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花槿 水月风荷》忽其渺杳

2、第二幕

　　白翮低头浅笑，尽管月色已经融融，他停在昊苍府门前的脚步仍是不想往前挪动。刚才与小璃儿分别时，他趁着月色姣好轻轻吻了她，她的嘴唇柔软而芳香，那轻柔的触感使他忍不住一再回味。他的小璃儿呵，白翮这一辈子都会留在她身边，保护她不受任何人的伤害。

　　整理好了思绪，抬步朝府内他的厢房走去，月光洒下一地的银辉在他的脸庞上，刚才那种温柔缱绻神色已经消失不见，而是换上一另一副漠然冷毅的表情。

　　房间里烛火居然亮着，白翮眉头微蹙，推开了房门。房间里松木矮几下坐着一位玄衣长者，鹰目一样锐利的眼睛正盯着几上的一幅画像审视。

　　“王爷，”白翮赶忙跪下，义父不打招呼半夜来到他的房间，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起来吧，”不带半分感情的嗓音夹杂着严厉，“以后只你我在的时候喊我义父便好。你这漏液回府可是在外与我那侄女的约会有何进展了？”

　　白翮的肩膀忍不住轻轻一抖，“义父恕罪，是孩儿不好，耽误了府上练兵，还玩忽职守……”

　　“本王又没有怪你的意思，”固炀王独孤稗站起身来，手上还抓着那副仍未完成的画像，“你与本王侄女靖安公主的事已经众所皆知，抽空陪陪公主也是好的，只是……这就是你打算送我那宝贝侄女的生辰贺礼？”他扬了扬手中的画像，仿佛那是受人鄙弃的废纸一般：“也太不像话了！”说罢将手中的纸页轻轻一攥，再次打开来就只剩下了漫天飞舞的纸屑。

　　白翮张了张嘴角，终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独孤稗踱步过来，浅叹，弯腰扶住白翮的胳膊。白翮受宠若惊般立马站起了身，口中喃喃：“义父……”

　　三王爷没有理会他，低头从宽广的衣袖里掏出一颗核桃般大小的夜明珠来，雪白的珠子立马漫溢出满室光华，就连那原本还算明亮的烛火也顿时黯淡了许多。

　　独孤稗将珠子递到白翮手上：“这是来自泅州的深海皎明，你将此作为送给靖安公主十七岁生辰的贺礼，到时候圣上必会龙颜大悦，届时你向他提亲，他必然是不会拒绝你的。”

　　“义父……”白翮的声音有些哽咽，“您不必对孩儿如此好的。”

　　“本王对你好可不是不求回报的，”独孤稗的笑容在夜明珠的莹莹白光下显得有些说不出的诡异，“我要在你和靖安大婚那一日起事，到时候我要你帮我劫持住璃月，这样我就可以一举杀了那糊涂东西，将本该属于我的皇位夺到手，你听清楚了么？”

　　在这世上若有些东西原本就不属于你，那么你就算再费尽力气，再将自己包装的绚烂华丽，也只能是白费力气。

　　在这世上，也没有人做事是不求回报的。

　　这些道理，在白翮十一岁被昊苍王府的王爷收养时就已经明白，可是隔了这么多年，当自己以为已经能够凭着自己的能力在这片世界里摸爬滚打时，才发现真是他自以为是了。自己的一切都是养父给的，对他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只有遵守的份。

　　可是璃月呢？璃月何辜？竟要遭受如此欺骗和灾祸？

　　长兴王府花园兴酒亭内

　　一个面目儒雅含笑的青衣男子正在给坐在对面的白衣男子斟酒，一面还不忘打趣道:“二弟近来可真是忙得很，我几番去昊苍王府找你喝酒都被挡了回来，理由不是什么政务繁忙就是要练兵。要我说呀还是璃月妹妹的面子大，去一次就把你给唤出来了……”

　　白翮的神情带着一丝落寞，“大哥说笑了，我哪有那么大架子，近来是真忙得焦头烂额，固州那边又发生了起偷到官银的大案子，王爷正烦恼着，蕉岭听说又有哗变，真是没有一处让人省心。还是你父亲大人英明，选了处和平安宁的好地方来管理，倒是省下不少事。”

　　独孤虹一哂道：“倒也没有你说的那么清闲，自从前些年父王过世，我承袭了这爵位，兴州境内就频频犯事。不过是我懂得将事情都交给下面的人去办罢了，你说白白养着他们，又不让他们办事，不是自讨苦吃么？”说罢又仰头喝了一杯。

　　“独孤兄所言甚是，甚是……”凉亭外传来一声半醉半迷糊的应和，原来是那修隐寺的归言师父正半躺在台阶上，手上举着一只酒壶，正喝的好不畅快，“要我说啊，人活在这世上就应该是醉着的，要那么清醒啊，只会惹来无穷麻烦事……”

　　“归言师父这和尚当得当真出尘洒脱，要是我也能如他这般就好了。”白翮长叹一声，似是对那和尚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一壶酒毕，大家都有些薄醉，归言师父仗着酒意哼起了一首不成调的小曲，那曲调哀怨绵长，余音不绝，座上的两人都只是静静的听着。

　　半晌，独孤虹轻叹一声，对白翮道：“二弟啊，要我说，这世间红尘万丈，身在其中的人独独脱不开一个情字。就像这归言，想当年的流风公子李彧在这繁花锦绣祜然都城中，也算是个为美人笑一掷千金的潇洒公子哥，如今竟沦落成这副凋零行状，还不都是为了那一个情字。”他缓缓地呷了一口酒，装作漫不经心的看了白翮一眼，又附上他的手臂道：“二弟，我知道璃儿妹妹她钟情于你，你也看上了她，这世上总是一厢情愿的不少，两情相悦的却廖之又廖。这来之不易的情缘，你可得好好珍惜啊。”

　　珍惜？白翮心里苦笑，他咧着嘴摇了摇头，若是昨夜之前他还会为这一番话而暗喜不已，可是如今，这一段人人欣羡的情缘不过成了被人有心利用的工具罢了。他心中的苦涩，又是谁可以明白的？

　　独孤虹见他不说话，悻悻的摆了摆手，心中却也是万般滋味，愁肠百结。其实他自己又何尝看得开情这一字，他对表妹璃月的感情甚深，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为时已晚，那璃月与他这三叔的养子自小青梅竹马惯了，如今两人又正是情投意合，浓情蜜意的时候，璃月的眼中又怎会有他？虽是心有不甘，可对面坐着的毕竟是与自己有着这么多年兄弟情分的人，难道他能硬生生的将璃月从他手中夺了去？

　　感情这种事，唉，谁也说不清楚。三个大男人各自怀着心思，酒水呷了一杯又是一杯，却只是借酒消愁愁更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