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拭剑且听江湖雨》肆月四

97、结姻亲

　　只是这般在天煞安安心心的调养自己被各种毒侵蚀的身子，也许是安逸的生活容易让人忘记时间，待姜璃看着天空中飞扬洒下的雪，感觉到一丝彻骨寒意的时候，竟已是一个多月后的事情，她站在屋檐下伸手，任由雪花飘洒在她的手上，在她原本就冰凉的手心渐渐融成了雪水，她看着雪融化的模样，不禁轻声感慨：

　　“竟是到冬天了……”

　　：“小姐，天寒地冻，你穿的太单薄了，”红莺执了一件长衫罩在她的身上，不禁抱怨道，“不过初初立冬，居然下起了雪，这天煞的季节与这里的人一样，真是奇怪的很。”

　　姜璃只是不在意的笑了笑，天煞位于离山以北，向来是以天寒地冻而著称，它的冬天来得早去的晚，也正是如此，才有诸多稀有毒物在此滋生繁衍，她细细回想着红莺方才的话，不由得掩嘴笑道：“红莺，你何时也变得如此啰嗦了？”

　　红莺一怔，似是回想起初遇到姜璃时的那股子年少老成，规规矩矩的模样，不由得脸上一热，她也不过姜璃般大的年龄，正是活泼好动的少女，只是秦介的教导下被迫压抑了自己的天性，如今在姜璃的随意下，这股天性便隐隐得到了释放，她也就渐渐开朗起来。

　　：“小姐，差不多到了午饭时候了，欧阳掌门该来了。”红莺暗自掐算着时辰，提醒她道，这一个多月来，欧阳袭日日午饭时辰到她这里报道，却从不曾一起吃，只是看着她，顺便关心下她的身子，姜璃也由一开始的不适应，到后来的安之若素，你倒是说你的看你的，我只顾着管我碗中的饭罢。

　　：“嗯。”姜璃淡淡应了声，转身便往屋内走，果然不多时，欧阳袭带着一袭风雪走了进来，在雪地上留下或深或浅的脚印，姜璃柔柔一笑，接过他取下的黑色披风，顺手挂在了一旁，那股默契，好似二人真的是相处已久的恋人，那些服侍的人瞧见了，那欧阳震自然也就瞧见了。

　　：“今日下雪了，天气更寒了些，你这边衣物便被可足够？”欧阳袭只要了一杯热茶，道。

　　姜璃夹起一筷的竹笋搁在碗里，欧阳袭得知她爱吃这竹笋后，特地寻来的鲜嫩冬笋，这笋子再是如何可口，却总觉得没有隐阁的芙蓉玉笋来的美味，是故她只是咬了一口，便将其他的放回远处，便是再相似，也做不出记忆中的味道，既然如此，她倒也不需要替代品。

　　：“我倒是怀疑，你将这府里所有物什都往我这儿堆呢……”姜璃温婉一笑，又将筷子伸向另一盘鸡蛋，“我这里什么都不缺，再说，这天煞本就是冰雪风光，我好奇还来不及呢，又岂会觉得寒冷？”

　　欧阳袭只是点点头，姜璃与他自幼认识的那些名门小姐不同，那些人就好似温暖之地才能长出的花朵，美丽却又脆弱，而姜璃，就像不毛之地破土而出的嫩草，柔弱却又坚强。他丝毫不怀疑，便是将姜璃扔至那十恶之境，她也能安然一笑，然后存活下来，更甚是，活的比谁都精彩。

　　：“这几日外头下雪，你便少出门，在屋里老老实实呆着，你的身子是如何你自个儿最清楚。”

　　：“我的袭公子，我这一个多月来哪日不是乖乖的听你的呆在这屋子里的？”姜璃调侃道，“小女的衣食住行可都要仰仗袭公子呢，对于袭公子的话岂有不听之理？”

　　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姜璃与欧阳袭彼此更为了解与熟稔，相处也更为和谐自在，相护调侃之时还真是有了几分情人间打情骂俏的意味，却不知，这一切在十九的笔下，又会是如何一番胜景。

　　姜璃一直知晓十九会将她的一言一行都汇报给沈修宸，她也不在意，对于那次她的病发，她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说是幼时得病，顽疾缠身罢了，这一个多月来她一直在听从大夫所言细心休养，不为其他，只为自己能有力气一探欧阳震的住所。

　　一次，她要十九去打探，只说她怀疑欧阳震会对自己不利，十九不疑有他前去暗查，却依旧是空手而归，原来这欧阳震的住所看似偏僻，空门大开，实则是有天罗地网，饶是轻功如十九，也难以深入，看来唯有欧阳震出了自己院落的时候，他在院子里的布置才会松懈，自己才有机会。

　　可欧阳震此人狡猾成性，从不出自己的院落半步，他们二人的相见，都是管家过来道了句：左护法有请。自己才得以进到院子里，若是此番下去，自己又有何机会一探腾蛇所在？！

　　二人便是在谈话间，忽而何伯撑着一把伞缓缓而来，他停在门口，拍了拍衣袖上的落雪，对着二人微笑道：“少主，姜姑娘，左护法有请。”

　　二人皆是默契的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出了迷惘与些许的不安。

　　是夜，天煞已是一片银装素裹，而与隐阁相隔的却半分未曾有得入冬了的景象，除却红叶凋落之外，无半分冬的肃杀。

　　沈修宸提笔于高寒阁，苏华庭早已将派中大小事务悉数交托与他，如今这个时辰早已沉沉睡去，只有清越在一旁点灯相伴，至于秦舒墨，沈修宸也早早的告了他的假，前些日子他忙着参悟武功，无暇休息，作为师兄的他难免有些心疼，也不忍继续占用自家师弟的睡眠，尽管这一个月来，他一直忙着那件事，与剑嵩派的纠葛太深，一时半会，细枝末节总难清理干净，不过他自信，只要再给他三个月的时间，便能彻底与剑嵩断绝一切关系。

　　：“咕咕……”一只浑体雪白的信鸽从开启的窗扉而入，准确的落在了沈修宸面前的桌上，清越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知晓是天煞那边的消息，尽管姜璃如今不在隐阁，她的一举一动，却依旧在师兄的眼下，每日而来的信鸽她自然也见怪不怪了。

　　她看到师兄一如既往的熟稔解下信鸽腿上绑着的信，展开，借着烛火细细查看，她便贴心的将烛芯又剪了剪，让它更亮了些。

　　抬眸间，却见沈修宸的面上，忽而血色尽褪，一瞬间死死皱起了眉，那密信好似有了千斤重，竟然抓不住，任由它飘在了桌上，而那一贯波澜不惊的黑色眼眸里竟蓦地出现了绝望的神色！

　　清越已经许久不曾见到一向泰山崩塌而不行于色的师兄出现过如此绝望的神情了，她记得很清楚，上一次见他如此，是七年前他带着梓言出逃，最后一个人回来的时候，那时候他对着她，喃喃自语，好似失了魂魄的模样，说：

　　“对不起，师妹，梓言死了，我把师兄也弄丢了。”

　　当时那一瞬间，心里莫大的痛楚，还有沈修宸彼时绝望的神情，叫她如何能忘？可时隔七年，她竟然又重新看到了那种眼神。

　　：“师兄，怎么了……”她忙道，莫非是姜姑娘有了性命之忧？

　　：“师妹……”沈修宸微微动了动嘴，喃喃道，“欧阳震欲与秦家结为姻亲。”

　　：“而姜璃，她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