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红》水粉

3、第三章

　　晚膳过后，太阳已经下山，些许凉气从地底渗出，减了不少燥热。槿娘娘传我去问话。白日里一直以来的理直气壮有些消逝，心里越发的虚。还是有些害怕呢。宫里的人，没个简单的，虽说槿娘娘看着不怎么受宠，日子过的平平淡淡，可这般平淡的日子，在这波涛汹涌的宫里却是最难得到。没个人敢来打扰，正显示了槿娘娘的利害。

　　我害怕那些聪明人，他们总能把人看得死死的，像是透明一样。我讨厌那种感觉，如赤裸裸的在别人面前让人观赏一般。我讨厌那种看透了什么都知了的眼神。我不想被看穿我的心思，那让我感到没有安全感。

　　“熙儿见过娘娘。”

　　娘娘微微一笑，在烛光中，甚是动人，我有点点的痴迷。“过来，来我这儿。”

　　娘娘把我唤到榻边，让我坐下。

　　“听桃红说手伤着了？还疼么”

　　“回娘娘的话，没事了。他们说的严重，其实就是破了点皮”

　　“瞧你这话说得。你是金枝玉叶，怎能受伤，可千万别留疤。也别生那狗奴才的气了，不长眼的下贱东西，气坏身子可不好了。这事儿啊，已经有皇上替你做主了。”

　　撇撇嘴。哼，金枝玉叶，不过是个被遗忘的没人要的。说的好听，这宫里的人认权认势，又几个人真把我当主子，不过是身边这几个对我好罢了。那小贵子不长眼，也算他倒霉，丢了性命。别的不长眼的多了去了，我受过的气也不少。除了这几个人，没人把自己当宝贝。

　　槿娘娘叹口气，搂着我。“你我性子都冷，虽说你在我这儿也过了四年，咱两也是熟，不是亲，真不知道你这性子随了谁。看着你没个娘疼，被别人欺负也怪心疼的，我也不求什么，能照看着点也就照看着点罢。是这宫里养出了你这脾气，但就是在这宫里也养不出你这个人精。人家小孩哭喊着要这要那的，你到从没坏过规矩，求过什么。”

　　“看娘娘说的，是娘娘把熙儿照顾的好，熙儿什么都不缺。”

　　“你个性子我看了四年还不知道。你就不像是个孩子，我总把你看成大人。你把这宫里的事都看在眼底呐，心里跟明镜似的。你要像个孩子还好了，也不会这么命苦。这宫里命苦的人多了，是咱俩有缘。”

　　“娘娘……”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打断。

　　“你也别说什么了，我知道你那性子，受不得一点委屈。知道你怨着你父皇，但也是想着他的。今儿个的事看着后宫要乱了，我怕只怕你被推上了那刀口上啊。徐贵妃的人因你而死……哎……她是没那么容易甘心啦。我是护不住你了……”

　　眼睛瑟瑟的，往槿娘娘身上靠去，淡淡的香味绕过鼻尖，感觉到了温暖。想这样子，一直被搂着。从来没有，这样子和娘娘亲密过。

　　“可怜见的孩子啊”

　　窗外一片漆黑，深不见底的，向屋内袭来。淡淡的昏黄的烛光努力抵抗着，却如此衰弱，一阵风过，烛光摇曳，我怕它就这么灭了。今天晚上，没有月光呢。

　　过了一日，宫里没什么变化，小贵子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在人间蒸发掉，所有存在的痕迹被抹去。是啊，一个无足轻重的下人，这样的人宫里多的是，这宫里就是人吃人呐。不知道是玉华殿偏僻的原因，还是没有人在我这个小孩子面前嚼舌头的原因。我觉得，这宫里跟以前的还是一样，波澜不惊的。但槿娘娘的话，像是个引子，拉着我心里慌慌的，总害怕什么会发生。决定什么都不用去想，该发生的总会发生。

　　又过了几日，我打早去御花园里闲逛。带上了娘娘赏的糕点，玫瑰酥。这可是好东西呢，御膳房的人都做不出来。玫瑰花开季节，娘娘每天早上在阳光未出现之前，取那还集着露珠的新鲜玫瑰花瓣。这花瓣要求色泽鲜艳，形状饱满。然后用密法炮制，做出的的玫瑰酥带着玫瑰的淡淡香味，甜而不腻，难得美味。

　　好多天没有去看那玉带河中的锦鲤，不知道它们是否还识的我。我可是花了大血本，用玫瑰酥去伺候它们呢。那玉带河中锦鲤甚多，身上色泽艳丽，并且颇有灵性。与人熟了之后，或呼喊，或用掌声，他们便集聚一处，并能随掌声移动，好玩的紧。

　　在这深宫里，还是自己多找找乐子，不要让童真，就那么走了。总是喜欢去角落里呆着，没有人来扰我。拐进御花园的一个角落里，也是郁郁葱葱的一片绿。有节奏的开始击掌，随着掌声，渐渐有锦鲤靠近，越来越多，在我周围游动，红的，白的，橙的，花的，迷了我的眼。捏碎玫瑰酥，向水中撒去，惹得鱼儿来回游动，追着食物，更有鱼儿像是要被挤出了水面般。我被鱼儿逗得笑个不停。

　　这是我的乐园，在深宫之中渺小的存在。没有人可以打扰，没有人可以破坏。我可以忘却所有，拥有片刻欢愉。听风儿带来朱红墙外的信儿，跟锦鲤找找乐子。因为知道它的不易，所以更加珍惜。这里，我才能像个孩子。我已经被这宫里的沉重，压得透不过气，却不能屈服。

　　“我道这河里的鱼儿哪里去了，竟是被你个小娃娃招来了。”珠圆玉润的声音从竹林中传出。我的天堂被扰乱，有点点的怨恨。

　　缓缓转过身，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进入眼帘。圆圆的脸，肤色百里透红，与我相比也不差，明亮的眼睛闪烁着别样的光彩，在深紫色的衣服包裹里，像个瓷娃娃，很是可爱，但是游玩的性子却被他打断了。

　　我们两个也不言语，相互对视着。然后我去看那锦鲤，锦鲤没有被声音吓走，还在周围游荡着，寻觅的样子。贪吃的东西，又扔下些许酥糖，竟逗得鱼儿越出水面。

　　“你用什么东西喂这鱼儿？”好奇的声音响起

　　“玫瑰酥。”因为被打扰，所以有点点的倦，不怎么愿搭理。

　　“你可知道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