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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偏执和孩子气 ...

  •   “还有没有人下车?”耳边似是有人的喊声,钧听着,稍稍清醒一些。这是她在离开C市的路上,售票员在提醒乘客中间的站点是否有人下车。她是最后一站,便继续垂着头,忽略掉汽车轻微颠簸。

      朦胧中,钧似是抛却许多事情来到林的学校。她一人在那间陌生的教室晃悠,有他关系好的朋友说林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钧便坐在他的位置上等,从白天等到黑夜,全班的学生仍是乱作一团,做什么的都有,像是自习一般,无人管束。一个短发女孩走到桌前来,垂首睨视,“你在这做什么?”

      “我……”钧支支吾吾,仿佛有感应一般,觉得不该告诉她。

      那女孩看着她,却是突然笑了。“你在等他?”顿了顿,又说道:“他不会见你的,你回去吧!”

      钧仰着头看她,心内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却又不知心底是不是有小鬼在作祟,她就那么安静坐着,仿佛非要等到他不可。然而,等到所有人散去,林还是没有回来。
      最终,只剩下她一个人。

      钧的脑袋晃晃悠悠,忽的猛力向前,她艰难的睁开双眼,看车上寥寥数人。拍拍头,又转了转僵硬的脖子,有些分辨不清方才的事,究竟是她的梦,还是累极了的臆想?

      她提了包包下车,没理会乱糟糟的头发,或是刚才瞌睡的时间有没有流下口水。只浑浑噩噩的跟着旁人的脚步走下车。她险些是用着步履蹒跚慵懒无谓的姿态走出车站,是糟糕透顶了的模样。钧伸手抓了一把枯燥的头发,仍是努力分辨着方才的梦境。她见过林历任女友的照片,只可惜梦里那个女孩的样貌并不真切。

      “……”钧忽的顿住脚步,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远处的人却是疾步向她走来,然后不由分说便将她拥入怀中。

      钧傻愣着,眼前一片雾霭,看不真切任何事情。只晓得这怀抱是温暖的,这在众人间的拥抱是大胆的。然而,直到那男人放开她,方才磕磕绊绊的问他,“你怎么在这?”西藏的风景留不住你吗?若她记得不错,当日返程的车票,她买的是次日。辰却是七日后的。他着实不该出现在这里,搅乱了她所有节奏。

      “我就知道,不管你去哪,一定会回来这里。”辰满目笃定的看着她,沉痛压在眼底,微有湿润。

      钧望着这个额上已经刻上沧桑的男子,突然觉得,他实在不该陪她如此折腾。如此想着,便垂眸扯着嘴巴笑笑,“自然是要回来,我的家在这。”尽管是她租来的房子,住了三年,多少也算是家了。

      辰开车送她回家,一路上,钧都紧紧抱着他的手臂闭眼休憩。她从未如此倚靠林,如此,替代的都如此公平。她暗暗想,是该同辰好好谈谈了。只可惜,到底是累了倦了,枕着他的手臂,不一会儿便睡着了。醒来时,已是入夜,且是在自家的床上。辰在阳台上抽烟,背影孤独寂寥。

      钧看着他,愈发觉得,他是到了想要安稳生活的年纪。该找个适合结婚用来过一辈子的女子。如此,不可避免再是想起最初时林对她的评价。钧苦笑,那时的林自然不会清楚,她的适合,只针对了他一个人而已。换做旁人,她连敷衍都做不出来。亦只他一人,使她想过一生那么长久。

      十三楼的高度,辰在烟雾缭绕中俯视着这座城市的夜景,一如既往地奢华靡乱。他站在如此高的位置,只看得见一幢幢高楼林立,看不见人情温暖。一双手忽的绕过腰际环上来。辰浑身一颤,随即熄灭烟火,大手覆在她的手上。他在阳台站了这许久,竟仍不如她的手冰凉。

      辰的心骤然紧缩,想起几日前钧同他讲过的笑话。

      那是前年炎热的夏季,钧工作的地方条件不甚好,店长说要购置空调,结果整个夏天都要过去了还是不了了之。钧热的几乎湿透脊背,好歹深色的衬衫不曾露了痕迹。店里有个唤作果儿的女孩,典型的外放型女孩。乐观开朗,平日里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模样。那日,果儿不知从哪里看来的话。突然问钧,“钧,你热不热?”答案自是肯定的。果儿迅速接着说道,“想想你心爱的人,就心凉了。”

      钧有一瞬的愣怔,便又赶紧应下。只不过果儿的话到底是有些作用。她想起林,心如死灰,哪还有一分记得夏季炎热灼人?然而副作用,却是原本需要动些脑筋的工作,到她手里全是机械运动。

      那日,钧同他讲时,同讲一个笑话没甚差别。她的重点在于那个网上流传的“想想你心爱的人,你就不热了。”

      “辰……”钧轻轻唤他,声音略显嘶哑。

      “这是我第二次来你住的地方。”辰打断她,转过身来将她拥入怀中。“这里有些冷,到里面谈吧!”说着便放开她,牵住她的手就要往内里走。

      “不……不用了。”钧轻轻挣脱他的手,将手负在身后,望着遥远天际的那一抹亮光,低低道:“我从不让男人到我家来,上次……上次是没办法的事,这次,这次还是多谢你。这么晚了……”

      “唔!”

      钧睁大眼睛望着眼前这个男人,他何时变得如此霸道蛮横?他的吻充满了侵略的意味,明知道她瞪圆了眼睛,却还是做出深情投入的模样,直到两个人都喘不过起来,钧的身子整个瘫软在他怀中,辰才俯在她耳侧低低喘息道:“你根本忘不了他。”说罢,便丢开她顾自离去。

      钧仰躺在冰冷的墙上,抬头凝着天花板,白色吊灯未被开启,她落在阴暗里,受着微风吹拂。泪水在眼眶里盘旋许久,到底不曾流下。辰说得半分不错,她并不介意他介意,可是看到他如此落寞沉痛的模样,说不内疚是假的。

      回到卧室,钧摸到手机准备编辑短信给他,想想仍是将手机丢开。她并不想以无声作为终结一段感情的方式。尽管,她与他,仿佛谈不上感情。

      夜渐深,钧蜷缩住身子,紧紧地拥住自己才能缓慢取暖。耳边响彻的音乐是曾被她喜欢过的词曲。“……两个许多年的朋友/两段爱来去的理由/在时过境迁之后/我们在路边叙旧/那被甩了一耳光的梦/像雷声隆隆/我们都被忘了/都被忘了很久/时间就是一段路的小偷/那雨伞下的衣袖/那等答案的面孔/多少快乐走成寂寞……”时光倒退回几个时辰以前,她站在另一座城市的街上,身旁是许多年的朋友。在时过境迁之后,她与林站在路边叙旧。唯一不同,便是刻意躲避一些话题,将所有话刻意讲得淡定轻松。如那首歌里唱的,爱,常有始无终。

      钧知道,她愈发信任命运的安排。世事反复,当初她所承受的一切,换做她来施加给辰。

      三年前的春末夏初。钧一直记得那天,林以悄无声息地姿态结束了他们三年多的感情。打出去的电话再是无人接通,所有信息石沉大海。就是朋友网上,她再也进不去他的主页。突然之间,这个人仿佛人间消失了一般。

      钧以为是她说错了话,林只是小小的惩戒一下她。并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三个月前,林不知在网上看到了些什么,同她聊天时提起她的怪癖和习性,微微有些不开心。

      “你能不能别每次都一句一个亲的叫?”

      彼时,是林第四段感情的结束期。钧在听说他分手的那一刻,险些欢呼跳起来。她高兴了整整一天,口头上仍是不免言语宽慰,可是心底的雀跃让已经奔三的她,再不能继续迟钝下去。她喜欢他。对于这个事实,她亲爱的飞子姑娘在他们最初相见时就已然做下定论。亏得她抛下了漫长时光,方才懂得。

      如此,钧自然当做林是有些微微吃醋的意味。林曾坦言,他对她的确有极强的占有欲,这一点,他自己亦是说不清楚为什么。可是那时的钧并未多想,她只当这是他的习惯。这世上,总有一些人,当做身边的人归属于他自己。如此,亦算得上解释。可是,林还说过,他们是那么好的哥们,总有一天钧会遇到合适的人,他会祝她幸福。

      电脑这边的钧无谓的撇撇嘴,“那又怎么了?不过是个口头禅而已啊!”她素来不喜欢这些网络流传的东西,至于随口一个亲,却是不小心成了她的习惯。不论对谁说话,不小心就在一句话的开端或末尾加上一个。

      “反正,你以后别总是这样。”林的表情看来稍有严肃,钧看着,只愈发想逗逗他。如此,便双手托腮,满面无辜的模样问他,“可是这是我的习惯了,一时半会儿肯定改不了。再说了,这个也没什么的。口头禅而已。”

      “你以后尽量别那么说。”林无奈妥协。她却偏要想看看他被逼急了的模样,“那我……如果非要说呢亲?”

      “你……”摄像头里的林明显是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后果自负。”

      对于那样一个简单的称谓,钧根本没太放在心上,反而偷乐了许久。至少,这些东西可以证明他对她的占有欲,至于爱情,她并不着急。她这么一个反应迟钝的人,父母经历漫长的十几年争吵,然后领下离婚证。她和小妹成为无人管束的孤儿。小妹为此不知哭闹了多少回,邻里看见亦是指指点点,唯有她安安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不哭不闹。没几天,父亲车祸,成为传说中的植物人。保留意识,可是无法睁开眼睛,不能开口说话。小妹跪在父亲病床前,喋喋不休。她是有多后悔曾经对父亲的怨怼,如今的双膝便有多沉重。钧看着,亦不言语。可是,整整六年过去了,那巨痛化作每一日的折磨,丝丝入扣的缠绕她脆弱的神经,绵长而摆脱不得。于是,钧知道,她不过是反应迟钝了而已,并非真正坚韧顽强。

      钧从未想过林竟是当真如此小孩子脾性。他说过的后果自负,便是之后整整两天,不接电话,不回信息,人间消失了一般。然后直到第三天,林才说,这便是后果。她瞬时哭笑不得。

      前几天,钧以为这一次也是一样的。因她同他提及了别的男生,他心里计较,或是别扭,才如此悄无声息。

      然而,三天,一个星期,半个月,都再没有林的任何讯息。

      钧顿时慌乱了手脚,再是糊涂,也该明白,林这是在和她做一个了断。从此,便是路人。

      钧始终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他们依着朋友的身份,也会成为他与前女友复合的障碍。她只知道他们那时分手,知道她心底的开心,不知道的却是他们何时又在一起,不知道的是……她成为被选择,然后,被抛弃。被,背叛。

      那时的钧二十一岁。算不得天真稚嫩,她在大一那一年就被宿舍姐妹们彻底洗脑。从此明白,为什么学校外面会有那么多旅馆?她原本一直以为那些人们定是要赔钱的,却原来存在自然就有它存在的道理。也开始懂得,并不是只要两个人躺在一起就会有小孩子。可是,她遇到W先生。那个风流倜傥的老男人。

      W先生名言诸多,数不胜数。钧没敢同W先生讲有关林的任何故事。只略略发表了些有关情感的看法。最后,W先生大言不惭的做出总结。然而总结之前,他又问道,“钧,你说就你这样的女孩儿,倘若有男人背叛了你,你会不会杀了他?”

      钧附和的表示惊讶,心底却是了然。坐在三米位置远的W先生已然命中靶心,她笑呵呵地否认,“肯定不会!”末了,又轻轻补充,“法律不允许。”

      “如果允许呢?”W先生的笑容一如既往地……带些奸情的意味。调戏公司里的年轻女孩儿,向来是他的个人爱好。譬如,他自己就常常说,“我除了生活作风不好,还有什么不好?”他说得理直气壮,众女同事纷纷沉默。

      钧闻言,只轻轻叹口气,“道德也不允许,我怎么敢杀人?也就过年的时候,会自己杀鱼。要是真的被背叛了,也只能自己慢慢熬。”时间长了,总会慢慢过来的。

      后来,钧追问W先生为何以为她会受不了背叛时,W先生表示说,“你太固执,已经是偏执。你喜欢一个人那么专一,将所有重心都放在他一个人身上,肯定承受不了背叛。”那种整个世界都坍塌的感觉,W先生不是没有切身感触过。只是钧和W先生到底是不同。因为W先生不仅风流倜傥,而且英俊潇洒。那么一副好皮囊,自然不会缺了替代品帮助他忘记一些伤痛。相较而言,钧就差了些档次,她能够和林相称,不过是性格相合。钧柔软的脾性对着林偶尔的任性,和及早就被发觉的母性光辉对着林的孩子气。论及相貌上,却是归根结底不占几丝优势。

      钧于是知道,她尚且足够冷静克制。至少,她没有像W先生说的那般,如癫狂不被疼爱的女子,满目凄凉悲哀。然而背叛,终究是她不愿承认的事。

      那段日子,钧险些变成一个喋喋不休的小妇人,如祥林嫂一般,没完没了的絮叨同一件事。只是她略略缩小了范围,同唐或是飞子在一起,她每每提起林,便是那副模样。唐和飞子只是恨铁不成钢,只是静静听她说,只是附和着讨伐。

      彼时,钧和飞子同住。一整天的工作下来,已是累得不成样子。钧到了晚间仍是会变得感性,连带着飞子也着实愁闷了几天。

      “你说,我要么是永远都别反应过来,要么早点清醒,怎么能反应迟钝到这种地步呢?”钧呆坐在沙发上,说得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我就说吧!”飞子懒懒的白她一眼,“他最初的时候就喜欢你,你也对他有意思,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我……”钧一句话哽住,许久只能长长地叹息一声,“我那时候是真的不知道嘛!”

      “哎!”飞子附和着叹息。这一番话说下来,她不知道反复回答了多少次,可惜了她竟是有这样的耐心。
      “飞子。”

      “嗯。”

      “你说,我那时候见了他就总是紧张的不得了,我怎么就不知道呢?”钧依旧懊恼,这份感情她知道的太迟,想要拥抱时他却属于了别人。总不能争抢。

      “是啊!”飞子一边抹指甲油一边漫不经心的应下。

      “我第一次见他,用了一天时间才能够和他自然相处。第二次用了半天,第三次用了几个小时。可是我怎么能在以后的每一次都那么紧张呢?那时候我还以为是我从不男生相处,可是我和咱们班的那些人在一起,即便不怎么爱说话,也没有紧张过呀?”钧单手托着下巴,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击鼠标寻找合适的娱乐节目。

      飞子闻言,只拿纸一把抹掉涂坏的鲜艳红色,随即丢掉一团纸巾,让它呈抛物线却略有几分米的偏差没能落进纸篓。钧笑着看向她,正准备说你从来就没投进过。飞子已是正色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告诉她说,“钧,你早该想到这些?但凡有一点常识,也该知道你对他的感情根本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
      “可是我那时候真的……”真的只当他是朋友又能怎样?钧黯然垂下头,迅速点了某个综艺节目。直到主持人轻快地笑声弥漫整个房间时,钧和飞子才扯了别的话题。

      距离和林断了联系,已经整整一个月。他并没有像传说中的失恋一样,顺理成章就成为她心底不能触碰的伤口,更加听不得旁人提及。是钧一直在说他,几句话不经意地就会聊到。这座城市,有着他们零碎的记忆。是街边的烧烤摊,是他非要给她买指环那一天,是那个已经易主的烤鸭店。那条长街的店面才一个月就已经换了许多面孔,她什么都留不住。这世界,开始没有任何证据说明,他们曾并肩走过这一段路。林没有亲昵的牵过她的手,却会在人潮拥挤时小心揽过她的腰身。他没有宠溺的看着她吃最爱的饭,却会在她挑挑拣拣之后吃掉剩下的。他没有任何昵称用来唤她的名字,却允许她一声一个老林的叫他。

      可是,林送她的手表早就停了,随意拨弄就能抵达任何时间。一天之内的任何时间。但它无法带她走到未来,看清此刻自己的惶然无助。亦无法回到过去,让错过的不再错过。

      “……我说最怕快下雨的微风/你说你也是一样的/我们笑着看天空/聊着聊着聊到哭了/我们都似乎被谁疼爱过/那些梦完美的无救/好多相似的温柔/也有不一样的难过……”一首歌不知翻来覆去唱了多少遍,突然换了其他曲调时,钧才摸过手机看一眼上面显示的时间。23点13分。是辰。
      想想,仍是挂掉。她并不知如何面对他。只是念起当初林对待她的拖沓残忍,她只想要干脆了断。如此,被拒接总归是比无人接听更能让人明白其中含义。

      钧不止一次想过,是不是林的手机坏了,或是丢了。甚或,是他的某种设置,如此便可以在她一直打的情况下,而他不被惊扰。只辗转反复问了许多人才知道,也只有他明明摆摆的看着却不接这一条缘由。在她与林几乎断了联系两个月的时候,拨出电话显示一百。那天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她目睹了一场车祸,血流满地,似一幅漂亮的油画。钧的大脑不受控制的嗡嗡响,突然就想到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不然的话,何至于这多电话都不接,短信也是不回。也是在那一天,钧才突然明白,原来歌里唱的“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是真的。

      紧接着辰的第二个电话进来,钧依是挂掉。既是说不清楚,那就什么都不说好了。至少,她不似从前的林一般,一声不吭就消失不见。

      约莫半分钟过后,辰的信息进来。钧静静看着,终是回复一声好。他说,明天一起吃顿饭吧!我们好好聊聊。

      钧提了包包下楼的时候,原准备打车去辰说的那家餐厅,却是一出电梯就望见辰一身运动衣在外面站着,他的身旁分明是一辆脚踏车。钧想,亏得她较之从前已是瘦了许多,不然若仍像是三年前那般,每到冬日里便裹得像个大棕熊,坐在这脚踏车后面,实在有碍观瞻。

      她自然而然揽住他的腰,将头倚靠在他的背上。路程并不算遥远,然这抵达的方式却是她曾经最为钟爱的。只可惜,当初和林,总没有这样的机会。辰到底是和林不一样的男人。在钧的印象中,林是清瘦的,不比辰的精壮。直至她昨天见到他,他还是如她记忆中一样,一七六的身高,体重却是一如既往的少。林最胖的时候也只有六十多公斤。一样的地方,便是他们都是棱角分明的脸颊,和微微一笑便让她不可抑制心动的颤抖。

      辰载着她在一家小店门前停住,他多转了几个弯,来的地方也并不鲜奢华,是她喜爱的方式。可是这店名分明熟稔。格子铺。店内是一格一格分开的方式,每一格都有一盏橘色的吊灯和贴便利贴的地方。曾经,她和林不止一次来过这里。

      “钧。”辰轻轻叫她。

      “呃?”钧微微惊着,回过神来才见辰已是推车走开几步。她遗落自己在原地。

      “到了。”辰勾起唇角笑笑,指向另一家餐厅。林走过去,不禁苦笑。故事终归是故事。辰不可能像她笔下的人物一般,更不可能如同命运,当真还她一场声势浩大的相逢。他拥着和林一般无二的笑容已是不易,她的奢求实在太多。

      直到辰点得几只大蟹上桌的时候,钧才后知后觉的有些恍如隔世的错觉。她似是有三年都不曾在外面吃过饭,这一顿丰盛,几乎晃了她的眼。一些话若非克制,险些脱口而出。她望着他的笑脸,很是想说,“回头请你尝尝我做的饭。这些年没干别的,厨艺却是练得不错。”

      辰小心的将几只蟹壳剥落,方才将蟹肉堆到她面前来。钧静静地看着他,张嘴只道一声“谢谢!”

      “昨天晚上的事,我说的……”

      “钧!”辰忽然就打断她,目光灼灼。“吃过饭陪我看场电影好吗?”

      钧垂下头,终是道一声“好。”既然已是心知肚明的事,那么到了此刻是否挑破已是不尽重要的事了。如何能够和从前相比,她无知无觉就被抛弃。似是看过谁的文字,那个沉静的女子曾说,背叛和遗弃是不可分离的成分。她始终不敢相信,然,终于是看清。

      吃过饭,钧看着辰拿出已经买好的电影票。几乎没能忍住抚额叹息。辰选的电影果真是够古老,也够经典。但是,最关键也是它够长。这部存在于太多人脑海里的爱情绝唱,钧从未看过,却也知道剧情。时常194分钟。拆开来便是三个小时零十四分钟。仅是想想就够煎熬。

      仍是辰载她去电影院,半个小时的车程。一路上,钧除了庆幸她未满九十的体重,再无其他。抵达的时候距离开场仍有大半个小时。她毫不犹豫地便跑去一旁的零售店买了一大堆零食,水就免了,她可不想半道上再跑一趟洗手间。辰看着她抱了满怀的零食,只宠溺的笑笑,并不多说什么。
      接近开场的时候,辰揽过她的肩膀避过人群走进去。有结伴而来的女生,落在他脸上的目光满是倾慕欣赏。再看向被他拥在怀里的钧,不免有些啧啧叹息的意味。钧一路垂着头,知道那些目光的由来,却是保持原有姿态。心里甚至暗暗想,最后一天了,到明天我就把他还给你们大家好了吧!她的确不是太会拾掇自己的人,尤其面对辰,想着是最后一天,也没什么劲去保持形象。
      辰买的座位号极好,不远不近。他看着她不住的往嘴里塞东西,看她一眼,再望向大屏幕,依是微笑。

      钧到底是忍不住瞌睡,原本她前夜就没睡好,此刻三个多小时的电影,实在煎熬。她垂着头一坠一坠的,辰看向她,不由苦笑,随即小心翼翼的扶过她的脑袋搁在他肩上。钧原本就是极为惊醒之人,常常睡着了有人触碰,就会立即醒来,此时浅睡眠状态,自然清楚是辰的肩膀。只没有刻意抬起。累,却是果真累了。那便好好睡一会儿吧!那般恢宏壮观沉船的景致,实在不该她看到。曾经不止一次在电脑上搜到这部电影,却总难得有耐心看完。

      醒来的时候,是影院里的人们陆续离开。自然,无可避免的是她一睁开眼就足以望见不远处深情相拥的情侣,吻得足够热烈。辰牵着她离开,走至外面,钧悄悄收回手。才五点多钟,天色已是暗了下来。

      不远处的公园偶尔坐着几对情侣,钧跟在辰身旁,及至没人时,方才淡淡开口道:“辰,我记得以前认识的一个……”小熙,她突然不知该怎样来称呼他。微顿,只继续道:“一个朋友的朋友,他曾在某次分手后写了篇很长的日志发在空间里,只展览了一天就删掉。有句话我印象特别深刻。他说,你刚开始以为自己想要的只是一个拥抱。可是,你们接吻,上床,再到厌倦,最后分手。等到诸事沉淀,你知道,你要的却还是那个拥抱。你所渴望的从来都没有变过。”说罢,钧方才仰头凝视着这个和林几乎一样身高的男人,浅笑说,“那时我觉得这男生忒矫情。凭着一张玩世不恭的脸蛋再倚仗一米八的身高,这么玩过了又来这些马后炮。可我对那句话到底是赞成的,也相信在他失去那一刻是会难过的。那你呢?辰,你想要的是什么?”

      辰不由分手走上前来就要抱住她,钧移步走开,才没落入他怀中。只将手负到背后,撇撇嘴不以为意道:“你是不是觉得你和他一样?”

      “不……”辰刚刚开口,便又被钧截口打断。她就站在他对面一米远的位置,最标准普通朋友对话的距离。她说,“辰,你想要的是安稳的生活,你已经二十六岁,过了这个春节,二十七。你不是我那个朋友的朋友。”小熙说那句话时,不过是个渴望温暖的小男生。二十一岁。以此时的她看来也是足够年轻的年纪了。

      “我以为你也一样。”辰凝着她的眼睛,眸中沉痛被掩盖在愈发昏暗的天空中。巨大的黑色幕布正缓缓拉下,最后,只能够看清彼此的轮廓。除非眼中有泪,被公园里微弱的灯光反射,不然便入不了谁的眼。

      “我不一样!”钧拉高音调,猛地甩开手,整张脸写满了不屑和嘲讽。末了,才又无奈的补充,“是是!我原本以为我和你一样,我已经老了,想要安稳有规律的生活,想要每天醒来不是我自己一个人。可是辰,这不过是我以为,我以为的错了!我们……我和你,不过是彼此的赝品!”她以为过去这么久她已经不爱那个男人,可是不是的。在她看见他的那一眼,她就知道,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看见林,她的心还是会扑通扑通乱跳。这世上也就那一个人,能够让她每次望见他都紧张无措。

      辰静静地望着她,很长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冷风袭来,钧暗暗缩了缩身子,垂下头坚定道:“我们分手吧!”说罢,转过身毫不犹豫离去。不管怎么说,辰总是她第一次的正式恋爱。
      辰凝视着钧愈发远去的背影,纤瘦单薄,丝毫看不出三年前的她每到冬日里会裹成小棕熊模样。辰的身子整个落进阴暗里,眼眸意味不明,双手插在口袋里,直至感知到手机震动,才掏出来拨出新收的信息。只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如何?”是不曾存下的号码。

      辰勾勾唇角,看不清是不屑或是无奈的苦笑。他顺着那个号码直接回拨过去,沉静低哑的嗓音响彻在夜幕中,读不出前一刻的百转柔情。他说,“她刚刚提出分手了。”另一端的人似乎说了许久的话,良久,辰才暗暗道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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