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练习曲》沈飞天

16、插曲

　　周岳对林家发生的状况一无所知，他只是发现林苏最近有些蔫蔫的，似乎无论怎么都提不起多大的兴致似的。林苏是一个很好懂的女孩子，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思，她开心就笑，吃点美食就很满足，周岳便以为这是他陪她的时间太少了。于是他更勤快地约她，为此推掉了一些应酬，可是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最近集团方面有了一些新的投资，他比平常还更忙些，晚上睡眠的时间也少了，为了接她上班，他每天都比平时提前一个小时出门，有时累了也会忍不住在车上打哈欠。林苏看了也很心疼，劝了他好几次，让他不必过来接她上班，反正她坐公交或地铁上班也是一样的。周岳想了想，便有了个主意。

　　周岳的解决方法非常简单，他打算送林苏一辆车，这样她出行也方便些。他亲自到4S店看了下，选了一款他自认为价格适中，各方面性能都不错的一款车。林苏收到车钥匙的时候，却没有他意料中的雀跃，她脸上的表情复杂得让周岳都看不懂。

　　林苏以近乎质问的口气问道：“你为什么送这个给我？！”哪怕周岳送个钥匙扣，林苏都会觉得开心，而这个礼物，沉重得几乎将她心里面的梦想给打破了。这是标致307cc啊，林苏虽然不太清楚车市的行情，却也知道这款车价格至少在三十万以上。

　　周岳对女朋友一向出手大方，而且他也不觉得这是件事儿，不过他还是解释了一下，“无论上班还是逛街，有辆车的话不是比较方便么。我这几天刚好到车行，就相中了一辆，觉得挺适合你的。”

　　“这个我不要！”林苏重重的将车钥匙放在茶几上，金属和玻璃的摩擦发出了极刺耳的声音，把周岳吓了一跳。

　　他这下当然知道她不开心了，其实当初他真的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他们已经是这样的关系，他帮她买辆代步的工具，于他来说也只是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他没去考虑价格，也没有顾虑到林苏敏感的自尊心。他沉默了一会，才说：“只是一辆车，其实真的没有什么，不必想太多。”

　　林苏听了这话整个人都快炸毛起来，她原就心烦意乱，被这句话激得开始口不择言起来，“是，我没见过世面。我少见多怪，这样的礼物，我无福消受。你之前对她们，也是这样么？”话一出口，林苏这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在吃醋。

　　周岳愣了一下，既而立刻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周岳原也是好脾气的人，此时也忍不住针锋相对起来，“什么叫‘也是这样’？我到底怎么了？你这话的意思是，我在拿钱砸人么？你这样说，不但侮辱了她们，更侮辱了我！”周岳虽然经常因为绯闻上娱乐周刊，但他和那些女明星，每一次都是正正经经地交往，他从来没有包养过其中任何一个人。周岳停了片刻，又说，“我不知道你这是对这车有意见，还是对我这个人有意见？”

　　“我是对自己有意见。我和你是不同的，你习惯去各种高级的场所吃饭，而我去那样的地方几乎像是在朝圣，一点也不自在。那天我几乎换上了我最好看的一条裙子，但在满场LV，PRADA面前，我是最寒碜的。我喜欢在人山人海的地方吃饭，大汗淋漓，觉得很畅快。而你却一整个晚上都坐立难安。”林苏用有些凄惶的语调说，“周岳，我跟不上你。”

　　可惜，林苏的这番剖白周岳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林苏列举的种种，周岳并不觉得里面有太大的分歧。如果林苏因此而退却的话，他觉得已经没有继续的必要了。周岳客气而冷漠地说：“如果因为我而给你造成了这么多的困扰，那我很抱歉。”很好，他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态度了。

　　于是，周岳就从林苏的视野里面彻底消失了。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刻意的话，以后应该也鲜少有碰面的机会吧。林苏每次走出小区门口，还是会习惯性地张望一下。同一办公室里面的同事也会笑着问她，“咦，林苏，你好久没带甜点来报社了。我们都很想念呢。”以前周岳带甜点给她，她都会把这些小点心和同事一块分享。

　　林苏只能报以苦笑。她失恋了，一段感情还来不及绚烂展开，就这么结束了。林苏心里很难过，做起事来难免出错，被主管说了好多次，副主管刘子威看出她的失魂落魄，跑过来问她：“林苏，你最近是怎么了？”和郑月娥相比，刘子威脾气温和，为人风趣幽默，报社里面的女同事都挺喜欢他的，他已经三十三岁了，现在居然还是单身，报社里面的老人都说他在择偶方面太挑剔了。

　　“没什么。”林苏摇头，那一刻眼泪差点掉下来，在林苏的眼里很多时候刘子威都像个宽厚的长者，虽然他现在年纪也不大。这段经历，就连许宁、卢燕都不曾对她们说过，在办公室自然更是避而不谈了。在职场上，没有人会关心你流过多少泪，私人的感情问题绝对不能成为影响工作的借口。

　　刘子威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

　　林苏开始频繁地加班，一来是因为她最近工作效率不佳，手头上的事情确实还没做完，二来她需要做点事情转移下自己的注意力。除去每天的值班人员，她和郑月娥刘子威他们几个算是加班的常客了。林苏和郑月娥的接触也变得更多了，这么一番日子下来，她对这个主管，倒是有了一些新的认识。除了在工作上精明彪悍之外，郑月娥私底下其实是个颇NICE的人，有时候加班得太晚，她都会开车载着林苏和刘子威回家。

　　晚上十点，路上的行人不多，他们三个在车上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其实主要是刘子威在那里滔滔不绝，他表现得比平时更加活跃，他一路不停地讲笑话，就连郑月娥也被逗乐了。林苏第一次有幸目睹，他们的主管也有这般轻松愉快的表情。

　　林苏在车上的时候大多都在放空，又或者低着头想心事，郑月娥有十几年的驾龄了，车一向开得很平顺，像刚刚那样的急刹车是很少的。林苏略略有些奇怪，转头却看见刘子威的表情忽然变得分外古怪，再往车外一看，整个人不由得目瞪口呆。斑马线旁，搂着身边女郎的那个中年男人，赫然就是郑月娥的老公方良才。方良才偶尔会接郑月娥下班，当时报社的人还夸他是好男人来着，所以林苏对他颇有印象。郑月娥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整个人都在微微地发抖。

　　“你是怎么开车的？”那女人走到车子前面不满地嚷嚷道。林苏不由地看了她一眼，这就是传说中的小三了？并没有想象中的漂亮，只能算是中人之姿，年纪看起来也不是太年轻，大概也有三十出头的样子，身材倒是很好。听报社的同事说，方良才也是一家公司的小主管，算得上事业小成。眼前这个不过是一个看起来很平庸的女人，他怎么就相中了她，义无反顾地出轨了呢？郑月娥虽然年近四十，但一直保养得很好，身材也完全没有走样，举手投足间自有职场女性的成熟和干练。年纪轻轻，阅历不深的林苏骤然遇到这样的情况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默默地坐在那里作鸵鸟状。

　　那女人显然并不知道车子里面开车的人究竟是谁，她拉着方良才的手，抱怨道：“你看看怎么会有人这么开车的么？差点把人撞到了。”她拉着方良才说话的时候，眉目之间倒是甚是温柔，这样的神情，在郑月娥身上倒是极其少见。

　　方良才自然知道这是谁的车，他远远看了一眼，就知道开车的人是他的老婆，一时之间神色尴尬，拉了身边的女人就想走。

　　刘子威开了车门，他眼睛盯着方良才，说：“你不觉得你这样太过分了么？”

　　方良才似乎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和人争执，那女人倒是为他打抱不平，叫道：“你们差点撞到了人了，知道么？居然还这么横？信不信我打电话叫警察过来。”

　　刘子威看都不看她一眼，道：“你闪开！没人想和你说话！”

　　方良才把那女人拉到他身后，道：“不关她的事情，我们之间的事情，好像也不关你的事，你不觉得你这是在多管闲事么？”

　　刘子威微握了拳头，眼睛里面都快喷出火了，“你这样对得起郑姐么？”

　　方良才微顿了一下，说：“我说过，我们之间的事情，与其他人无关。你好像只是她的一名下属，却对我们俩很了解似的。她每天加班，你以为我不知道都是和你一块加班么？我都没说什么，你怎么反倒比我还有意见？”

　　郑月娥终于下了车，她脸色惨白，目光扫了他们一眼，一字一字道：“你说话要凭良心！”

　　刘子威义愤填膺，挽了袖子打算上前揍人，那女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的反应比其他人都大多了，她扯了方良才的袖子，瞪着他说：“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

　　拉扯之间方良才似乎被激怒了，不过他愤怒的对象却是郑月娥和刘子威，他拍拍手道：“好啊，有什么事情咱们摊开说好了。正好让旁边的人作个见证。”

　　整个场面乱哄哄的，四五个人聚在马路一边，已经引起不少行人的注意了。郑月娥抓着刘子威的衣角，哀求道：“让他们走。不要在大街上丢人。求求你！”这么多年她忍气吞声，大部分也是因为面子问题作祟。好胜如她，如果因为家庭纠纷被人围观，甚至登上别家媒体的报纸，这可比杀了她还难过。

　　刘子威很是无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扬长而去。郑月娥用胳膊挡着脸，无声地哭泣，路人不断地窃窃私语，林苏赶紧过去，把她扶回车里。回去的时候是刘子威开的车，郑月娥呆呆地坐在后座上，看起来分外地脆弱无助。她抱着林苏哭了一路，而林苏也莫名其妙地陪着痛哭了一场。

　　嗯，安排了一点小插曲。不然太平顺LI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