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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心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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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心 逃
彭 勇(网名:林多)
她提着深蓝色的行李箱,静静地站在台阶上。
越来越浓的夜色里,已渐渐有了深秋的寒意。
风,吹动了她的长发,钻进了她藕白洁净的脖子里。
她打了个寒颤。
她再次向街角张望,那里除了匆匆行走的路人和收摊的小贩,依然没有见到她所熟悉的身影。
她双眸里的亮光黯淡下来。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应该立马上楼化妆了,否则,就该迟到了。
她不死心的再一次向远处望去。
其实,她已经知道,他是不会来的了。
她沮丧地走进大楼。
电梯口站着一个高高的男孩,穿了一件泥黄色风衣,肩上挎了一个硕大的时尚的背包。
她的心狂跳起来。是他!原来他到这里来等她了。她心情愉悦地朝男孩走去。就在伸出右手,打算拍那男孩的肩膀的时候。她忽然惊吓起来,立刻收住了手。
男孩听到了声音,回过头来看她。
男孩咧开嘴,笑了笑:小姐,你也等电梯吗?快了,它马上下来。
是他,没错,就是他,可是,他不认得我了。她怔了怔地看着男孩。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她礼貌地点了点头,默默地走到了一边。
进了电梯,她和男孩几乎是同时伸手去按电梯按钮。两个指尖碰在一起。她的脸一下红了,飞快地把手收回。男孩不好意思地笑了:你先按吧。她不说话,按了数字“6”。你也去六楼?男孩很惊奇,我也是,你是去“红蛇”吧?她看了一下这张令她心碎的俊脸,冷冷地说:我是“红蛇”的演员。男孩更高兴了:好巧啊,看来我们真的有缘,我以后也要常来“红蛇”演出了。我是唱歌的,叫我阿坤吧。你呢,叫什么?唱歌还是跳舞?说着话,男孩已经很友好地伸出了右手。她瞪了一下男孩,低头不语。
对着镜子,她仔细地化着眉毛。她觉得化什么都行,最难的就是这眉毛,老也化不一致。SONY幽灵似地出现在她身边:哎,今晚你要小心点儿,老猫可能要找你麻烦。她淡淡地说:为什么?昨晚不是让你在《天鹅湖》中演“魔鬼”吗?结果到处找不着你,老猫没办法,只好她自己去跳了。
她很奇怪:谁让我演魔鬼了?老猫让我跳小天鹅,说阿黛生病来不了,让我替她跳,还把服装都发给我了。我虽刚来不久,这个舞根本不会跳,就那小天鹅也是小桃抓时间教我舞了两下,还好,阿黛又来了,所以,我就什么也没跳啊。
那你上哪儿去了?SONY问。
她没好气地说,我遇见一个朋友,她让我陪她坐了一会儿。
老猫才不管这么多呢,听说,她到老板黑哥那里去了。去就去吧,她告我的状还少吗?她气恼地扔了眉笔。呦,跟我发什么脾气呀!SONY大惊小怪地提高嗓门,我可是好心才提醒你……
不是,SONY,我不是跟你发脾气,我是心情不好。她解释。
SONY撇了撇嘴:有些人啊,刚来的时候看着还老实,才一个多月,就开始耍大牌了,对角色也挑三捡四了,拿谁都不放在眼里!
你……。她急得脸也白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了。
我怎么了?你不是吗?神气什么呀!不就是脸蛋比我漂亮吗?你身上还有哪儿比得上我啊?SONY挺了挺高耸的胸脯。
她咬了咬嘴唇,把化妆盒猛地关上,冲出了化妆间。
男孩看见她急冲冲地从后台出来,在吧台前找了张凳子坐下,急促地喘着气。男孩很想走过去和她说说话,可见她十分生气的模样便忍住了。她怎么啦?男孩想。
几个节目下来,该男孩阿坤上台了。
阿坤是第一次来“红蛇”演出,“红蛇”的几个演员在后台叽叽喳喳地议论开了。看啊,那男孩多帅啊,他唱得多好啊。她依在一面墙上,心里觉得奇怪。她们怎么不认识他了?他不是经常来这儿接我下班吗?他不是我男朋友吗?想到男朋友,她又疑惑了。自己的男朋友明明叫彬的,什么时候改叫阿坤了?他又怎么做起歌手来了?她努力地摇了摇头。她很清楚,自己又被一种神奇的梦魇般的东西给迷住了。还好,她很清楚这一点。因此,她刚才在电梯口才没伸手去拍那男孩的肩。
喂,肥胖的老猫进了化妆间,对她直囔囔。她不耐烦地打断老猫的话,行了,别说了,昨晚的事我已经向黑哥解释了。你晓得我要说什么吗?老猫皱着纹得象两块电工胶布的眉毛说。呆会儿演小品《还珠格格》,你演紫薇,你现在到我那里来领服装。
什么?她睁大了双眼:我从来没看过你们的《还珠格格》,这让我怎么演?
我管那么多,反正现在人不够,每个人都要上场。快点来拿服装。话一说完,老猫一扭屁股,走了。
她愣在那里,一时回不过神来。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得罪了老猫,她为什么老和自己过不去呢?
阿黛好心地对她说,谁都不想演紫薇,要被老猫演的容嬷嬷把头按到水盆里,挺难受的。
她漠然地答道,我是不会去演的。
她从洗手间回来,看见男孩阿坤站在过道间与人说话。阿坤见了她,对她笑笑。她牵了牵嘴角,算是作了回应。她正烦着呢,马上该小品《还珠格格》了,到底去不去呢?
化成容嬷嬷的老猫拿着一套浅紫色的旗袍站在化妆间门口,朝着她讥讽地笑着,快,我给你说说怎么演,很简单的,一说就会。
她低着头往里走,不说话,也不去拿那服装。老猫厌恶地把手中的旗袍往化妆台上一扔。爱演不演!老猫往后台去了。
“小燕子”上场了,“金锁”也上场了。她靠在吧台上,静静地喝着杯白水。阿坤在一个角落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突然,她放下杯子,急步朝后台走去。
台上“金锁”和“小燕子”说了会儿话。“小燕子”问,紫薇呢?“金锁”阿黛面有难色地说,好像在书房里作诗呢,大概是为尔康少爷写的吧!说完,“金锁”朝着后台喊:“小姐,小姐”。不见人出来。“小燕子”和“金锁”小声嘀咕了一会儿。“小燕子”也朝里面喊,紫薇,快来花园里玩嘛!
台下有人吹起了口哨。
后台有人应了句,马上就来!
“小燕子”与“金锁”瞠大了眼睛,她俩没想到会有人出来救场,还以为今晚的戏是开不了场了呢!
满腹心事的紫薇出场了。美丽、高贵,如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台下有人议论开了,这位美女是谁呀?怎么没见过?阿坤也被她那倾国倾城的美貌给震撼住了,一时呆在了那里。
SONY扮演的皇后由一位“宫女”扶着走了出来,肥胖的“容嬷嬷”添油加醋地数落着紫薇的不是。容嬷嬷怀里拿出一个扎满银针的小人,说,皇后,这是从紫薇房间里搜出来的,这和你枕头下面的那个可是一模一样啊。皇后趾高气扬:走,找紫薇那个小丫头片子单挑去!
台下哄堂大笑。
她在阿黛的提示下,跪到地板上:皇后,我是冤枉的,我没做小人啊!她看到了皇后SONY眼中的得意。皇后说,容嬷嬷,家法处置!嗨!胖老猫模仿日本军人做了回答。屁癫癫地到后台去端水盆了。
她心想,不好,这坏女人要报复我了。她想改戏,便起身要往后台走去。我找皇上说理去。她编着台词。皇后一把拉住她,死丫头,想跑?跪下!
她恨恨地坐在了地板上。我才不给你跪呢!她想。
容嬷嬷端了一盆水上来,她骂了几句,便伸手去摁“紫薇”的头。
台下阿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小燕子”大喝一声:我跟你拚了,看我的“干柴烈火掌”。
容嬷嬷挥了挥衣袖,说:我挡!“此恨绵绵拳”。
靠!我中招了。话毕,“小燕子”倒在了台上。
观众一边大笑,一边鼓掌。
终于,她的头被肥老猫摁进了水盆里。角落里的阿坤有些坐不住了,他很替她担心。他不知道她今晚在生什么气,不过,他知道她是很不想演这个角色的。
她的头浸在水里,一动不动。
一分钟过去了,肥老猫有些害怕了。台下的观众也全都鸦雀无声,屏住了呼吸。
两分钟过去了,她的头依然浸在水里一动不动。老猫急了,连忙松了手。她却仍然俯在水盆上,像被人施了法术。
皇后SONY心里直发毛:快啊,把这小贱人拖过来,我还有话要问她。
老猫刚要去扶她,她慢慢地从水盆里抬起头来。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水珠顺着她的头发滴滴答答地洒落在台上,她的脸色苍白,目光空洞,一张湿漉漉的脸上写满了悲戚。凄艳而绝美。
她一步一步走向老猫。肥老猫被她的样子吓傻了,张着嘴,立在那儿不敢动。
“叭”的一声,她狠狠地扇了容嬷嬷一记响亮的耳光。
在众人热烈的掌声中,她碎步走向后台。
从那以后,男孩阿坤开始喜欢上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孩。他渴望了解她的落寞;他渴望抚摸她那一头乌黑润泽的长发;他渴望,拥她入怀。
阿坤每次来“红蛇”演出,总是找机会与她说话。对于他的热情,她不冷不热地依然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有一天,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客人因雨不便离去,于是黑哥就多安排了几个节目。待演出完毕,已是深夜一点多。
她最后一个离去。当她进了电梯,正想按那按钮时,阿坤忽然闪身进来。她惊讶地看了看他。阿坤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我带了伞,让我送你回去吧!
她盯住他看了一会儿,在他一不留神的时候,她走过去,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你很像我的彬。然后把红唇印在了他的额头上。带我走,她喃喃地说,带我离开这地方。
男孩阿坤以为是一场梦,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请你,带我走。她用迷离的眼光看着他,好不好?
好,好,好,阿坤结结巴巴地说。我带你走,我明晚就带你走,就在这楼下,你等我,我带你走,你想,你想去哪……
她把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胸脯上,说,随便什么地方,我只想离开这儿,越远越好,越远越好,越远越好……
随着她越来越遥远的声音,她的身形也像一阵若渐逝去的白雾,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他大骇,伸手去抱她,却什么也没有抱住。
啊!他大汗淋漓地从梦中醒来。
窗外的雨声依旧不绝于耳。已快深秋了,象这样的大雨应该很少见了。他拧亮台灯,书桌上放着一张纸,那时人入睡前写的,提醒自己明天要做什么事。那张纸上写着,十三号晚上八点,去“红蛇”酒廊唱歌。十三号,也就是第二天。不行,我得把觉睡好养好精神,明天可是第一次去“红蛇”呢,他喝了口水,关了灯,躺回了床上。
她提着深蓝色的行李箱,静静地站在台阶上。
越来越浓的夜色里,已渐渐有了深秋的寒意。
风,吹动了她的长发,钻进了她藕白洁净的脖子里。
她打了个寒颤。
我带你走,我明晚就带你走,就在这楼下,你等我,我带你走,你想,你想去哪……男孩的声音轻轻的回荡在她的耳边。
她再次向街角张望,那里除了匆匆行走的路人和收摊的小贩,依然没看见她所热爱的那个人的身影。
其实,她已经知道他是不会来的了。
她走进大楼。
电梯口站着一个高高的男孩,穿了件泥黄色的风衣,肩上挂了个硕大时尚的背包。
她朝男孩走去。
男孩回过头来看她:小姐,你也等电梯吗?快了,它马上下来。
她礼貌地点了点头,默默地走到一边。
男孩进了电梯,见她并不打算进来,就问:小姐,你不上去吗?
她笑着摇了摇头:
——我等下一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