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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四、今夜无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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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定了主意,裴风突然停下脚步,一把扯下蒙面,镇定自若、气势十足地一挥手:“且慢!”
因为不知道对方搞什么名堂,在裴风挥手的时候,白玉堂下意识闪避了一下,但这短短一刹那,包围已经形成,裴风是插翅也难飞了。
“在下裴风,江湖浪子一个。相逢即是有缘,能在这里遇到几位义士,裴某深感荣幸。”裴风落落大方地一拱手,脸上丝毫没有慌张的神色,有的只是正直和坦荡。
根据裴风总结,一个人的第一印象由两方面构成,一是靠脸,三分长相三分神态四分气质,二是看行为举止。而夜袭这种不光彩的事,直接由第一印象来决定被抓后受到的待遇是大刑伺候还是把酒言欢,正所谓输人不输阵,无论正派反派都会欣赏那些临危不惧的豪杰。虽说以貌取人不值得提倡,但谁让这是古董级的武侠世界呢?在这里,好人就是正派长相,坏人就是反派长相,没有披着羊皮的狼也没有披着狼皮的羊,一切都很单纯美好。
裴风目前是姬冰雁的样貌,虽然没楚留香那么万人迷,但也绝不难看。古龙在外貌的描写上一向意识流,讲究气场,姬冰雁原本给人的第一印象是精明冷淡,但放到裴风身上便多了几分疏狂之意,再加上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整体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至少,白玉堂的石子没再朝他飞过来。
裴风其实不喜欢和人讲话一套套的讲究个礼节和规矩,更多时候能动手就绝不动嘴,然而打不过的时候比如此时,也只能靠言语交涉了。
好在有卢老大,讲理不难:“裴兄弟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我找白五爷,”裴风看了一眼白玉堂,心说这趟任务本就与你有关,也算不得骗人,“本想借一步说话,不过在下却没料到这步子实在是有些迈不开。”各个武侠世界中,半夜里用轻功把人引到无人之地私谈已是屡见不鲜的戏码,这么说也是合情合理,易于接受。
白玉堂有些讶异地挑眉,和其他人对视一眼,卢方道:“找我五弟可有要事?”
有啊,让你五弟去不成冲霄楼,劝不住就直接上手,当然这是我的预备方案之一,目前还不能这么说。裴风适当地面露为难之色,道:“其实我是为冲霄楼而来。”天可为鉴,这可是绝对的大实话。
“哦?”卢方到底为人沉稳,不露声色,倒是年轻气盛的白玉堂眼睛一亮,大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意。
“裴某虽是初出江湖的无名小辈,却也想同众位侠士一道铲奸除恶,为国为民伸张正义,”裴风刻意忽略了说这些话时内心的膈应,神情诚恳地侃侃而谈,“在下听闻冲霄楼内藏有奸王通敌叛国的证据,曾想入内一探,然而却被楼外的八卦阵所阻,无功而返。听闻五鼠之中的锦毛鼠白玉堂擅长奇门遁甲之术,故而前来打扰,只求提点一二。” 提点而已,绝对不是煽动啊……我其实一点也不想你去的,真的,所以你可千万别冲动啊!裴风看着白玉堂颇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嘴里有些发苦,那是一种深切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又是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连裴风自己都信了这临时编造出的话,不介意转变目的弄假成真,但是偏偏有个蒋平将信将疑:“既然如此,那阁下当时为什么不说清楚就急着想走,以至于让兄弟们心生误会。”
裴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又看着白玉堂:“你们觉得在这里说话方便吗?”这会儿在原地也耽搁了不少功夫,足以让那些被惊动的差役赶过来,四周一片明火执仗,场面不小,好在裴风说起冲霄楼的时候这些不相干的龙套们还没赶到,不然裴风就是真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找麻烦了。
这涉及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府衙内原有的人手是否真的可靠?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从常理推测,赵爵作为襄阳一霸,苦心经营自己的势力多年,府衙原本就处于他的掌控之下,而从集贤堂区区两人就能盗走印玺来看,府衙内没安插眼线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你们真的打算在这里探讨关于刺探冲霄楼的计划吗?裴风扫了一眼周围,挑眉。
卢方沉吟一声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先见过公孙先生再说吧。”言下之意,竟还是犹豫不定,不肯放裴风离去。这也难怪,像裴风这样凭空突降,没背景没声望武功未知,想要在短时间内取信于人是件很困难的事,更何况夜袭的理由再充分,到底还是不光彩。
相较之下,同样是今夜,艾虎跟踪沈仲元跑到郊外,先是被擒,认出后又被放,正是因为艾小侠自身的侠义之名人尽皆知。
裴风咬了咬牙,冷笑道:“诸位莫非还以为我是奸王赵爵的人?我身上并无武器,如果真的是奸王的人,又怎会擅闯诸位侠士所在的西院?”
心思最细的蒋平连忙道:“大哥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裴兄弟不妨留下。”
裴风狂意更甚,态度强硬地道:“不必,裴某独行惯了,不曾与人合计同谋,此番原就只为白五爷而来,若无他事,在下告辞。”
临场应变到这份上实在是超出了裴风的预料,当着众人的面表明立场后,原有的敌明我暗优势将消失殆尽,而这还仅仅是第一天晚上,冲霄楼那边尚未踩点,所以裴风急需重新制定计划,思考自己的下一步,说什么都不肯留下。
“那就让这位侠士自行离去吧。”一个温厚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围着的衙役们纷纷让开,一个髯须整齐,儒雅睿智,好似教书先生般模样的中年人从中步出。
此人自然是公孙策,裴风观察之下有趣地发现,众人的态度较为恭敬,只有心性最傲的白玉堂颇有不服之意。
唇角微微勾起,裴风拱手道:“那就多谢公孙先生了。”
公孙策含笑颌首,风度翩翩地道:“侠士请。”
人家那么礼貌地放他走,裴风反而觉得有些不踏实,看着公孙策那温润有如春风化雨的笑容,裴风难得开始反思自己今夜鲁莽的行为,又看了一眼白玉堂,道:“不用送了,诸位请留步。”最后离去前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明天艾小侠回来的时候还请转告他,行路的时候少喝酒,别又走错了方向。”
对于今晚的差别待遇,虽然不是艾虎的错,裴风却也不介意揭他的短,谁让艾虎在来襄阳的路上因为太爱喝酒,迷迷糊糊地路痴了好几天差点南辕北辙的事正好被他翻出来了。
不管怎么说,裴风到底还是完完整整,没缺胳膊少腿地从府衙众人的包围中安然脱身,不得不庆幸正道人就是好说话,换做是奸王那边,裴风肯定就不费这口舌,一秒都不带犹豫地夺刀杀人。
挥了挥衣袖,某人很潇洒地走掉,但关于他的话题并没有就此打住。
“这个裴风,你们有什么看法?”公孙策因为来得比较晚,没得到第一手信息,在细细询问过裴风的一言一行后问道。
白玉堂道:“我从未在江湖上听说过此人,虽然他没带兵器,但是从手指上的茧子来看,应当练的是小巧灵便的双手兵器,还有就是他的轻功相当不弱。”这一点猜错倒是不能怪他,因为姬冰雁原本的武器是一对判官笔。
“他说的话,先生觉得可以信上几成?”蒋平道。
公孙策抚了抚胡须,沉思道:“这个不好判断,不过据我观察,此人不拘小节,任性坦率,对功名利禄不屑一顾,所以不太可能被奸王收入麾下。”
卢方笑了笑:“他的性子倒是有些像五弟。”
其他几人闻言均是面露赞同,唯有白玉堂本人想起了那个差点阴到他的烟雾弹,没好气地冷哼一声。
而另外一边,裴风恢复了蒙面在襄阳城的街道上转了几圈,确定没人跟踪之后,立刻回到客栈提了长刀,悄然前往襄阳王府。
这么一闹,衙署是注定很多人都要睡不好了,而罪魁祸首的裴风此刻却也在对自己辛苦一整夜没睡表示不满,最后愉快地决定白天再补觉。
今夜之事打乱了他原本在白玉堂初探冲霄楼时才现身的计划,甚至可能会影响到原有的发展轨迹,所以趁着变动还没传到襄阳王府这边,他要先一步完成踩点,至少要将冲霄楼附近的地形图画出来。
总之,今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