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的传奇之西京梦华录》青城碧雨

8、暗夜里的一朵白玫瑰

　　昏暗的夜晚，我游荡在荒凉的街头，似有什么东西召唤着我去寻
　　觅，凭着这种直觉，我在大街上到处乱窜。
　　天气冰凉，我衣衫单薄，原本不应该出去，但呆在冰冷的小屋同
　　样难受，除了茫然的冥思外，再也无事可做，既然如此，就到街上散
　　散心吧！
　　夜色并不美，也不见人影，所谓乱窜只是针对空气而言，但我心
　　中洋溢着一种诗意的美感，一个人独自走在街头颇有点圣哲的味道，
　　更诱惑人的是那黑夜里朦胧的存在物，像希望一样渺茫的某种爱或者
　　美，促使我到处寻找它的踪影。
　　街心的路灯很暗，一座花坛静静地卧在那儿，我从旁边拐过，不
　　小心被坛角绊了一下，差点跌个趔趄，心中有些气恼，一脚朝花坛踹
　　去，一朵苍白的玫瑰在脚底折断，上面凝着几滴露珠，黯淡的灯光打
　　在上面，晶莹如情人腮边的眼泪。这时我才发现这是花坛里仅剩的最
　　后一朵玫瑰花，有点憎恨自己践踏了美好，在这个荒凉的年代，人类
　　的美好本就不多了。
　　不一会儿，我就将憎恨忘掉，管它呢，在这黑暗的人间，跟人类
　　种种丑恶相比，我这点罪恶算不了什么，我离开那朵白玫瑰，继续往
　　前走——前方是迷茫的黑夜，无法用眼睛看清，我只能顺着感觉，漫
　　无目的地前行。

　　一路上没碰见一个人，我并不奇怪，也不觉得寂寥，这个世界如
　　此荒谬，没有人我反而感到安全。
　　走过一处破旧的楼房，突然有人对我大喊：“站住！”，一下子
　　几个黑影从角落里扑过来，我被打倒在地，身上挨了重重几拳，一副
　　冰冷的手铐扣住我的双手。
　　我挣扎着被拖起来，看见面前站着几个穿制服的人。
　　“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为什么抓我？”我大声问道。
　　没有回答，沉默、沉默，所有人都沉默不语，我有点沉不住气，
　　恍恍惚惚被拖着往前走，大脑一片混乱。
　　突听“哐铛”一声，牢房门被打开，我像一条死狗被扔进监狱，
　　浑身疼痛难忍，黑暗的监狱，潮湿又气闷，我十分迷惑，一无所知。
　　“还是等到天亮再说吧！”我想。
　　天很冷，黑夜又是那样漫长，黑夜为何总笼罩那些不幸的人呢？
　　地面上到处都是泥泞，没有一处能躺下的地方，我衰弱的神经又开
　　始胡思乱想起来，曾度过的幸福日子--那春天般的温暖--光明的破
　　碎，在黑夜里我反复纠缠过去的回忆，还有还有什么呢——坟墓--
　　葬送生命的坟墓--多么像一个花坛，电石火光间我突然看到了那朵
　　白玫瑰，她躺在荒芜的花坛上，正朝我微笑，我突然想到：那令我
　　期待的存在物也许就是白玫瑰——爱的化身——我却踩断了它，为
　　何我总犯下不可原谅的错误，难道这生命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就这样过了很久，我听到老鼠在角落“吱吱”地叫，接着有什
　　么东西跳到我身上，我一动不动，数着心脏跳动，静听时间一点一
　　点地流逝。
　　天终于亮了，我发现歇在身上的小动物原来是一只蟑螂，感激
　　这位小朋友，它陪我度过了一个多么寒冷的夜！监狱大门“哐铛”
　　一声被打开，这冰冷黑暗、意味着禁锢的声音惊惶不安地在四周
　　回荡，两个狱警走了进来，我无力地反抗着，像一条死鱼被拖了出
　　去，停在身上的蟑螂机警地跳开，灰暗的眼睛闪着奇异的光，“再
　　见了，我的朋友！”我向它挥了挥手。
　　人类在很多方面速度缓慢，在折磨同类方面的效率却挺高，我
　　只看见一排排栅栏飞快地往后退，然后就到了审讯室。
　　一个面色阴沉的人坐在我面前，“是不是你杀了李**？”他立
　　刻开口，语气严酷犹如一只凶狠的鸷鸟。
　　“不是！”我回答也很干脆，却是一种恐惧、噤若寒蝉的干脆。
　　“在十点钟，爱德兴大马路边发生一起凶杀案，富翁李**被谋财
　　害命，我们已经抓获几个嫌疑犯，你是其中之一，你能证明十点钟
　　不在爱德兴马路上吗？”
　　我心吊到了嗓子眼，没有人能为我证明。
　　长官使了一个眼色，几个狱卒跑过来准备拖我出去。
　　我突然想起了白玫瑰，大声喊道：“我能证明！”
　　长官挥挥手，狱卒像机器一样退了出去。
　　“十点钟我在古堡大街，我将街心花坛的玫瑰花踩断了，那是唯
　　一的一朵，而且是白色的！”
　　“你敢确定？”
　　“我确定！”
　　五分钟后，警察找回那朵白玫瑰，经过一番鉴定后，我被无罪释
　　放。
　　“长官，能不能把这朵白玫瑰送给我？”
　　这个冷酷的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白玫瑰，什么也没说，便把它
　　递给了我。
　　于是，我带着白玫瑰出狱了。
　　到了大街上，周围人群议论纷纷：几个嫌犯第一时间被处决，因
　　为某位大人物震怒了，据说这件事与一些政治内幕联系在一起，要杀
　　一儆百——被处决的人成了平息事件的替死鬼。
　　在这黑暗残酷的世上，人的生命竟要靠一枝折断的白玫瑰拯救，
　　我捧着它像捧着一个世界，一轮朝阳在远方升起，我继续向前走去，
　　白玫瑰迎着太阳突然绽放出绚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