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兴事王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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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圣诞节刚过，姚小千和夏薇闹出了一档事，可以算的上是高中这碗无味的粥熬了一年多后，忽然掀起的沸腾的米汤。
这事的起因说来滑稽，简单来说，可以归结于一个刚认了大哥的少女的装逼。
高中的校长都喜欢把高二下半学期的孩子称作“准高三”，意在提醒他们“高三将至，努力学习”。每年春节过去，寒假回来，高二的学生便要开始一轮复习，从此肩负家人饱含期翼的深深目光，被压在高考的五指山下苟延残喘，直到来年六月才能破山而出，翻身农奴把歌唱。
许是气氛来的实在太快太热，平时对女儿关心甚少的姚妈妈忽然就关心了一下姚小千的成绩。拿着期中考的成绩单不紧不慢地看了一遍后，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姚妈妈什么都没说。
只是，没过几天，姚小千就收到一条短信——通知她周末到一个叫星跃的教育机构上课，全天的。
姚小千面无表情的盯了屏幕上短短几行字好一会，随后转手把短信转发给了夏薇，并在结尾附了一句：陪我去上课。
过了几分钟，夏薇回复：好。
于是到了周末，姚小千和夏薇一起背着个双肩包，打扮出一副好学生的模样，屁颠屁颠地跑到短信中说的XX礼堂，刚进门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哪里是补课，简直像传销会场。
开会似的大课向来过的容易，睡一会，分分神，再和夏薇聊一会，想听的时候记记笔记，时间不知不觉便过来了。
后来的事情就发生在两节课之间短暂的间休。
夏薇买了两杯香飘飘奶茶，站在饮水机前排队。上课人口基数大，饮水机前的队伍自然不短，等轮到夏薇时，一桶水就只剩了个底。
站在夏薇身后的，是个头发染成焦黄色一瞅就不是什么正经货色的女孩。她正一脸不耐烦地排着队，等到夏薇接水时，她不耐烦地看着快干了的水桶，丝毫不客气地说：“喂，你少接点。”
夏薇虽不是好事之人，却也看不惯这种嚣张。她没说话，全当没听见，冲好了奶茶便转身走了。
黄发女孩瞥了她一眼，掰下饮水机的开关，奶茶冲到一半，渐细的水流便彻底断了。
夏薇的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下。
转过头，夏薇便看到一张眉毛都快飞起来的脸。
“叫你少接点，听不见啊？”女孩竖着眉毛，恶狠狠地边骂边扬了扬手中的手机。“信不信我打电话找人收拾你！”
分明是挑事!
夏薇厌恶地瞟了一眼对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沉默着不说话——手机在外套口袋中，而她的双手被奶茶占满了。
拍在肩上的手忽然被身旁凭空出现的人推掉了，只见姚小千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正笑盈盈地和黄毛丫头对视着。她像看了什么好笑的笑话，那轻蔑的眼神瞥的黄毛浑身毛孔进了沙子似的不痛快。
“好，你定时间地点，我找人。”
姚小千笑眯眯地弯着眼睛，轻声说道。
事情就是这么挑起来的。
也许学生时代的争端就是如此，一杯水，一句话，容不得刺骨，容不得嚣张。
那时候，如果这嚣张黄毛丫头留意到夏薇身上Chanel的大衣，也许她会在闹事前想一想是不是找错了人。
只是世事无常，注定有人死于无知，她便是其中一个。
许多年后，夏薇和姚小千甚至记不起她的名字，回忆往事时，当年的闹事者在她们口中只剩下一句简单的，“那个谁”。
这黄毛丫头刚认了个社会人当大哥，本想横空出世闹出点名堂“光宗耀祖”，却不想胎气都没聚齐就惨遭夭折。
这座坐落于北方的小城有一条家喻户晓的“闹事街”，闹事非同闹市，一条街从头到脚都是迪厅酒吧夜总会。而在这条街上，规模最大也是名字最亮的一家迪吧，就是王朝天国。
黄毛丫头认的大哥，就是混在王朝天国里一个叫二条的，小有名气的混子头。
在这座城市，混混和流氓有着本质的区别——流氓敢做的事混混不敢。混混顶多是砸个车砸个菜摊，收个地头钱，警察来了就一溜烟跑的没影。
可二条不是。他胆大，敢混，动起手来不要命。有句话是这样讲的——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于是，他两脚踏两船，卡在混混和流氓的过渡带，有流氓的热情，却没有流氓的职业道德。日子久了，二条就这么火了。
接到干妹妹黄毛丫头的电话时，二条这叫一个豪气冲天。
“嗨，这点儿事。你等着吧，哥这就教教那俩丫头怎么做人！”
话说出口就犹如泼出去的水，在二条看来，这会自己可是“当红”的人物，面子什么的必须“咣咣”顶上。于是电话一挂，二条就开始张罗了，口口声声说，要让欺负他妹的人知道啥叫社会。
就在二条张罗的正起劲的时候，姚小千和夏薇正悠哉地坐在咖啡厅里喝着果汁。
姚小千晃了晃杯子里的冰块，说：“别麻烦爷爷了，我办吧。”
夏薇摇摇头，“哪有那么麻烦。”
姚小千：“我若不让你陪我来上课，也没这事了。”
夏薇笑笑：“在意这个做什么？”
姚小千吸了口果汁：“没事，我办吧。”
朋友多年，姚小千话说到这，夏薇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便没再多说。
如果你不来陪我，自然不会卷进事端，而我又怎么舍得，让陪伴变成负担？
当天晚上，黄毛丫头往夏薇的号码上发了条短信——下周六晚上八点，王朝天国C区108卡房，不、见、不、散！
姚小千看着短讯上三个和主人八分形似的顿号笑而不语，夏薇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正翻着本杂志，漫不经心的说了句，“我倒怕她不来。”
小时候，姚小千常听一个大她八岁又经常惹事的哥哥说，打群架这种事，那些喊着“我有哥，我有姐，我有干爹”的，其实都没什么意思，真正有能耐的人说的是：“我有兄弟。”
长大后姚小千越发理解了哥哥说的话。
出事了，找哥找姐找干爹帮忙，这是被罩着，是单方的保护，单方的搭人情。只是时间久了，谁又会毫无保留的，为了一个不能带给自己同等回报的人不顾性命呢？
可是兄弟，不一样。
第二天早上，姚小千找的搭线人带了话回来，简单交代了几句。而姚小千倒也做的明白，晚上约了搭来的“上面人”吃饭，递了两条软中华。
姚小千这人，眼力劲儿够用，话不多嘴甜，在饭局上绝对的讨人喜欢。一顿饭吃下来，“上面人”分外开心，这事也就大致谈妥了。其实，说到底姚小千也没想真就搞的对方怎样，这年头社会在进步，治安在健全，法制社会下有几场架是能真正打起来的？场面上不输，就足够了。
时间迅速划到周六。
其实在这之前，姚小千去王朝天国的次数用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这事出了以后，姚小千之所以有能力解决，并不是她在这方面如何如何能耐，仅仅是靠交际广人缘好，能找到肯为她搭线的人罢了。
霓虹绚烂，灯红酒绿，城市的夜色很美。
姚小千与请来的客人一同出现在王朝天国舞池侧面看台的108卡房时，距离约定的八点还有20多分钟。夏薇看到熟悉的身影后便从舞池疯狂摇摆的人海中脱身，走到姚小千身旁，礼貌地与客人打了招呼。
姚小千请来的客人是位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中年男子，西装革履带着副金丝眼镜。他姓马名扬，在王朝天国的名声并不及最近个把月忽然红起来的二条。
只是红人不一定是厉害，二条说到底就是个混混，胆子就算大过天，不过就是摆给世人看的那些能耐。社会上很多事仅凭暴力是无法解决的，想摆平的话，靠的是关系。二条就算再愣再横，这家迪吧毕竟不是他的地盘，由不得他说的算。
王朝天国这种地方基本每天晚上都有闹事的，往往到了周末还不止一出，蹦的酣畅淋漓的人们早已见怪不怪，只等着血花飞溅趁着场面混乱放声尖叫。
当黄毛丫头领着二十几个装扮各异，手持铁棒和各种管制刀具的混混将卡房围了个水泄不通时，那嚣张的脸上，眉毛像是在跳舞，眼睛恨不得和鼻子竖成一个高度。
她嗤笑一声，纵是一副盛世凌人的模样，阴阳怪气地冷笑道：“呵，你们敢来，就不怕死吗？”松开抱在胸前的胳膊，她指着站在身旁的人说：“给你们介绍介绍认识，这是我哥，二条哥！”
黄毛丫头身侧，浑身肌肉精壮，头□□了紫色喷成鸡冠模样，小臂纹了暗纹的二条正石头似的站着。斜着眼将坐在卡房里的几个人打量了一翻，二条大爷似的抱臂，问——
“谁放的话呀，说时间地点你定，我找人，谁他妈这么有种！？”
姚小千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果汁，“我。”
“拽出来，砍了。”
几个混混冲上去就要拽姚小千，可惜卡房都没进去，就被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一个身影一脚踢翻在地。与此同时，卡房外面的圆桌群里陆续有人站起来，手不约而同摸上胸口腰间，分明是里面藏着家伙！
马扬坐的不慌不忙，姿态优雅面容淡淡，他从烟盒中取了支烟，姚小千动作自然又恰到好处地递上火。点点火光忽闪，烟雾渐起。
吸一口烟，马扬淡淡开口，话说的悠然。
“你们知道这家店是谁的地盘吗？”
二条和黄毛丫头听了这话皆是一愣。许是没想过两个还在上学的丫头能有这般本事，事已至此，再发展下去明显要棘手，只是已经到了这步，只得打起破釜沉舟的架势。
二条喊道：“是人都知道，天国是傅老板的地盘。你这话什么意思？”
将还剩大半的烟戳进烟灰缸使劲拧了拧，马扬抬头，眯起双眼。“那是我兄弟。”
马扬这一句话，引得姚小千再度想起小时候那个能打架的哥哥说过的，兄弟与被罩的区别。如今，亲耳听到，又别有一番滋味。
“没什么事就回去吧。”马扬吐出最后一口烟圈，头都不抬。不远处圆桌群中的人似在集体等待着什么，二条看到他们藏在暗处的手俨然蠢蠢欲动。
二条直觉，这次怕是要吃瘪了。
他浑身僵硬地站着，内心狠狠地斗争着。理智告诉他这时候撤是最明智的，若对方请来的这位客人真是傅老板的朋友，自己纵是有八条命也不够他宰。然而，作为当红的混子头，混混天性的好斗与冲动在他内心深处挣扎纠缠，围剿着本就残留无几的理性，疯狂地叫喧着，“干吧！干吧！”
无巧不成书，就在二条万分纠结的空当，他身旁一个小弟模样的混子凑上来，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于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二条的脑子里，理性小人霎时被冲动的魔鬼砍了个七零八落尸骨无存，两根驴唇不对马嘴的电线一搭，就地擦出了短路的火花。
二条牙一支，脖一缩，决定——“干！”
后来，姚小千听说，那凑上去说话的混混当晚是打K打嗨了，醉生梦死之下圆了把神仙梦，当了回活菩萨——一句话把老大送上了西天。
那小混混说，“老大，这可这么多人看着哪！现在撤了，以后咱们咋混，多丢人！”
听了这事以后，姚小千就想，这混混和流氓本质的区别，应该是流氓比混混有文化吧。这二条但凡有那么一丁点脑子，总不至于分不清脸和命哪个重要，被个小弟一句话就送上了不归路。
可事实证明，二条这货不仅没文化，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傻逼。灯红酒绿之下，他看了一圈周遭那些凑热闹捡戏看的期盼目光，短路的脑子顿时激发出一种“我是明星”的二逼错觉。
于是他大吼一声：“不管了，开砍！”
事情的结局，被砍的不是夏薇和姚小千他们。
只是，把事情解决的人也不是姚小千请来的马扬。
二条一声怒吼回音还没落下，邻座的107卡房忽然就走出来一个人，手里提着把砍刀高高扬起，一刀剁了二条一只耳朵。
末梢还沾着血的耳朵落在地上，竟像活了似的跳了两下才慢慢软下来。二条惨叫一声伸手捂住满是鲜血的右半边脸。
惊慌失措的混混们一时做鸟兽散，然而好戏才刚刚开始，一群操着家伙的影子忽然从混混们身后涌出来，挥刀便砍挥棍就砸，下手之狠仿佛砍的砸的不是人。
一瞬间，108卡房周遭，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原本将卡房围的水泄不通的混混群支离破碎，到处是抱头鼠窜浑身是血的狼狈模样。
从107走出来的那人将沾着血的刀扔在地上，径直走到蜷缩在地手捂着半边脸，遍身刀口的二条身前，抬腿对着二条的脸就是狠狠一脚。
夏薇原本放松的身体忽然紧绷起来，男人宽阔的背脊像块倒立的三角，横冲直撞地占据了她全部的视线。
没等那人回头，夏薇柳眉微皱。“来的怎么是你？”
“夏司令都开了尊口，我哪有不来的道理。”男人肃杀的声线贯穿一干嘈杂，话音却带着轻蔑的调侃。他转过头，棱角分明如同刀刻的脸映入眼帘，夏薇面色一沉。
“谁规定我不能来？你吗？夏薇。”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兴事王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