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练习曲》沈飞天

12、火花

　　林苏对周岳的专访获得了主管郑月娥的认可，对于她能问到刘玲英之前都问不出来的内容，所有人都有点意外。鉴于她在金鼎奖和专访时的优异表现，渐渐地有人把她称作报社的福将，凡是她参与的采访，好像都进行得特别顺利。林苏作为事件的当事人，觉得这个说法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这几次的事情进行得哪里顺利了，只不过她恰好运气比较好而已。她不觉得幸运女神会一直特别眷顾她。

　　专访的事情告一段落，林苏原以为和周岳不会有太大的交集，却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和他再次见面。恰逢周六，是政大八十五周年校庆，原定的主持人却意外得了一场重感冒，几近失声，这样的情形势必要找人来顶替了。要找一个漂亮、口才好、台风又稳健的女同学来替补并不容易，学校研究来研究去，觉得林苏很适合，她以前主持过好几场全校的迎新大会，在台上反应也不错。林苏已经快毕业了，心想这样的机会留给学妹们比较合适啊。但架不住辅导员一天几通的电话，终于同意过去救场。反正不过是报报幕什么，也不需要花太多的时间做功课。

　　周岳是以杰出校友的身份参加的。林苏之前读过周岳的资料，知道他也是政大毕业的，而且她事先就看过邀请名单，所以见到他并不意外。倒是周岳有点小吃惊，不过典礼现场人很多，两人仅仅打了个招呼，并没有机会多聊些什么。校庆现场也算是名流云集，林苏看着他和学校的领导、校友们热情寒暄，总算第一次亲眼见识到他的社交能力，平时总是板着脸的学校领导们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

　　第一个上台发言的是名老教授，学者，须发皆白，看起来敦睦可亲。他在自己的专业领域上于国际上都颇有声望，他大概回顾了自己过去在政大的经历和收获，并结合自己的专业研究对底下的学生们将来的求职就业提出了一些善意的，比较可行的建议，最后又惯例性对大家作了一番勉励。他是做学术惯了的，整体讲述过程科学而严谨，底下的学生们纷纷报以掌声。

　　“让我们欢迎在娱乐圈和金融界一样出名的周岳学长。”

　　周岳被安排在第二个上台。作为所有受邀发言中最年轻的一位，他一上台，底下的学生们就报以热烈的疯狂的掌声，尤其是女学生们鼓掌鼓得尤为起劲。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林苏默默地想，刚教授讲得多好啊，这个前后落差也太明显了点吧。

　　周岳在台上谈笑风生，“还要感谢媒体界朋友们的监督，我也算是为贵报提供了不少新闻素材啊。以前在底下坐着的时候，我最讨厌台上的人长篇大论，现在轮到我做当年最讨厌的事情了。”底下的人哄堂大笑。

　　他在台上并不会讲什么大道理，他讲的都是身边的实例，随手举的几个例子都生动有趣，发人深思，再加上他本人风度翩翩，很快就点燃了底下学生们的热情，尤其是台下的女生们，都快沸腾了。就连林苏都不得不承认，网路上的LOLI们喜欢他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他满足了大家对豪门公子的各种想象。到了学生的提问环节，大家都很务实地问了即将面临的职场问题，有问求职要点的，有问人生规划的，甚至还有人问臻南集团到底还招不招员工。周岳都一一地作了详尽的解答。

　　“最后一个问题。”台下请求发言的学生很多，然而时间有限，林苏看到有一个女生格外激动，心想这绝对是真爱粉啊，她很理解他们追逐偶像的那种热忱，想说她见他一次也不容易，就示意工作人员把话筒递给她。

　　谁知道这位女生拿到话筒之后并不提问，而是大声地说：“学长，我爱你。”

　　全场顿时都静默了一下，有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开始鼓掌。底下立刻有男生在哀嚎，“学长，你这都毕业了，还是把学妹留给我们吧。”

　　政大的学校风气颇为开明开放，就连台上的学校领导也对这个插曲不以为意，大家都乐呵呵地看着周岳。周岳也算是久经商场，见惯各大场面，饶是他应变能力再强，也有些招架不住这样的热情，他看了林苏一眼，示意她帮忙说几句话。林苏作为主持人却只顾在一旁幸灾乐祸，丝毫没有缓颊的意思。

　　周岳顿了一下，说：“谢谢，我也爱你们，我爱母校所有的一切。”林苏又默默开启吐槽模式，爱母校所有的一切，还爱这里的一草一木呢。周岳指着站在一旁的林苏，说：“我身边的这位林同学，这么优秀这么漂亮，口才又好，眼看她即将要毕业了，那些还来不及表白的同学，还不抓紧眼前的机会么？”

　　底下还真有男同学在喊：“林苏，我爱你。”而且附和的人还都不少。

　　林苏立时就囧了，有一种挖坑把自己埋了的感觉。她虽然还算镇定，但在全场的哄笑中还是红了脸。周岳在她旁边低语道：“看你还隔岸观火不？”

　　他也太睚眦必报了吧，好在林苏也不遑多让，“学长很幽默嘛。谢谢周岳学长的精彩发言，有需要他联系方式的同学，可以私下和他联系。学长为人很亲切的。还有一件事情，现在临近期末了，学业很重要，身体也很重要，强身健体，请记得补钙。”

　　底下的人不清楚事情的始末，固然是听得有些糊里糊涂，还以为这是林苏说的一个冷笑话呢。但周岳心里知道她这是在嘲笑他游泳的时候腿抽筋的事情，这事儿都快了他人生的污点了。周岳偶然也会看看电视，看点财经新闻什么的，他想到了最近电视上很流行的那个广告，“自从吃了盖中盖，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气上五楼，嘿，不费劲儿”，难道他现在已经这么老人家了么？上次专访的时候，林苏的话并不是太多，周岳还以为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呢，岂料一回到校园，她整个人就都活过来了。其实，林苏身边的朋友都知道，对着陌生人的时候她确实寡言少语，但只要稍微熟悉一点她就各种止不住话匣子。

　　之后现场再没有出现任何特别的状况，所有的嘉宾都按部就班地发言，虽然没有之前的亮点，也没有之前的高/潮，但学生的情绪已经很好地带动起来了，所以现场很是热络。学校的领导对林苏的主持和控场都十分满意。长达两个多小时的校庆典礼终于结束了。周岳很自然地过来找林苏，仿佛老朋友一般地说：“一起四处走走吧。”而之前的各种误会，仿佛根本不需要任何言语上的提及，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林苏笑了笑，两人一起漫步在学校的小道上。周岳已经好些年没回过学校了，政大这些年的变化特别大，宿舍楼，教学楼，实验楼成幢成幢地盖起来，和周岳当年印象中的样子已经对不上号了。

　　周岳环顾了一下四周，说：“和从前大不一样了啊，要是没有你做向导只怕我就迷路了。”

　　林苏就在那边笑，“就当报答学长给我们报社提供了那么多新闻。”

　　周岳忍不住大笑道：“刚才随便说的几句话，你还记着呢。刚你可没少报复我啊。咱们就算扯平了吧。”

　　两人边说边聊，走到樱花大道的时候，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这个时节樱花早就已经谢了，每年的三四月份，樱花绚烂开放，虽说这里比不上W大那般有名，却也是学校情侣们约会的圣地。夜里无数的情侣在樱花道路两旁漫步，伴着月色和满地的樱花花瓣，那个场景，很美也很浪漫。

　　凡是政大毕业的无不知道这个大名鼎鼎的樱花道路，周岳看着林苏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意有所指地说：“看来这里肯定有故事哪。”其实他并不是八卦的人，但不知道怎么的，对她的过往忽然有了一点点好奇。

　　是的，和无数的政大情侣一样，林苏也曾经和毕和风在这里海誓山盟。然而，还没能等到下一次樱花盛开，毕和风就和叶晓烟好上了。他们的恋情就和樱花的花季一样短暂。据说那是个家境很好的女生，毕和风和她说，他不想奋斗得那么辛苦，而叶晓烟可以提供他所谓的才华的施展空间。林苏为此沉寂了好长一段时间，她以为自己会一辈子都记得他当时的那副嘴脸，然而时至今日，她已经能轻轻一笑，“已经结束了。他和条件更好的女生在一起了，因为我给不了他想要的。每次我一想到这件事情，都觉得荒谬可笑。原来在他的眼中，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物质去测量的。我没能达标，就被淘汰了。现在我早就想通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注定是走不到一块的。”她目光一转，转而问道：“像你这样的风云人物，在学校里面岂能没有风花雪月的故事？”

　　周岳不满道：“说得我好像是花花公子似的。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也很犀利嘛。”

　　林苏说：“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说说。我不管，你听了我的故事，作为回报，你也必须讲讲你的。”

　　林苏带着他到樱花道路旁边的咖啡屋，这个时候店里除了三三两的情侣，人并不是太多，他们两人随便找了个桌子坐下。

　　周岳看到这个咖啡屋还是挺兴奋的，“原来它还在啊。”又喝了一口咖啡，笑道：“就连咖啡的味道，居然也和当年的差不多。”

　　“那就讲讲当年的故事么。”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和你的故事一样，都已经过去了。”

　　林苏想起那天采访的内容，心念一动，说：“这就是你说过你最遗憾的事情么？”

　　周岳很是敞开心扉，他坦率地承认道“是啊。其实，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只是遗憾当时自己的能力不够强大，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没能帮到她。我的厨艺，就是那段时间练的。”

　　就在这时，咖啡屋里面进来了一个花枝招展的女生，身材苗条，脸蛋就相对路人了点。她径直走向林苏，轻轻地将大红的喜帖放在桌上，她带着胜利者的傲娇姿态，居高临下地说：“毕和风和我六月十四号就要结婚了，我特地来通知你一声。你和他也算是相识一场，你若是能亲眼看到他幸福，想必也会替我们开心的。”

　　其实林苏从她一进来就看到她了，像她扶风摆柳的走路姿态，想不注意到也难啊。没错，这人就是叶晓烟了。林苏万万没有想到有些人的脸皮居然这么厚，她和毕和风早就没有任何联系了，他们要结婚了与她有何相干？非得上赶着到她面前秀幸福么？毕和风最后勾搭上叶晓烟，林苏觉得这倒并不算是坏事，总比之后白白蹉跎许多光阴才发现好得多。她感谢这段经历，但她绝对不至于会感谢这两个给她带来这么多伤害的人。

　　“毕和风么？见是见过的，只是不认识。”林苏转过头问周岳，“你认识么？”

　　周岳已经大致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倍儿无辜地说：“不认识。法律有规定必须要认识他么？”

　　周岳并不认识叶晓烟，叶晓烟却是认得他的，当下并不敢太得罪他，只得咬牙道：“我可是好心好意地过来通知你，这么大的事情不知会你一声，倒显得我们很失礼似的。”

　　“请不要把垃圾扔在我桌上好么？”林苏轻轻地把请帖丢进了纸篓里，她打量着叶晓烟的脸蛋，微笑着说：“谢谢你特意过来告诉我你样样不如我的事实。”

　　叶晓烟整个人都快气疯了，“你，你，你……”周岳在林苏身边，她盯了林苏数秒，终究不敢造次，只好恨恨地离开了。

　　周岳抚掌道：“妙极。话说你真的不去他们的婚礼么？可以带上我啊，我当你的男伴，咱俩一去，妥妥地把他们两人秒成渣渣。”

　　林苏也笑道：“去了又能如何呢？他们不要面子，我还要脸呢。再说你又不是我男朋友，咱俩一块去算怎么回事呀？事后别人知道咱们不过是一对临时搭档，他们可就真要得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