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红》水粉

1、第 1 章

　　午后，诺大的太阳挂在空中，翠绿的琉璃瓦片在白花花的阳光中闪烁，如要流下来一般，晃眼的紧，六月了。
　　我坐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眯着眼，看着透过层层树叶洒下来的金斑，在空气中舞蹈着，花了眼。小暑之后，天就一直这么燥热着，那玉华殿里呆不下，便找了这么个好去处消磨时间。
　　我的名字唤芸熙，林芸熙，我的父亲是这个世上最高贵的人，大楚的皇，便如那高高的金日，高贵而威严，整个宫里的女人都为他而疯狂，记着他，想着他，念着他。我的母亲早湮没在这后宫的阴晦的黑影中，不知腐烂在哪个角落里。嬷嬷说我出生的时候，是在傍晚，西边的云彩特别的艳，像是染了血一般的，艳到眼睛里只留下血红血红的颜色，吉兆。我本是生不下来了的，母亲在筋疲力尽中，看到那一抹艳红，眼底蕴起别样的光彩，如新生般，从新聚起力气，在天边的红达到极致的时刻，我出生了。
　　那抹红是吉兆么，我不知道。从此三月无雨，湖泊干涸，土地龟裂，那官道上难民，比天上的星子还多，还密。朝廷遍野恐慌，所有的人忙着求雨，赈灾，镇压暴乱，父亲，不应该说父皇在高高的殿堂之上指挥这一切。他忘了母亲，忘了我的出生，忘了我。在母亲逝去的那个晚上，天还是闷热着的，缺失水分的空气干的让人难受，呼吸都是火辣辣的。嬷嬷说我很乖的，不哭也不闹，刚满月的孩子哪来这么乖的，让母亲安安心心地走了。母亲会安心么？怕是不能，那个她压在心底刻刻念着的人最后一刻也没有出现。
　　玉华殿的槿娘娘看着我可怜，收养了我。虽不乘宠爱，也谈不上亏待，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着。嬷嬷是母亲身边的人，难得忠心，伺候着我长大成人。老人家总是念着当年的异像，说那时吉兆，有贵气，我终将富贵到极致，睥睨天下众生。我想，我又会是多少人心中的魔鬼呢，出生带来百年难遇天灾，虽说这本与我无关，那些朝堂上的人总是喜欢胡扯，又怎保不动这门心思。那么我是不是该庆幸父皇忘了母亲，忘了我，留了我一条小命。然后在某一天需要我的时候想起来，指婚，下嫁。或是邦外，或是宠臣。然后我安安稳稳的过活。
　　很偶然的发现这片安谧的天地，隐秘在深宫大院里的角落中。宫中很少有槐树，更别说这种大槐树了。宫里的人总是光鲜亮丽的，只是不知道这华丽之中暗藏了多少的黑暗与龌龊，所以大家心里总是惴惴的，害怕着某些东西。槐树被老人们说是招鬼的，那些人们找着理由迁出了槐树，不过，槐树没了，人就能安心了么，也许只是为了一点点心理上的慰藉罢了。这么大的数，有些年头了，在这角落中，无人发现，也就活了过来。我们都是被遗忘的，所以总是爱来看看，何况这被遗忘的角落更有不少美景呢。
　　看看天日，槿娘娘要午起了，怎还不见人来接我，还要去请安呢。那些小妮子怕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吧。我本不受宠，自然没有多少人见待我，何况才4岁。也是才4岁，娘娘指了两个丫头帮着嬷嬷照看着我。我常唤两个丫头带我到这里来，然后他们离去，到了时候再来接我，本来一个人就可以的，可是人们总是对孩子们不放心的，4岁的孩子还是不要太突出的好，所以我沉默了，真被人指称妖孽，我虽不在乎，可麻烦总是在的。没有人来，我起身，拍拍衣裙，摇摇晃晃离开，自己会去好了。可能是有些坐久了的缘故，头有些昏昏的。
　　“兔崽子，敢挡爷爷的道。”太监尖锐的声音惊起林中的雀儿扑棱扑棱飞过。
　　不过是路上行走，也能惹来事儿，流年不利。我冷冷的看过去，两个太监在身前，一个瞪大着眼睛盯着我，也不怕掉眼珠子。见我只是冷冷看过去，或是有些放不下面子，提高声音“坏了贵妃娘娘的事，你个下贱蹄子是招打！”伸手要打。
　　“我乃当今圣上三女儿，你敢！先是目中无人，再是出口不逊，你个狗奴才怎么学规矩的的”仍旧是冷冷看着，指甲掐进手掌，稳稳站住。这帮子的奴才是越发的嚣张了，我若不狠点都欺负上来还怎么过。
　　那太监愣住了，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差点跪下。突然反应过来，笑得诡异：“哪个不要脸的女人生的小蹄子，敢对咱家这样说话，还自称当今圣上女儿，活的不耐烦了哈？啊？”
　　转过脸色，一脸怒容“我母亲乃圣上妃嫔，由得你来诋毁，我身上有皇上血液，你又岂敢不敬。”用尽力气吼道。为了母亲的尊严，还是为了自己，我不知道，只是被气疯了而已。
　　我还是高估了自己，毕竟只是个四岁的小孩子。那太监竟是一巴掌过来，我倒下，跌倒泥土里。“下贱货生的还是下贱货，公主有怎会穿你这种衣裳，公主咱家又怎会不识的。看爷爷来教你规矩。”那太监掳起袖子，作势要打。
　　“好大胆的狗奴才!” 一个如洪钟的声音响起。
　　三人在我身后出现。一个身穿绣着五爪金龙的明黄色衣服的人满脸怒容，这个就是我那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父亲么，当今的皇帝么，无形的气质压得我难受，不自觉地跪下，低头。被那刺眼的黄唬住了眼睛，没有看到脸。只是瞟到旁边还有一个白了脸的太监，和宫女。是被吓着了吧，不知道是我的话语，还是那狗奴才的举动呢？那个宫女看着眼熟的紧，是了，是来寻我的翠竹。
　　刚刚那不知好歹的太监立马跪下磕头“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奴才这就教训这不懂规矩的下人”
　　这个时候还敢如此放肆诬蔑，我正要抬头说话，听得一声跪响。“皇上恕罪，这是珍美人的女儿，珍美人去了后，由我们槿娘娘管教着。管教不严，请皇上责罚。”
　　旁边那太监全身僵硬，我能看到，一滴一滴砸进石板上的水珠。“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才不知阿，求皇上恕罪，饶了奴才。。。。。”声音恐慌带着哀求。
　　“小贵子”冷冷的声音传过
　　皇上身后的人回到“此人大不敬，应予杖毙”
　　“还不拖下去！”刚刚冷冷的声音突转，大声喝斥。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那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喊，被不知哪里冒出的两个侍卫带去，越走越远。
　　一双靴子移至我眼前，每只上面有两条龙，双龙抢珠。活灵活现的，那龙像是欲飞出来般。沉默着，大家都压低了呼吸的声音，只听到那树梢上不识趣的蝉，在叫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