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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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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棘在后院一件一件把自己的衣服收下来,一边收一边检查看有没有被裴溪迟洗烂了,那天他站在旁边回过神来以后就看见扎着袖口的万花弟子用不知是何等深仇大恨的力气在揉他的衣服,他修习花间游多年,指腕力量足以切金断玉,唐棘看的胆战心惊,对自己身上这套半夏顿时小心翼翼起来。
不知道若是自己把他的衣服弄脏了,裴溪迟会不会干脆把自己剁了扔出去?
还好唐门制服质量过硬,唐棘收完了衣服,又顺便看了看前几日在附近采的毒草晒好了没有,便往屋里走去。
走着走着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自己这一系列动作是否有点过于自然,好像……逆斩堂出身的顶尖杀手顿时打了个寒战,快步走回去,昨晚吃饭的时候裴溪迟说过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他不能再磨蹭。
裴溪迟不在,不知是去了哪里,唐棘也就没插门,小心翼翼的把半夏套脱下来整整齐齐叠好,只穿着里衣刚想套上裤子,整扇门就“咔”的一声拍了进来,在唐棘脚边碎成数块,尘土飞扬中一个金色的身影被过强的日光渲染的边缘分明,如一道剪影。
而裴溪迟的声音从房檐上传来,微微带着些疑惑:“藏剑?”
他回到家刚要推门,忽听得背后一道几乎凝出实体的利器破空之声,森然的剑气冲天而起,一时竟分不出虚实,仿佛有无数把利剑如星雨落下要将他立足的这一块地方刺透。饶是裴溪迟身经无数恶战也只刚刚来得及硬生生将身形拔高半丈便已经气竭,只得勉强在空中一个倒翻立上房顶,那人却不依不饶,仿佛根本没看到房间里还有个唐棘,重剑一击不中借势回旋,腰身肩臂拧成一个弓到极点的弧度消掉了惯性,左手刚刚将重剑重新挂回腰后,千叶长生已然离鞘,在空中绽开一道金色厉芒,长生本应有的温润从容气度丝毫不见,铺面唯有如割杀气,藏剑身影与剑势同出,十数尺距离一跃而过,眨眼间已逼近裴溪迟身侧。
万花弟子却没有太多要跟他动手的意思,只是尽力避让,在屋顶上剑锋不及之处腾挪,那藏剑几次打空却仿佛毫无所觉,只是一味抢攻,招式中隐隐可见疯狂之意,破绽极大,唐棘顾不上自己只穿着里衣出门查看,刚好看到那藏剑为将剑锋送到极致竟让出了整片胸膛要害,唐棘眉头一皱,心想以裴溪迟修为只要一笔虚虚点在他胸前,这人不死也残,谁知裴溪迟竟眼睁睁放过了空当,精钢所制判官笔没有一招指向藏剑身体,只是在剑刃薄弱处连续击打,将藏剑攻势带的歪来扭去。
过了约五十招,裴溪迟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一般,冰霜一般容颜上更增三分寒意,他不再躲闪,待得那藏剑再一次猱身抢近前来时看准了时机一闪一带一点,笔尖重重点在藏剑右手手腕之上,千叶长生顿时落地,那人却仍不罢休,顾不得血脉凝滞几乎麻痹到没有感觉的右手,硬是用一只手拔出了背后重剑,拼着拉伤肌肉也要将裴溪迟拦腰斩断。
万花弟子在这时叹息了一声。
那一声叹息里透出的意味,竟让人无端想起一句释家之言: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他纵身而起躲过重剑,足尖在剑脊之上一点,藏剑便觉剑身一阵巨震几乎把握不住,可他性情悍然,拼着震断腕骨也要将重剑送出,裴溪迟在他手臂关节穴位之上连踢数下,重剑触到屋顶,将木制房顶如豆腐般切开。
双剑脱手藏剑尤不肯放弃,用肩背手臂撞了上来,裴溪迟面色竟有一丝悲悯,右手五指握住他手腕将自己借势带入他怀中,左肘在他膻中气海丹田连续撞击,终于把这疯了一般的藏剑制住,接着左手五指箕张,捏住了藏剑的咽喉。
若论臂力武林中恐怕没有谁家敢说能比得上藏剑山庄,可若论指力,裴溪迟五指堪比玄铁精钢,喉骨濒临碎裂的“咯咯”声已传了出来,藏剑尤不肯放弃,指节泛出血色竟也要去锁裴溪迟的咽喉,可他毕竟被制在先,裴溪迟扭头闪躲,指尖力道丝毫不松。
唐棘寻到了那藏剑骑来的马匹,刚翻身上去准备开溜时回头一望,忽觉裴溪迟神色悯然,丝毫不像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恍然间竟有佛陀垂眉之相,他动作一顿,还没等厘清思绪,方才似是已成定局的情势陡变。
裴溪迟臂上插着一支白翎箭,随着羽箭而来的是一个银甲红袍的青年,长枪在地下一抵,柔韧的枪杆抖直,天策便借力蹿上了屋顶,裴溪迟眸光一凝似在判断这个青年的情况,竟没急着动手,白翎箭扎入极深指掌力量不由一松,那藏剑已然奋力挣脱,拼着被废掉一只胳膊的风险一手架住裴溪迟,另一手抄起落地的重剑没有半分迟疑便高高扬起,裴溪迟顿觉一阵森寒和炽烈交杂的兵气扑面而来,重剑之上蓝紫和金红颜色交替炫开,带着死亡气息的旋风已经卷起。
天下武林没有人不识得这一招。
风来吴山!
裴溪迟不敢直面其锋,向后急退,风来吴山施展出手,或者敌人被屠尽,或者用者先气绝,否则绝无停止之理,裴溪迟面上表情慢慢消失,重新恢复成一片冰霜,藏剑虽不顾后果用出了这一绝技,对他来说倒还不算什么,急退之际犹有余裕气凝笔端将藏剑双腿气脉阻断,使之无法追击自己,那边天策却表情大变,不顾风来吴山之势便要冲上,他身上盔甲极厚,重剑砍上只是一道深深剑痕,饶是如此他也一口鲜血淤在胸口,但仍不肯退后,似乎是要将藏剑拦住。
裴溪迟眉头一皱,抢进一步拉开天策,笔端凝结气劲间不容发之际送进剑气形成的壁垒中,藏剑膻中至丹田至气海一阵激荡,重剑再也握不住,身形委地之时重剑插破房顶,直直落入下间去势犹然未尽,插入地面几达三寸。
天策顾不得自己伤势,上前护住藏剑,裴溪迟眸光微微闪动道:“你让开。”
“他并未存杀你之心!只是控制不住——”
“我知道。”裴溪迟脸色不变,天策一愣:“如此为何要下辣手?”
“因为他控制不住。”裴溪迟微微叹口气,掌心内力运起,判官笔笔端凝出有如实体的气劲。
“他平日并不至此!半日前我们被人暗算才触动了他压制杀心的剑气!”
“被人暗算?”裴溪迟脸色忽然变了,“什么样?”
“苗疆蛊师打扮,不止一个。”天策如实答道,他有伤在身又有失去意识的藏剑在身后,绝不是裴溪迟的对手。
“在哪?”
“西北方向,距离此地不到七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