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来生》夏越澈

9、Chapter 9

　　我去学校递交了我和白兰两个月的休学申请，然后找到了入江，简单地说明了白兰口述的那个借口，然后告辞。
　　入江明显有更多想问的，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睛可以读出来真诚的关心。
　　白兰很在意这个人，出于我不知道的原因。
　　不管是为什么，入江的眼睛太干净，我愿意相信他把真心把白兰当朋友。
　　我们搬去了郊外，白兰只带了书和大量的草稿。
　　房子里却有一间像是刑讯用的阴森房间。
　　白兰住进那个房间。
　　他时常把自己锁在里面，特定的阶段不允许我进入，直到有一天鲜血从门缝地下漫出来。
　　漫天漫地的血色又灌满了我的眼睛，我砸开门冲进去，又跑出来，慌不择路地跑去打电话，叫来我们一早选好的医生。
　　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白兰。
　　鲜血溅在他脸上，眼睛里血丝暴涨，几乎要变成赤红，锁链没有锁得住他，他疯狂地折磨着自己的伤口，又一手抓住头发，嘶声咆哮着：“知道了！知道了！”
　　我不知道对毒瘾的戒断和拉住不受控制的思维的缰绳哪一个痛苦些，与这两者相比□□的损伤大概真的不算什么，只是直观的更触目惊心，那些被他折磨的伤口鲜血淋漓，告诉你精神上的毁灭性剧痛。
　　医生控制不住他，镇定剂也无法下针。
　　我从背后抱住白兰，他挣扎开了，手里锁链的断齿刺进我的左腿。我拼尽全力把他按在墙上，对上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声音颤抖着开口：“看着我，白兰，看我的眼睛！”
　　“回来……回来……”我颤抖着说，“白兰，回这个世界来……”
　　那双往往是弯如月牙而此刻只是充满暴虐的眼睛慢慢的，失去了神采，变成死灰那样的颜色。
　　白兰不再挣扎了。
　　我旋即被无尽的恐慌袭击，抱住白兰，带着哭音一遍又一遍地念他的名字。
　　医生来拉我，他要给白兰止血。
　　我慌慌张张地让开，满是鲜血的手掌捂住脸，无用的眼泪涌出来，却不敢哭，不敢想。
　　医生完成了急救工作，跟我说他没事，我根本听不清医生具体说了什么，只是扑到床边，抓住白兰冰凉的手。
　　医生碰了碰我的肩膀，说你腿上的伤口需要处理一下。
　　我呆呆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左腿上大团的猩红。
　　“你的凝血功能有问题吗？”医生剪开了裤腿，露出那个不长但是刺得很深的伤口。
　　“不知道，”我说，声音空洞，“白兰什么时候会醒？”
　　医生摇摇头，“药效过了就会醒吧。”
　　他清理完了创口，打了一针针剂，然后包扎好，告辞前说：“小姑娘，你的体质比他糟糕得多，多留心你自己比较好。”
　　我点头，说谢谢。
　　屋里慢慢暗下来，太阳下山了，我跪在白兰的床前，恍恍惚惚想起要去开灯，又怕我放手离开后回来也抓不住了……
　　眼泪莫名其妙地又下来了，路过脸上干涸的血渍，血腥的气息又复苏了，钻进鼻腔里，钻进肺腑里，满屋子的黑暗全部是那令人作呕的猩红，液体一样波动着侵蚀过来，我低声呜咽着，紧紧扣着白兰的手，求他回来，一定要回来。
　　然后头顶轻轻地落下他的手掌，揉乱了我的头发。
　　“可可，”白兰轻笑着说，“不要哭。”
　　我惊喜地抬起头，那双蓝紫色的眼眸在黑夜里闪动着光，细碎如星辰。
　　那样的颜色和碎光成为我此后所有黑夜里的护身符。
　　“虽然托福得到了很多信息，但那些平行世界可折磨得我够呛啊，”白兰弯起双眼，“所以全都毁灭掉好了。”
　　我不管他说什么，只是点头。
　　“意外找到了办法呢，”他抬手，擦了擦我脸上的泪痕，“抽离灵魂，悬停在更高的层面，像神一样俯瞰着宇宙所有空间……可可，你不能离开我哟……”
　　我抽了抽鼻子，“你赶也赶不走的。”
　　白兰笑着，轻声道：“可可，我看遍了所有的世界，只有这里这一个有你的存在。所以，新世界会在这里诞生，决定了。”
　　我其实不太懂白兰都在想什么，我对外界没有什么感觉，它是怎么样都无所谓，白兰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似乎是控制住了他的能力，毒品的影响也被白兰迅速地克服下来，但我们还是在这里待了两个月，白兰把自己埋在漫天的草稿里，整理他在平行世界看到的所有情报。
　　会有戴着墨镜一身黑西装的人来找白兰，语意恭敬。
　　是杰索家的旧部或者别的什么人。
　　再次回到大学的校园时，刚好是期末前夕，对白兰来说不存在困难，而我并不在意成绩，看看书能及格就好。
　　但入江抱着他的笔记来找我。
　　他兼上了我们系的课，做了工工整整的笔记，送给我。
　　与其说是惊讶，我更像是茫然，不知道怎么可能发生这种情况，而我又应该怎么回答他的好意。
　　入江却先表现出窘迫的样子，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话就跑了。
　　“我说过小正是很好的孩子吧。”白兰听说过后弯起眼睛，笑着说。
　　我抿了抿嘴唇，“你说他是计划里重要的人。”
　　“可可认为我是为了利用他？”
　　“……并没有。”
　　白兰收敛了嘴角的弧度，睁开的眼睛里却还有淡淡的笑意，“不，我把小正当朋友哦，从来，以及哪里，都是这样。”
　　然后他接着说：“可是呢~总有掌控不到的因素啊……我想看看背叛是不是注定的，在每一个世界里重复。”
　　“可可，”他重新眯起眼睛笑，“你是我唯一不能得知信息的人，只有你不可以背叛我。”
　　我愣愣地看着他，然后缓慢而郑重地点头，“我不会。”
　　我不会和白兰说谎，至少这时的我，是这么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