弟子悟入世之道。”
沈秋暝恭谨地听着,心里早已觉得不耐,不禁暗暗打量对面的张知妄,只见后者神情肃然,仿佛一开始挑衅的人不是他一般。
“因此,我今日为你们做个见证,为的就是给你们提个醒,不论胜负如何,都要记得自己学武的初衷,若是只执着于输赢而未悟出些什么来,那么这三个月岂不是白白虚度?”唐照临手执拂尘,对两人莞尔一笑,“今日不管谁赢了谁,都要顾惜同门之谊,不可心生仇怨,你们可都明白了?”
“谨记师尊教诲。”两人同声道。
“那便开始罢,秋暝,你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