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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心灵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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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平民百姓此刻本应在家中歇息,而骆家庄外,几人正在往一精致的镂空雕花的马车里搬送着软垫,一旁,身着精致玫红衫的少女正叉着腰道:“不行不行,这个坐垫太大了,去跟本小姐换一个!”
:“不行不行,这个靠垫太丑了,看着本小姐都心烦,去买个新的!”
:“你蠢啊你!弄这么硬的垫子!都快跟砖头一样了!修宸哥哥在养伤养伤,你是想害死他么!”
一旁的婢女唯唯诺诺道:“小.......小姐,这些已经是这里最好的了,没有可以换的了.......”
叶离大步走到婢女身前,忽然一把夺过婢女怀着的软垫,重重的砸在地上,她挑高了眉,似笑非笑的捏住婢女的下巴,“哟,怎么,离了剑嵩胆儿也忒肥了,还敢顶嘴?!小红好久没喂食了,怕是饿了呢!”
婢女吓得跪了下来拉着叶离的衣角连连求饶,“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她却满脸嫌弃的一脚踢开,恰好这时清越从门口走出见到这一幕,她望了那婢女一眼,直径走到叶离身旁,“叶掌门,不用准备了,师兄刚才对我说他身体不适,决定在此休养几天,待好些后再出发。”
:“什么?修宸哥哥还要留在这个鬼地方?!”说话的对象是清越,她的语气也客气了不少,“越姐姐,你说的可是真的?”
得到清越肯定的答复后,叶离气的跺了跺脚,二话不说便扭头找她的修宸哥哥一问究竟去了,清越见此,这才走到那婢女身旁,弯腰扶起了她,“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婢女低着头,轻轻摇了摇,清越平瞥见她脸上的伤痕,掏出一瓶金创药塞在她手心,“回去好好擦一擦,没几天就好了。”又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随即也转身回了骆家庄内。
那婢女拽紧了手里残留有余温的小瓷瓶,看着清越渐渐远去的背影,感动的抽了抽鼻子,她胡乱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小心翼翼的将瓷瓶收到衣服的最里层,这才转身离去。
而此刻,姜璃抱着臂埋着头,静静的走在路上,偶尔出现一颗形状不规则的石子,她就百无聊赖的将它踢得远远的,她打算好好调查一下前院,三人皆是横尸在前院,必定是有它的原因所在,院门口时,她忽然长叹一口气,抱着膝半蹲在地上。
钱仇墨走了,沈修宸也马上要离开骆家庄,她一开始便是如此做的打算,可是此时此刻真正来临时,她心底却又忍不住埋怨两个人,“果然,我还没有伟大到当圣母的境界,”她扁扁嘴,长叹一口恶气,这时,前面有一个家丁埋着头匆匆走过,姜璃见此,忙喊道:“那位小哥,请等等!”
那家丁依言站住,转过身低着头道:“敢问姑娘有何事?”
姜璃暗自算着,若是他们此刻出发,那么到半夜时应该可以在大路旁寻得一个小镇歇歇脚,便对那家丁道:“你去门口看看出行的马车准备好了没,若是还没有,那便叫人加紧些,别耽误了时辰。”
那家丁应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好似很急的样子,姜璃也不多想,却在侧头的那一瞬间,忽然看到那家丁的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靴子,却不是一般下人们穿的布鞋!
:“等等!”姜璃忽然喝道,岂知那人脚步不停反而更快,她当机立断便运起轻功至半空中,接着长袖一摆,轻飘飘的落在了那人的面前!姜璃警惕的上前一步,皱眉道:“你不是家丁,你是谁?!”
那家丁忽然冷笑几声,抬起头,却是一张平凡无奇的脸,几乎让人看了一眼就会忘记,他用沙哑的声音道:“我本不想杀人,但你发现了我,必须死!”随即化拳为掌,双手平齐,暗自运起真力流转于奇经八脉,凌厉的掌风就这样劈面而来!姜璃的刘海被吹乱,赶紧跃至一旁躲过,她还未起身,那人又一个回旋再度袭来。
几番回合下来,姜璃虽未被击中,却也离不了这掌法创下的区域范围内,唯有不断躲闪以求保命,而二人的打斗之声已经渐渐引来一部分人的注意,那人神色一冷,为保速战速决他干脆使出了十成十的功力!姜璃一怔,知对方杀机渐浓,只得只身运气相抗,面对那毫不留情的掌风,姜璃忽然被什么刺中了般周身一震,接着痛苦的睁大了眼,而她的额上已经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
话说叶离别了清越,匆匆忙忙往沈修宸所在的客房里跑的时候,她蓦然觉着今日袖口里安安静静的,赶紧掀开一看,竟见一只拇指粗细的小蛇!那小蛇全身泛着诡异的鲜红色,却缠绕在她的手腕上,耷拉着脑袋无力的吐着信子,叶离忙去拨弄它,“小红!小红!”她着急的呼唤着,那小蛇却只是勉勉强强的抬起了头,没多久头一歪,竟不动了。
:“修宸哥哥!修宸哥哥!”叶离带着哭腔冲进沈修宸的客房中,手里捧着的正是那叫做“小红”的小蛇,可这蛇此刻像是冬眠了般,任凭叶离怎么拨弄也无济于事,“修宸哥哥,小红......小红它死了!”
沈修宸本不欲理会这刁蛮的小掌门,听到她的哭腔才不禁偏头看了看,那自幼跟在叶离身边极通人性的赤蛇他并不陌生,这赤蛇乃是天下间至毒之物,被咬中者不出半炷香的时间必会全身溃烂而死,这本是叶离的大伯赠予她防身之用,可她却用这杀了许多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女子,甚至连师尊派来服饰的婢女也不放过,可这也无形之中为自己解决了不少的麻烦,是故他无声息的纵容,让叶离变本加厉,她居然一见面就想用这赤蛇毒死姜璃?姜璃是个特殊的女子,沈修宸不得不承认,他可以无愧于天下人,却独独亏欠了她的人情,至少在报答恩情之前,他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她。
:“是么?”沈修宸淡淡道,却见这剑嵩小掌门一脸悲恸,知她对着小蛇也有几分感情,只得放柔了声音道,“它随了你这么多年,也许是时候到了也说不定。”
叶离本一脸悲痛莫名,闻此言脸上却突然换上了一股浓烈的恨意,“不!修宸哥哥!不是的,小红是被人害死的!”
:“哦?”沈修宸挑高了眉,“这赤蛇一向与你形影不离,常人怎可能害到它?”
叶离摇着头,眼泪却顺着眼角往下流淌,“修宸哥哥,是......是那个女人!就是那个乡里的贱女人,那个姜璃!一定是她!下午.......下午我要小红咬她,她却一点事儿也没有,但小红却死了,一定是她毒死了小红!”
面前的这白衣公子听她提及姜璃,也不禁微微皱眉,下午叶离撺掇赤蛇咬她的时候他也曾一阵忧虑,这边城位置偏僻,就算有道医在也不见得能救得了她,岂料姜璃她却一点事儿都没有,他本以为是赤蛇未咬中她,可如今赤蛇却死了,“荒谬!”他出声斥责,“赤蛇的毒性纵观武林怕是也难寻敌手,它岂会被毒死?更何况你伤人在先,就那短短时间内她又如何对你的赤蛇下毒?”
被逼问的哑口无言,叶离咬着牙恨恨道:“修宸哥哥你这是包庇她!你凭什么这么护着一个乡下女人!她对你就这么重要么?修宸哥哥我告诉你,她杀了我的小红,我绝不会放过她!我一定会用她的贱命来祭奠小红!”说完,她一抹脸上的泪,转身就跑了出去,沈修宸本欲阻止,岂知他刚站起身胸口就一阵闷痛,只得放弃,任由那身玫红色消失在门外的茫茫夜色中,心中却颇有担忧,这乖戾的大小姐,不会真的对姜璃做些什么吧?
浓夜之中,骆家庄内的一角依旧是烛光明亮,也许有的人,今夜注定会是一夜无眠。
第二日清晨,清越起的很早,以前隐阁每日的晨练她总会是第一个到,那样就能在练剑池提前找个好地方躲起来,看着同样来的很早的二师兄在池中舞剑,长此以往她便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尽管如今隐阁早就没了晨练的规矩,尽管当年曾经一起欢笑一起落泪的人也已四散无痕,可她这个习惯,却始终未曾改变,好似试图以此去铭记些那些早已回不去的时光。
:“师兄?”当清越推开门,就看见沈修宸双手负于背后,背对着她站着,净白的衣角已有浅浅湿意,渐渐步入深秋,夜晚的露意极重,难不成他在这里站了一晚上?
:“清越,”沈修宸回过身,“我来是想问问,你有看到叶离么?”
:“叶离?”清越想了想,“昨个儿晚上我看到她怒气冲冲的回了客房,把门狠狠一摔便没动静了,怎么了?”
沈修宸摇摇头,转身欲走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的人轻声道:“师兄,你是在担心姜璃姑娘么?”
他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天上的云彩半晌,淡淡的答:“清越,我曾以为我这辈子除了她之外我不会再亏欠任何人,可如今,我却又欠了姜璃的恩,我必须还。”
二人好似都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日子,竟同时陷入了难以言喻的沉默,而这时,一抹粉色远远的闯入二人的气氛中,只听骆穆玉喘着粗气一路跑来,她拍着胸口顺着气,却有些急躁:“苏......苏公子,你们有没有看到丫头?”
沈修宸神色一冷,“她怎么了?”
骆穆玉焦急道:“昨晚上她跟我说你们要走了之后我就没看见她了!我只听下人们说她好像往前院的方向去了,可今早找了整个庄子,都没见到她!”
清越安慰道:“夫人莫急,说不定姜璃姑娘有急事暂时离开了呢?”
:“不会,她不是那种一声不吭就离开的人,”而且此时此刻她与骆老夫人定有赌注,在完成赌约之前以她的性子,定不会离开骆家庄半步。沈修宸思索片刻,问道:“夫人,不知下人们可有说当时前院有何异样?”
:“小心!”身后清越一声惊喝,沈修宸回头,竟见骆穆玉双眼渐渐变得猩红,狂暴的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旁的青衣少女赶紧上前一把捉住她的手臂,岂知此时的骆穆玉力气大得惊人,清越竟一时之间未能制住!沈修宸诧异之间顾不得许多,与清越对视一眼,同时架上骆穆玉的左右两肩,后者更是手势伶俐的点在她的几大穴位上,她又挣扎了几番,这才渐渐平息了下来,瘫倒在二人怀里。
清越顺势搭上她的脉,脉相有些絮乱却探不出什么,只得对沈修宸摇了摇头,“我医术低微,查不出这是何病症,师兄,抱歉。”
待得骆穆玉恢复意识时,已过了将近半炷香的时间,她揉着脑袋起身,只觉得肩膀处酸痛无比,待视野清晰时竟发觉身处自己的房间内,“天啊,我不是去找苏公子问丫头的下落的么?怎么会在这儿?莫非.......”
一袭青衣推开房门款款而入,“夫人,”清越轻声关切道,“你觉得怎么样?”
骆穆玉摇摇头,她拽着手里的被角十分不安,“我很好,但你们找到了丫头没有?都一晚上了,我怕她出事!”
清越安抚的拍着她的背,柔声道:“放心,姜璃姑娘机敏聪慧,定不会有事。”
而沈修宸此刻却站在走廊上沉思,与骆穆玉的慌乱不同,此刻的他显得十分冷静,他必须冷静,若是连他都乱了,那姜璃只怕真的是没救了。
首先他必须知道,姜璃大半夜的只身去前院想干什么,该是调查无疑,他自忖,据骆穆玉所说,三具尸体都是发现于前院,那么她半夜趁着无人时候去,倒也说得通,其次是姜璃她在前院发现了什么或是遇见了谁,让她无奈下不告而别,第三点,她如今到底在哪?
沈修宸方才已问过下人,得知半夜里没有人进出,况且姜璃就算真的有急事出远门,至少也会提前告诉将她视作姊妹的骆穆玉,而且她的赌约尚在,绝不会逃走,所以她如今必定还在骆家庄的一个角落内!只是无人发现而已。他也问了昨日里巡逻的队伍,得知半夜里好似听到有打斗的声音,可他们赶去时前院已空无一人。
打斗?姜璃是遇见了谁?是凶手,还是.......还是魔教的人?沈修宸无法设想后者的可能性,他闭上眼,手搭在额上揉了揉太阳穴,却忽然想起姜璃曾经对他说的话:
:“骆家庄是边城里最大的一户人家,做些小买卖为生,听小玉姐说祖上是从天煞那边逃难来的,”姜璃解释道,“骆家庄虽然地处边城,人口却不少,有次庄子内的水井不知怎的干涸了,全庄上下几十号人只好在一旁又打了一口水井,谁知这原来那口水井几日后又好了,你说这奇不奇?”
他蓦地睁眼,忆起那所谓的骆家庄五百年的诅咒,那男婴满月骆家祠堂付之一炬的时候好似是五月,而这水井,似乎是在五月底时突然干涸的,前后时间隔得十分紧凑,而据南陇支派的小公子顾剑修所言,骆家祠堂内曾有一密道,却已被封死,这其中莫非是有所关联?
:“莫非......”沈修宸猛的一皱眉,心中忽而一沉,随即运起轻功疾速朝着前院而去,而赶来的清越只见一抹白色消失于天际,再也寻不着影子,不由得轻声叹道:“师兄,你为了姜璃,连自己的伤也不顾了么?”
此时的姜璃,身处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胸口是火辣辣的疼,身体泡在水里,早已是死一般的冰凉彻骨,她抬头望了望那狭小而又遥远的天,无力的想,如此的位置,怕是没有人能寻来了,她姜璃活了十八年,没有输给病痛没有输给剧毒,到头来竟是这样死的......她苦笑几声,竟觉得视线模糊了起来,恍惚间眼前有一片阴影,只觉得有人轻轻探向她的额头,略带不安道:“姜璃,姜璃醒醒。”
是幻觉么?姜璃在一片晕眩中睁开眼,傻傻的戳上对面白衣男子的脸:“你是谁?你怎么来的?”
沈修宸见她如此模样,好似安心了些,他拖住她的身子,柔声安慰道:“我自然是从上面下来的,放心,我一定会带你从这口深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