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我们最初的模样1 ...
-
我是个天性活泼开朗的女孩,出生在一个普通的中产家庭,从小生活在蜜罐里,没吃过苦。在老爸老妈的家庭教育观里,他们是想把我训导成一个文文静静的小淑女,但事与愿违,我却越长越大大咧咧,越长越像个男孩子。所以,当我上了初中后,二老就完全打消了要塑造我的念头,只能任由我肆无忌惮地野蛮生长了。
那时,我从他们眼里看到的不是失望,而是彻底的绝望。
在上高中之前,老爸还只是政府机关里一名小小的职员,就跟多年后我刚进职场时的境遇一样,干着跑腿打杂的力气活。老妈是一名国有企业的下岗工人,失业在家做全职主妇已经多年。我们一家人过着能解决温饱的小日子。
上了高中后,老爸的事业出现了转机。碰巧那几年时兴机关里的干部去私营企业里挂职,听说不用真的去上班,每月就能领到丰厚的薪水,年底还有分红。于是,老爸跟着他们单位的领导去了。打那之后,我们一家子的生活开始富足了。
老爸视我为掌上明珠,对我有求必应。到了高二,我想学设计,并信誓旦旦地要以此作为我人生的终极理想。我告诉老爸,我要用课余时间去选修美术,以后大学志愿也好报考设计专业。老爸笑着很爽朗地答应了。
在上美术培训班时,我认识了纪凯。当时,我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笑起来青涩腼腆的阳光大男孩,竟会在此后的漫长岁月里与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总是会在下午放学后,扶着他的单车在校门口那棵老槐树下等我,我们一起去培训班学习,培训课结束后,他又骑着单车载我回家。周末,我们会一起背着画板去野外写生,我们在野外你追我赶游山玩水,日子过得不亦乐乎,学习起来也充满了阳光。
终于有一天,纪凯在搁下画板时问我,“杨洁,跟你说个事,好不好?”
我不以为意,“说吧。嘴巴长在你脸上,问我干嘛呢?”
“因为这事和你有关,我怕你不答应。”纪凯痴痴地望着我。
“什么事,神经兮兮的,你知道我最不喜欢兜圈子。”
纪凯久久地不说话,只是更望眼欲穿地痴痴看着我,看得我耳根子都红了。
“你到底说还是不说?”我低着头羞赧地问。
“杨洁。”他终于鼓足勇气叫我,“我们一起考同一所大学,好不好?”
“为什么要和我一起?”我显然有些不解风情。
“因为我不想和你分开。”
纪凯的话让我愣住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其实我心里也在想,要是时光能一直停留该多好。
“好吗?”他又问。
过了好久,我才点头“嗯”了一声。那一刻,我感觉我的脸滚烫到可以煎鸡蛋了。
不可否认,纪凯阳光般的微笑确实打动了我。在那个青涩年华里,我甚至愿意,毫不避讳地结交一个像纪凯这样的异性朋友。久而久之,我发现我们身上有很多的共同点,都爱把心事写在日记本里然后放入抽屉锁起来,都爱在夜深人静时躲在背窝里听着MP3里的美妙音乐直到睡去,都爱在课堂上想问题想得出神而被老师点名。
我们在一起几乎无话不谈,而且永远都有妙趣横生的话题讨论不完。但在那时如同少林寺一般管理森严的高中校园里,交往异性朋友是老师和家长眼中的禁忌。可我还是义无反顾地那么做了,当周围的人都在议论纷纷说我俩在早恋的时候,我还是坚持认为纪凯只是我最好的异性朋友,就像兄弟或者姐妹一样,或许那时候我们都还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被喜欢,更不明白什么是爱、什么是被爱,我只觉得跟纪凯在一起的时候无论做什么我都感觉很开心,那种开心就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里。
可是,就像所有关于青春的电影里伤感的故事情节一样,所有美好的事物在还没来得及修得圆满之前,都将被命运的捉弄无情地画上了句点。
高考如期而至,纪凯如愿考上了理想的一流大学。而我却意外败北,只被第二志愿的院校录取,不过仍是学的设计。很多年之后当我回头去想,我才理性地认识到学习成绩向来出类拔萃的我,之所以会在高考这个坎儿上栽了个大跟头,那是因为我考试时一直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考才能和纪凯念同一所大学,可越那么想就越让我紧张得发挥失常。
我心情失落到了极点,每天足不出户地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我不知道那时的纪凯是怎么想的,但自从高考失利的打击之后,那段时间我就再不想见到他了,一是因为我根本没有勇气和颜面见他,二是因为知道见面之后还是会一阵伤心难过倒不如把这样的情感埋藏在心里。
在那个漫长的暑假里,纪凯勇敢地往我家里打了很多次电话,每次都是老妈接的,而每一次我都让老妈撒谎说我不在或者身体不舒服。有好几次,他在听到我不舒服之后还特意买了果篮悄悄地放在我家门口,虽然上面没有署名,但我知道做这件事的人一定是他。
老妈收到果篮后问我,“小洁,这些水果是不是你的同学送的呀?”
“不是。”我撒谎。
老爸就直接把果篮给扔到楼梯口的垃圾筒里去了。可能老妈觉得这样下去既不合适也显得太薄情寡意,于是就在门上贴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不要再送了,我们家都给扔了。”从那之后,那张纸条就跟一道降魔符似的,门口就再也未见匿名人送的果篮了。
“洁儿,你是不是早恋了?为什么每次我接电话,找你的都是同一个男孩子的声音?”老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没有,我也不知道你说的那个男孩子是谁。”我矢口否认。
可是,我真的不觉得我跟纪凯的关系属于大人们眼中的早恋,因为我和他连手都没牵过,有一次我们到野外采风画速描时无意间碰了一下手指头,都还脸红心跳了好久,甚至一连好几天见面都还羞涩得不知道说什么。多年以后,我都还坚持咬定那时候我和纪凯其实只是单纯的好朋友关系,并不是恋人。直到现在,我可以在公司里大张旗鼓地追着纪凯打了,我都还认为他只是我一个哥们儿样的姐们儿。
暑假的最后一天,不可思议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纪凯竟然明目张胆地一大早就站到了我家楼下,他一直注视着我卧室的窗口,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卧室的具体位置,但他确实跟个木偶似的傻乎乎地眺望着,像个永远不知疲惫的守望者。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是老妈最先发现了他。她对正在望着日记本发呆的我问:“洁儿,你看看楼下那个穿着干净白衬衫的男孩子是不是经常打电话来找你的那个呀?”
我不相信地走到窗前撩起一个窗帘角,我看见了是他,但我却对老妈说:“我不认识他。”
然而,他就像个傻子一样在那里站着,那天烈日炎炎,就连安静地坐在室内吹着电风扇都还觉得闷热。他站到了中午,然后又神秘地消失了。
午饭的时候,老妈说:“那个男孩子走了。”
“哪个男孩子?”老爸问。
我埋着头一个劲儿往嘴里送饭,耳根子都烧红了,我生怕老爸老妈发现了我的异样。
午后,纪凯又奇迹般地出现在了他上午出现的那个地点,依然跟个木偶似的注视着我毫无动静的窗台。
老妈对老爸讲,“那个男孩又来了。”
老爸感到疑惑不解,于是穿着凉拖鞋吧嗒吧嗒地走到阳台上探个究竟。而我正关着卧室的门一个人对着电风扇发呆。老妈走过来敲了好几次门,我都装作没听见没有回应,她可能以为我睡着了,于是又转身离开。
但我还是会时不时地撩起窗角的帘子往外面看一眼,而他依然傻傻地站在那里,我觉得他似乎看见我了,于是又脸红心跳得迅速将帘角放下。
晚饭后,老爸一改往日的大嗓门语重心长地叫住我。
“小洁,我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不管你是不是认识那个男孩子,不管你们之间是不是有在我们大人看来不应该有的感情,我劝你还是下去见见他,把你想说的话说出来,不管是对你还是对那个男孩子,我觉得这样更好。”
霎时我的眼泪就流了出来,我有种被人窥见了隐私的心痛。我哭着回答,“我不要。”然后我就转身冲进了卧室。我抱着枕头哭得泪流满面。
我卧室的灯一直熄着,直到外面已经像幕布一样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我才偷偷地把台灯打开。
可就在那一瞬间,我听见窗台有人在喊:
“杨洁,我知道你在家里,我也知道你看见了我,你也能听见我的声音,我只想告诉你,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等你。”
是纪凯,我知道他喊的那些话爸妈他们也一定听见了。我又羞愧得迅速地拉下了台灯,我的眼泪像拔掉开关的自来水一样止不住地往下流,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我的耳旁一直不停地回荡着那个熟悉的青涩的声音:
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