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纪事（下）》尔仙

5、第五话 意外被阻

　　几人混过了营地里巡逻的侍卫，来到一个偏僻的废弃帐篷后。柳莺莺向云翎压低声音道：“帐篷里我备了两匹快马，等下三更一到侍卫轮班之时，前头哨岗会有半柱香的时间没人，我们就抓住那个时机骑着快马冲出去。”说着指了指不远的哨岗：“喏，哨岗在那里，看到没？”

　　云翎顺着她的手指，果然见到不远处有个哨岗，几十个侍卫正在来回穿梭。

　　柳莺莺又道：“帐篷里是两匹千里马，速度极快，一旦冲出去，后头就很难追了。只不过我没想到我们会有三个人，少备了一匹马，不过没关系，待会我同你共骑一匹，让郡主骑另一匹，抓紧机会快跑！”

　　云翎颔首，小郡主却在背后小声嘀咕：“我不会骑马……”

　　柳莺莺：“……”

　　云翎道：“柳姑娘你骑术怎么样？”

　　柳莺莺毫不谦逊：“好得很！”

　　云翎道：“那好，我就把小郡主交给你，你骑马带她，我在后头断后。”

　　柳莺莺一口拒绝。云翎道：“好啦，我的好姑娘，我骑术一般，不然我会亲自带她，但眼下容不得出岔子，所以只能拜托你了。”

　　柳莺莺不情愿地道：“好吧。”

　　三人轻手轻脚走进帐篷。刚一进去，柳莺莺便大惊失色：“咦，我的马呢！为嘛少了一匹！”

　　废弃帐篷内，只有一匹马被拴住，另一个木桩上，徒留下一个空空的绳套。

　　云翎：“……”

　　柳莺莺道：“看来其中的一匹马挣脱绳子跑掉了……”又伸头瞅了一眼岗哨：“哎呀，他们交接班了，眼下是最好逃出去的时机，可是只有一匹马，该怎么办？”

　　来不及多想，云翎道：“柳姑娘，你带郡主先走！”

　　柳莺莺道：“那你怎么办？”

　　云翎道：“我想办法偷一匹马，你们快走，我偷了马立刻就跟来。”见柳莺莺踌躇不定，云翎催道：“你还磨叽什么，这营地这么多马，你还怕我找不到马吗？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柳莺莺道：“好，那你快跟上来！”话落翻身上马，冲李宜兰拉了上去，乌鞭一甩，连人带马瞬间绝尘而去。

　　云翎目送她们走远，悄无声息潜到营地的东南方，她被关在帐篷的那两天，东南方向经常出现群马的嘶鸣之声，应该是马舍之处。

　　果不其然，她顺利地摸到马舍，顺利打晕了看马人，再顺利地用大篷草料拐走了一匹健壮的枣红马。

　　而后她牵着马，顺利绕了一条没什么侍卫的路，顺利地来到岗哨。岗哨的官兵还未换过来，依旧是空无一人，她顺利地穿过岗哨策马扬长而去。

　　一切顺利的不像话，就在云翎觉得纳闷时，果然，厄运来了。

　　她策马奔驰，还未走出半里路，那马居然不听使唤了。它频频往后退，竟似要退回营地。云翎惊得甩起马鞭，抽了马屁股几下，未曾想那枣红马居然烈性的很，马鞭没让它驯服，他反倒高昂起头仰天嘶鸣，这寂静的夜里，突兀的马鸣声刺耳之极。

　　云翎忙去阻止它的呼喊，谁料这马又开始颠簸身子，差点将她从马背上摔下去。那马一见云翎骑技不高，更是拼命嘶叫。

　　这不同与常的鸣叫引起不远处营地的怀疑，不多时，营里发现了马舍的异常，有人高声大喊：“有贼偷马啦！有贼偷马啦！”

　　随即又有人喊：“不得了了，那两个大周的女囚跑了！快来人哪！”

　　听见动静的岗哨新一轮侍卫往云翎这方向一瞟，喝道：“谁？谁在那呢！”回头放声道：“前方有个可疑对象，速速来人！”旋即便有人群向云翎的方向围了过来。云翎再不走便是束手就擒了，忙抽出随身携带的守情，呲一声响扎进了马屁股，那马吃痛，再倔不得，发足朝前狂奔。

　　云翎抱着马脖子一路狂奔而去，身后营地侍卫追着她潮水般的跟过来。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火光明亮，刀剑重重，为首的居然是于烈。

　　数十火把将这黑夜犹如白昼，于烈脸上有按捺不住的恼怒。他冲她喝道：“大周王妃，你竟敢忽悠本王！你根本就没想留下！”

　　云翎扬鞭催马快奔，仍不忘扭头道：“是又怎样！你们这我水土不服，当然得走！”

　　于烈琥珀色的瞳眸映在火光之中精光熠熠，带着居高临下的睥睨意味，似草原上猎杀的雄鹰。他盯着云翎的背影，冲下属吩咐，“分成三队包抄她，务必给本王活捉！”

　　话音一落，西蒙人立时井然有序的分成三列，左中右冲云翎围堵而来。他们高举着火把，配合默契，云翎哪能敌得过，只能在包围圈内来回躲闪，像是被猎人追逐的猎物，好不狼狈。

　　包围圈逐渐缩小，每个方向都有人守着，云翎冲不出去。忽的眼前银光一闪，一柄弯刀携着凌冽的风而来，眼前顿时血光一爆，云翎身下的马凄厉嘶鸣，前蹄一屈重重跪倒下去——它的前腿被弯刀斩断！与此同时，马背之上的云翎失去平衡，向地上摔去。

　　不远处于烈金眸半敛，“本王将你的马腿卸掉，看你还怎么逃？”

　　云翎迅速翻身坐起，握紧了守情，警戒着来势汹汹的大批人马。

　　于烈一步步逼近，“你逃啊，怎么不逃了呢？”

　　周围侍卫肆无忌惮的嬉笑，其中一人挥着狼牙棒向云翎袭去，朗声喊道：“今儿我穆果儿就替大王生擒了这个女人！”

　　他是草原上出名的勇士，此番举着棒子呼喝着冲来，力气好生大，人尚未至，风声已夹着呼呼劲力逼近身来。云翎偏头躲过第一击，那棒子扑了个空，却在她身侧土地上砸出一个深坑，他轻狂大笑着，挥着大棒折身再来第二击，云翎内力全失，根本不敢同他硬拼，只能就地一滚躲开那重击，他见云翎躲开，又使出第三下，云翎本欲向右闪躲，可右侧居然早有一排侍卫拔出了武器候着她，她若过去定然是送死。一时间她向右不得，待向左时，狼牙棒已经击到，眼看就要砸向胳膊，十万火急千钧一发，一柄玉白扇子似一阵疾迅的飓风，自远处破空而来，骤然划破沉沉夜空，“砰”一声大响，居然打掉了硕大的狼牙棒！西蒙人目瞪口呆，那扇子在空中兀自一转，嚓的一声，穆果儿喉间刹那划出长长血口，鲜血喷涌如泉，穆果儿都没来得及哼声，直接从马上栽了下去。

　　这变故实在太快，诸人还未回过神来，一骑黑马闪电般冲向包围圈，紧接着云翎腰间一紧，人已经离地腾空而起，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坐稳了！”那马上的骑士冲她道，随即玉扇凌厉在空中转了一圈，逼散了东边的包围圈，如脱弦利箭般锐不可挡地冲了出去。

　　“别让他们跑了！”身后传来于烈的咆哮，云翎扭头便见那三股队伍已汇拢成一队，正长龙般的向两人追来。

　　“不要乱动！出了岔子我可没把握再把你抢回来。”马上的人轻斥一句，手臂却将她圈的紧了些。

　　云翎不敢再动，乖乖坐好，好半天她鼓起勇气小声问：“颜惜，你怎么会来？”

　　“我不来，任你被西蒙蛮子掳走么？”颜惜的话自头顶上闷闷传来，光听他的声音便能猜到他此刻的表情不怎么好，他哼了一声，道：“连你都护不住，这李承序是废物吗？！”

　　云翎默然不语，两人再无多余的话，身后追兵如潮，马蹄声似急雨，时近时远的跟着，颜惜颦眉，猛地一夹马肚，马儿瞬间加速狂飙。

　　不多时天空中下起雪来，纷纷扬扬的雪随着呼号北风落在两人身上，覆上厚厚的一层白色。

　　这一路亡命驱驰，马再好终究是负了两个人，初初还能迅若疾风，时间一久自比不上身后的追兵。果然不过一炷香时间，两人身后马蹄声越来越大，追兵离他们的距离也愈跟愈近。

　　蓦地听得身后一声大喊：“放箭！”

　　刹那间，无数根箭矢“咻咻咻”狂风骤雨般激射而来，颜惜自马背上纵身而起，长袖一摆玉扇半挥，寒光如星芒璀璨，那逼近两人周身的箭矢立刻被一股无形的气墙聚拢在一起，随着颜惜的右手一甩，箭矢们哗啦啦弹到到一边。不待他松口气，又是一波箭矢追星赶月般袭来，颜惜抱住云翎往下一倾，两人低低贴在马背上，几十只箭矢擦着颜惜的背险险飞了过去。

　　第三波飞箭如影随形来到的时候，侧路突然冲出一队上百人的骑兵队伍，为首颜宇的大喊：“少主，我们来了！”话未落地，整队人马已拦在颜惜同西蒙军队之间，奋力厮杀起来。

　　“还有后援？”于烈愣住，随后怒道：“都给我上，杀了这群不知死活的大周人！”

　　双方登时缠做一团，颜惜的人马看似强悍无畏，但人数终究太少，实力悬殊过大，没过多久便倒下一半。而为首的颜宇舞着一支判官笔，正同金格打做一团，他武功不弱，在江湖中算得二流以上，若是单对金格定然会赢，但此刻他被成百上千的士兵包围着，敌众我寡，渐生勉强之意。不多时“嗤啦”一声响，后背被金格的弯刀削开一条深可见骨的大口子。但他负隅顽抗，锥心的痛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倒真真是条汉子。

　　那边，数十把火把的照耀下，颜惜的人伤亡惨重，猩红的血喷溅出来，染红纯白雪地。颜惜眉头拧起，眸中杀机渐盛，他翻身下马，一掌拍到马屁股上，冲云翎道:“走！”

　　“不行……”云翎还来不及拒绝，身下的马已载着她嘶鸣而去。

　　颜惜目送她安全离开，向着颜宇的方向提气纵行而去。他一闯入敌军之中，身姿辗转玉扇挥洒，锋芒如寒霜四溢，刷刷刷立时躺下一排西蒙官兵。玉扇流转间，他冲颜宇道：“撤！”

　　“少主你先走！”士兵皆去围攻颜惜，颜宇再无羁绊，放开了手脚全意攻向金格，一把判官笔舞的虎虎生风，招招紧逼，金格竟有些招架不住。

　　“那好！一起走！”颜惜话还未落，忽的身形一闪，以手作爪，直扑于烈，众人畏惧他的精妙武功，仓皇高呼：“护驾！护驾！”待得人马团团护住了于烈时，颜惜身子一晃，如青烟般移到了金格面前，此时金格身旁的护卫已经奔向了于烈，颜惜几乎是毫不费力的便擒住了他，手一提，那七尺大汉竟被颜惜逮小鸡儿似的拎起，几乎同时，他足尖在马匹背上一踏，人已身如纤鹤般高高飞起，左手擒着金格，右手拽住颜宇，遥遥落在数丈之外。

　　下一刻，颜惜雍容温雅地立在远处，一柄玉扇抵住了金格的咽喉，金格虽然是大元帅，可是被一把利器抵着生死部位，仍不免惶恐，冲于烈道：“大王救我！大王救我！”

　　颜惜似是很满意他的反应，展眉一笑，向于烈道：“你的将军在向你求救呢！你救还是不救？”

　　于烈被重兵拥簇在火光中央，他抿着唇紧盯着颜惜，恼羞成怒地道:“原来你方才是声东击西，你做了一个要袭击本大王的假动作，真正的目的却是于烈！”

　　颜惜颔首，笑容从容而优雅：“是。只不过你明白的太晚了。”

　　“大周人果然狡诈！”于烈怒不可遏：“你快放了金格，不然本王让你们统统死在这！”

　　颜惜道：“放可以，前提是你得放了我的人，然后让我们安全离开。”话落感叹一句：“我真是替大王高兴啊，以一群无足轻重的小卒换一个大帅，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于烈断然拒绝：“你做梦！你老实把金格放了，本王兴许留你一个全尸！”

　　“怎么办，你们家大王不想救你呢！”颜惜笑盈盈转过头，惋惜地看着金格：“哎呀，那可就别怪本少这玉扇无情了！”手猛一用劲，玉扇擦着金格的脸掠过，划出一道狭长的血口。金格啊一声痛呼，颜惜道：“痛吗？这还不算痛的，待会捅穿身体的时候才是真正的痛呢！所以你忍着点，要么就有骨气的舍生取义，要么就要你的大王来救你啊！不然，我怕待会一不小心……”他的玉扇缓缓移到金格的咽喉，接着一寸寸移向胸膛的心脏之处，在那里轻拍几下：“我怕一不小心没忍住，将玉扇插到这里……”

　　金格脸煞白如纸，紧盯着颜惜手中的玉扇，仿佛那扇子下一秒会贯穿进去一般，惶恐地嘶喊道：“大王，大王，我们亲兄弟一场，你放了他们，就当救我一命！！”

　　于烈神色阴郁，巍然不动。忽地有个将士奔了过来，冲于烈耳语几句，于烈面色立刻由阴转晴，喜道：“怎么不早说！快拿来！”待那将士呈上一个木匣子之后，他缓缓向颜惜一笑：“你完了！”诸人还在纳闷时，他打开匣子，掏出一把哑黑的火器，瞄准了颜惜，道：“这是东辽最新出的火器，百步以内无人可逃。现在你觉得，你还有跟我谈判的资格吗？”

　　他话一落，身后又上前一排士兵，十来个士兵皆握住了一模一样的火器，直直瞄准了颜惜一行人。

　　颜宇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而碧衣公子面对着一排黑洞洞的枪口，却依旧巍然如泰山，他笑了笑，平平淡淡的声音，却说出一句震惊四座的话：“大王深知声东击西的道理，不知你现在拿着这火器，是想瞄准我呢，还是想瞄准您的金格大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