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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皇后卷:一生寻阳 ...

  •   我是木寻阳,我死在十七岁的秋天。

      现在我是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一段记忆,也许是死后残存的余念,也许是执念、怨气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

      我是大庆的皇后。

      我死在金殿上,因为一杯毒酒。之后我却发现,自己竟然困在身体里出不来了!一个声音问我:你想要什么?

      ……神仙?

      他说:你想要什么,有人会替你完成呦。

      我又不傻:需要付出什么?

      他说:不用,这是那个人的任务!

      这声音是个老头,我想了想便答应了,反正我都死了。顺便替那人念了句阿弥陀佛,说实话,想要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那姑娘来了。我透过她的眼睛看着外面的世界——呸!那明明是我的眼睛!

      她很厉害,用了个眼神就把皇帝,我的夫君勾住了。

      我心里不快。

      然后,她竟然开始翻我的记忆!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我能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她翻了。

      我跟着她重温:阿娘在我四岁的时候死了……父亲有了新夫人……那人暗地里折腾我,各种法子折腾我……我哭,嬷嬷告诉我成亲之后就能离开这里……嬷嬷死了……

      ……有传言我会成为皇后,我知道未来夫君很可能是皇帝……没日没夜学各种东西,希望成为一个配得上的好妻子……

      ……接圣旨,大婚之前远远见了皇帝夫君一面,他对我笑(现在想想,那一定不是对我的!)……绣荷包,了解皇帝夫君的喜好……

      ……大婚,洞房花烛……被冷落,容妃,挡箭牌……太后薨,殿前逼问,毒酒……

      这些都不是什么好记忆,尤其是嬷嬷那一段话:小姐,夫人是走了,可你也不要太难过,这个家……咳,他们都待你不好,但未来姑爷不会!他会像夫人一样喜欢你!

      我当时四岁,顶顶天真地问:真的?会喜欢我?

      嬷嬷重重点头:姑爷会好好待你,你会是最幸福的新娘子!

      我信了,精神抖擞了两年。

      再两年她旧话重提:小姐,姑爷还在等你呐,你要好好活着!没有夫人,没有嬷嬷,你也要好好活着!

      嬷嬷要死了……那时我六岁,已经明白死是什么意思——嬷嬷我只要你!

      嬷嬷理理我的小辫子:姑爷是夫人派下来保护小姐的,小姐不要任性,不要让夫人担心……你和姑爷好了,夫人和嬷嬷也会高兴!

      我握拳:嗯!

      ……一看就是忽悠人的,我还傻傻就信了!

      之后几年,我一直活在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盼中,忍得了的忍不了的东西我都忍了,实在熬不过去的时候就想着,只要嫁人就好了,成亲嫁人,我就能离开这火坑了!阿娘派的夫君会来接我!

      然后就有了干劲!夜深人静的时候睡不着,我还拿出来念一念,幻想一下我未来的夫君是怎样一个温柔多情的好男儿……只要他对我好,我就对他好一辈子……

      可谁成想,嫁人之后却是另一个火坑了!皇帝夫君确实是阿娘派下来的人,可他落地的时候磕坏了脑子!

      但是一开始的时候我不知道啊……皇帝夫君的面皮还是挺能唬人的……他威胁我,我认为他那是不了解我,他对着我冷脸,我安慰自己他那是害羞,他稍稍对我好一点,我欢呼他终于意识到我的好了!没想到真相竟是,他觉得容妃一个人独宠,太、招、眼、了……

      我呸呸呸的招眼!可想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

      现在想想,皇帝夫君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怎么就稀里糊涂陷到底了呢……都怨嬷嬷!我很想告诉嬷嬷一句啊,这世上对我好的人早死了,我早就是一个人了!

      这都不是什么好回忆,我越看越憋屈,这不是挖我伤疤嘛。

      再接着,那个看我记忆的那家伙居然和我说话了:皇后?

      我不想搭理,却怕她糟蹋我的身体:……干嘛?

      她介绍自己是唐绝,说翻记忆的时候发觉不对劲,才发现了我的存在,向我道歉!

      我哼,才不会这么快原谅你!

      她又问我想要什么,细声细语,说话声音很好听……呸!那明明是我的声音!可,为什么她说起来就像有魔力,就让人想相信?

      她说:这是职业习惯。

      我不置可否,也说了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那姑娘陷入沉默,等我再问的时候,她就说:等着瞧好吧。

      其实我不怎么相信她能干出什么了不起的事来,皇帝,我家皇帝夫君,我还不了解他么?

      郎心如铁呦!

      不过我还是个守信的人,不会给她添乱,好吧,其实我也想见见夫君大人了……承认了吧,我还没忘掉他。

      然后,在天牢,我看见了什么?那姑娘居然编了份记忆直接塞到皇帝夫君脑子里去了!

      我禁不住好奇也看了那记忆——

      我家里的小佛堂,“我”——那就是我,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被一个小公子扶着,小心翼翼擦药……我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小五哥哥,你说,阳儿是不是小杂种?”

      ……

      ……

      “我护着你,再不让人欺负你!”

      我再不想搭理唐姑娘了。她干了什么……

      我嫉妒,嫉妒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里的阳儿有个小五哥哥,我却什么都没有?那佛堂是我待过的,我跪了三天,没人搭理我!我受了伤,谁都不能说,只能瞒着,没有小五哥哥给我上药!没人对我说,我护着你,再不让人欺负你!

      我嫉妒!

      可我忍不住又继续看了——

      我家的屋顶,小公子——我当然知道那是我家皇帝夫君小时候的样子!他和“我”一起依偎着。

      “小五哥哥,你会不会像阿娘一样消失不见?”“

      ……

      ……

      “我最最喜欢阳儿了,阳儿在我心里是最好看的姑娘!”

      哼,明明,明明是我自己听说了阿娘变星星的事情,自己爬上的屋顶!那个时候,嬷嬷死了,没人陪着我,没人安慰我,没人说和我永远在一起,没人夸我好看……

      再之后,我又看了最后一段——

      “小五哥哥,你要去哪?”

      ……

      ……

      “嗯,死也不忘!”

      我哭了个稀里哗啦。

      可没人给我像小五哥哥对阳儿那样擦眼泪。这阳儿比我幸福多了……没人会急急忙忙赶回家说要娶我,我家皇帝夫君那么烦我,才不会这么说!他更不会说一生一世只对我一个人好!其实我要求不多!我知道皇帝夫君喜欢容妃,我只希望他能对我好点……一生一世只一个什么的,我做梦都不会梦到那些!这个小五哥哥对阳儿说死也不忘!可我都死了,我的皇帝夫君都不会惦记我一点!

      嫉妒死我了!

      再之后,唐姑娘和皇帝夫君说起了大婚之夜。唐姑娘表现的很好,和我当初很像,那些害怕呀,恐惧呀,失落呀,最后像掉到洞里再也爬不上来的那种绝望法,都是我经历过的。皇帝夫君也说了你要认清身份,不能去招惹容妃,否则生不如死的话。虽然我自欺欺人地认为那只是一时的。

      后来我确实觉得生不如死了,就像现在,我死了,觉得比活着还要舒坦一点。

      再之后,我惊讶地发现,错,其实没怎么惊讶,我发现皇帝夫君对这具身体眼神变了!(就是这、具、身、体,我也不知道这具身体到底应该怎么称呼)。我心里失落有,果然这样的感慨也有。

      唐姑娘演的够感人,不是么?皇帝夫君被感动了,也是应该的……

      我心里却像堵了石头一样。

      皇帝夫君越陷越深。这我懂,就像我对皇帝夫君一样。

      可我很难过。其实……其实……皇帝夫君现在喜欢的,是唐姑娘吧……就像之前,他喜欢容妃,我是多余的,现在,我又是多余的了……

      我再也不想说话了。

      唐姑娘很敏锐,马上就找来,问我怎么了。

      我没说。她却笑了。我怒。

      她摸摸我的额头,就像我嫉妒的小五哥哥摸阳儿的那种摸法,抱了抱我:哎,别伤心……

      我哼。

      她说:你不知道我是怎么构筑那段记忆的。

      我转过身不理她,我哪懂那些,这不难为人么?

      她再摸摸我的头:阳儿?

      我再不搭理她了,我讨厌阳儿这个名字。

      她却锲而不舍:阳儿,知不知道我怎么构筑记忆的?这样说你明不明白,皇帝他不傻,如果记忆有一丁点违和之处,他都不会相信。

      我似懂非懂。

      她说:所以为了骗过他,必须构筑无限接近真实的记忆。

      有点意思,我听着呢。

      阳儿,胡乱构造出来的记忆肯定破绽百出,所以,你发没发现,我选取的部分,都是你曾经的生活经历?

      我嗯了一声,确实,那祠堂、屋顶、石桥……

      她说:有真实经历打底,故事的可信度就加大了。

      我哼唧一声。是啊,真可信!她编了个故事就勾上我的皇帝夫君!

      她却道:阳儿,可那不是故事。

      我哼,骗谁呢。

      她:我只是在你的经历中,加上了一种可能。

      我愣。

      她说:我只是构造了这一种可能——如果,如果,阳儿你真的在那个时候,遇见皇帝……

      她不出声了。

      我只感觉有无数的眼泪冲出眼眶。

      如果,如果我真的在小时候遇到了皇帝夫君……还真,还真会变成故事里的模样……

      如果,我真的像故事里一样在祠堂遇见皇帝……我,我这一生……

      我大哭起来。

      细想想,皇帝夫君为什么没察觉异样,因为那小五哥哥的性格正是他的性格,为什么我觉得唐姑娘演得像我,其实,是她把自己当做我演了下去……

      是了,她说的都是我一直堵在心里说不出来的话……那些也都是我心里渴望的东西,在祠堂里,我渴望有人陪我,我渴望有个小五哥哥不嫌弃我和我永远在一起……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是我会做会说的……

      所以,那还真不是故事,如果我真的遇见了皇帝,这些,就会真实的,是我和皇帝夫君之间会发生的事?所以说,打动皇帝夫君的是我?如果在小时候真有一次相遇,我会打动皇帝夫君,他会爱上我,他会对我说一辈子只喜欢我一个,他会……

      我扑到唐姑娘怀里:你是说,你是说,如果我真的在容妃之前遇见过皇帝,他,他会……

      唐姑娘似乎也哭了:没错,记忆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片段,他能通过记忆知道小时候曾给过你承诺,但他是皇帝,想不认就不认,想反悔就反悔,完全能当做是小时候的戏言……是你,是你的感情,是你的感情让他感受到了,是你让他喜欢上了!

      我盯着她的眼睛:嬷嬷说只要我足够好,未来夫君就会喜欢上我,可皇帝夫君一直对我很坏,我以为,我以为……

      她一把搂住我:不是,不是你不够好,是上天待你不够好!

      我有些羞:我以为,我以为皇帝夫君……

      她笑:你以为他喜欢我?

      我:……

      她又笑了起来:当然不是啦,你没觉得么?我所做的,只是把你的情,一点一点剖给他看,真正感动人心的,不会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动作,也不是三言两语的几句话,只有内里蕴含的真情!值得他付出同样回报的真情!

      我觉得脸有点烫。

      她捏捏我的鼻尖:我的故事还能换上一千一万个版本,但灵魂只有一个,感情!

      ……

      我不记得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总之,那具身体熬不过去了,可我早不在意了。

      我似乎明白一直想要的是什么了。

      我想知道皇帝夫君为什么不待见我,我想知道,如果,如果能在容妃之前遇到皇帝夫君,他会不会喜欢的是我……

      原来不是我不好,是相遇的时间错了。皇帝夫君确实是阿娘派下来给我的,可我们却遇见晚了……我想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他。

      至于老头问我唐姑娘的任务完成的怎么样,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最后的最后,我看到我的皇帝夫君抱着我哭,眼泪一直流到我心口。

      我想摸摸他。

      我原谅他啦。

      下辈子,还是我先遇到他好了!

      希望上天这一次,能对我好一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皇后卷:一生寻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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