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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司璨愣住了,吴刚说的每个字,都像一把锤子在狠狠砸着他的心口,他越害怕听到的话,越害怕看到的场景,就越是要在他面前出现。

      司璨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当时的他说不出来那是什么,只是觉得心里很慌,很无助,无助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其实那就是当你把某个人放在心尖的时候,潜意识也会觉得在对方心里你也该有一样的位置,而当你发现对方会因为另外一个人,毫不犹豫忽略你的感受伤害你的时候,你会感到深深的失望,会发现原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自作多情,原来付出的真心都只是一个笑话,一个别人都在笑,你一个人在哭的笑话。

      余舟远看到司璨煞白的脸色和那副全身僵住的样子,他忽然觉得脑袋里有一扇门被打开了,一些被自己忽略已久的细节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

      原来,司璨喜欢吴刚。

      他突然觉得很害怕,就连刚才对司璨骂完脏话的时候,都没这么害怕,司璨这么喜欢吴刚,自己却像个陈咬金似得莫名其妙跑来插上一脚,吴刚还因为他这个陈咬金骂了司璨,他这一脚,真是不偏不倚正好踩在了司璨的心口上啊!

      他快速看了吴刚一眼,掩饰不住语气中的责问:“吴刚?”他觉得吴刚再不对司璨说几句软话,那他恐怕就要被司璨恨一辈子了。

      可吴刚妹子豪气干云,哪里会理这两位公子哥的少男心思,她分明是看到了余舟远责怪的表情,可她要是因为喜欢余舟远就住口,那可真是冤枉极了,就因为余舟远这句责问,她还非说不可了。

      “我都叫你别爬了,是你自己说可以,不行就不行,装什么装?现在爬不动人家来背你,你还……”

      “吴刚!”余舟远又是一声呵斥。

      吴刚觉得,在真理面前,儿女之情可以先放一边,她瞪了余舟远一眼,满腹委屈,她说的哪句话有错?只要是对的,她就一定要说!

      她把声音提得更高:“现在爬不动!人家来背你,你还蹬鼻子上脸了?叫别人滚,你有权利吗?你凭什么呀?凭你是混血?凭你有妈妈?凭你比大家都高上一等?我告诉你,你什么都不算!你……”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因为余舟远实在是忍不住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她的嘴给捂住了,一边捂着一边推着她向楼下拖,要不是她是女孩子,余舟远觉得自己还能再暴力一点,现在他只恨自己反应太慢,应该在她开口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把她拖走才对。

      听着吴刚被堵着嘴还艰难地发出哼哼唧唧的不满,司璨终于明白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分量了,也终于觉得要开始正视自己了,自己,是真的蠢。

      他突然笑了一声,然后站在原地等待了一会,等再听不见吴刚的哼唧声和余舟远重重的脚步声了,他才开始一步一步,慢慢地往楼下走。

      司璨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家里,他觉得有点茫然。

      虽然很多年以后再提到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能一笑置之了,但其实,这件事早已驻扎在他的潜意识里,成为他感情道路上永远的警告牌,时刻提醒着他,不要自作多情,不要再单方面傻傻地痴迷。

      司亚楠还在厨房忙活,她今天心情不错,看来是下了大手笔,为他的宝贝儿子和宝贝儿子的伙伴们准备了丰盛的一餐。

      司亚楠从厨房端了一盆菜到客厅,才发现司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她抬头看了司璨一眼,笑道:“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你的朋友呢?没带回来?”

      司璨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司亚楠觉得奇怪:“怎么了?像被人欺负了似的?对了,妈妈给你订了一个大蛋糕,等会儿我们一起去拿吧。”

      司璨点点头:“好。”

      当发生了一件令你很火大,很伤心,很委屈的事时,你也许能将不满很痛快地发泄出来,但当那些倒霉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可能会连抱怨都觉得没有力气。

      与他心情契合,正午刚过,天渐渐阴沉下来,一层诡异的阴霾由地平线开始,笼罩着天的两端,昼夜仿佛提前降临。

      但,恶劣的天气,不能改变什么,也不能阻止什么。

      他们生活在穷乡僻壤的郊区,马路上很少能看见四个轮子的车,司亚楠牵着司璨的手过马路的时候,司璨余光看到有一辆黑色的车。

      司亚楠在他耳边的碎碎念仿佛自动消音,他的意识全集中在那辆车上,他发现有些不对劲,那辆车正朝他们疾驰而来,真的是“朝他们”,带着强烈的目的性,那一刻,司璨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那辆车就是要来特意撞他们的。

      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可怕的引擎声离耳朵越来越近,接着他听到司亚楠急促地大叫了一声,声音带着某种绝望和不舍:“司璨!”

      如果司璨知道一切,那他还会从司亚楠的呼喊中听出她的悔恨。

      司亚楠之前太年轻,只知道开心大于一切,是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女人,她可以和老外一夜情生下司璨,之后为了追求自由和更美好的生活毫不犹豫地抛弃这个孩子,但当她走投无路,又回到这个孩子身边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样的生活才是自己想要的,原来,穿着最奢华的衣服,戴着最昂贵的首饰,都比不上每天为司璨做一日三餐,看着他吃得那么开心,傻傻看着自己笑来得幸福。

      她后悔自己没能早一点领悟这个道理,浪费了和司璨在一起整整七年的日子。

      伴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司璨感到牵着自己的手已经松开了,他的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猛地甩了出去,后背着地。他听到嗡嗡一声,就像是铜锣的音波一样一阵阵地在他脑子里散开,这声音让他无法思考。

      他觉得很累,他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可能只是一场梦,闭上眼睛睡一觉,再醒来,一切都会恢复原状,可他的理智却无情地告诉他,他不能睡,他还要确认,他妈妈怎么样了。

      他吃力地睁开眼睛,发现司亚楠就倒在他旁边,脸对着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脑袋下面有一滩鲜红的血。

      他看着司亚楠,叫了一声:“妈妈。”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如果别人看到,只会觉得他说了一句唇语而已,他强撑起来,跪在地上往前爬了几步,他抬不动腿,只能拖着爬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磨破了他的膝盖,他来到司亚楠身边,低着头摇了摇她的肩膀,没有任何的回应让他感到恐慌,他害怕自己将要面临的事,真的害怕,害怕到他想都不敢想。

      他醒了醒鼻孔不知名的粘稠液体,可能是血,也可能是鼻涕,被呛到的感觉让他有些清醒,他将不自觉颤抖的手摸向司亚楠的上衣口袋,那里应该有手机。

      与此同时,肇事车上又是另一番景象,刚才那下激烈的碰撞后,车直接漂移出去十几米,轮胎和地面的摩擦声撕心裂肺的,司机踩下刹车的同时,忍不住捂上了耳朵,答应的时候爽快,做的时候到底还是害怕。

      还好马路够宽,足够他撒开方向盘来一次随心所欲的大漂移,没有酿成二次车祸,但车还是承受不住熄了火,周围安静下来的后一秒,他立刻回头透过车后座玻璃确认自己的杰作,但这一回头,却让他看到了惊心的一幕。

      那小子居然在打电话!

      他开始担心,自己刚才到底撞没撞到实处?那个女的会不会还活着?万一120来了把这女的给抢救活了,他该怎么办?

      他觉得,与其瞎想还不如再把事做做彻底,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反正做完这件事,他就能到国外去享清福了,到时候把车子烧了,一干二净,谁也抓不着他。

      这么想着,他觉得有点兴奋了,但是生理反应跟不上他思想的变化,转动车钥匙的手还是有些发抖,听着引擎启动的声音,他眼睛有些发亮了。

      再碾过去,再碾过去一次,一切就完美了。——他心里这么想着。

      车子终于是发动了,即使身体在颤抖,他转动方向盘的动作依然流畅,这是他开车二十多年养成的习惯了。

      车身潇洒地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停顿了一下之后,朝着驶来的方向开了出去。

      如果这个地方有监控探头,那么它会记录下这么一个镜头。

      肇事车潇洒回头,如同一只自信的猎豹一样冲了出去,但仅仅零点一秒的功夫,它却来了个紧急刹车,就像猎豹踢到了桌腿子,整个萎了下来。

      车内,司机吓得下嘴唇皮子都在打颤,额头上片刻已经布满了冷汗,握着方向盘的手似乎也不怎么稳了。

      他没有看见鬼,但他看见了比鬼还可怕的人。

      在他又一次启动车子的同时,车座后排竟然会突然冒出一个人,那人修长的上半身慢慢窜进了驾驶座,那张骨骼尚未长开的漂亮脸蛋紧紧挨着他的脸侧,那双冰凉的手覆盖在自己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

      司机有一种“完了”的感觉,真正的完了,这件事完了,这辈子也完了。

      他一点点侧过头去,觉得那人左耳上的钻石都显得这得这么刺眼,他哆嗦着叫出对那个人的称呼:“少,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被叫作少爷的少年对他温柔地笑了笑:“早上偷了爸爸的车钥匙躲在车里睡觉呢,没想到你把我带到这儿来了。”他又侧过脸,看着十米开外的案发现场,伸出一根白净的食指指了指那里:“吴叔叔,那人脑浆都爆出来了,你还不放心呀?”

      司机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个孩子,他居然感到害怕,之前的害怕,来源于怕被这个孩子知道一切后他将面临的遭遇,而现在的的害怕,却完全来源于这个孩子本身。

      这孩子的语气,竟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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