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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元十六年,天降灾祸于北地。
一连数月,梁国境内,滴水未至,干旱似蝗虫过境,从梁国国都晋阳蔓延开来。本该繁花似锦的六月,转瞬成为了暗无天日的修罗场。
暴乱,由内而外地散开。
梁国人待为上卿的四大世家,一夜之间,全无踪迹。数日之后,兵马,似是从天而降般一路直奔晋阳城。铁戟铮铮,踏过干渴孩童的哭啼,踏过暗黄枯裂的河滩,踏过森森凄然的白骨,踏过扬沙即土的荒漠。
红色的六月。在最后一日,下了一场暴雨。
全大梁,剩下的余力,不过在晋阳城罢了。暴雨如注,倾盆四日,死亡已久的国都在骤雨初歇的夏日慢慢复苏过来。
城门已经闭了许久许久,即使是这场雨,也没来得及挽回什么。
城外,铁胄铜盔,城内,穷兵乱民。
梁惠帝在宫人地搀扶下颤颤巍巍登上城楼,瞧见的,除了雨后白朗的浩瀚苍穹,还有城下熙攘的无边兵马。
天际边夕阳如泣,连带着四面边声而起。
平西夷,除南荒,戎马一生,战功赫赫的梁惠帝,败在了这里,败给了自己。
他从高高的城楼翻身而下,触地发出沉沉的轰鸣,鲜艳的血,似一朵乍然绽放的巨大红莲,猛然划开天幕上一条长长的口子。朗朗晴空,瞬时风起云涌,那道撕痕向外喷薄出青白的烟光,紫色诡谲的闪电,一声一声,震鸣四野。城内不知的大梁子民,因为这卷土重来的暴雨,振臂欢呼。
水洗的江山如画,血染的生死天涯。
国亡,或不亡,从此都是身后的事了。
楼下受惊的战马嘶鸣,宫人们惊慌地拥上垛台。他们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看清,大病初愈后连路都走不稳的国君,怎么会这样迅疾地翻身而下。
哪里知道,心若死时,连天意都是阻拦不了的。
一生辉煌的梁惠帝,就这样败给了自己的骄傲。他亲手扶持壮大的四位卿家,陪他治国平天下的赫赫兵马,在城下对着他呼喝叫嚣,那是本该俯首称臣的人。
可又有什么叫做本该呢,从来成者为王,败者寇。
晋阳城抵死不出,城外的乱党坚守了几日,几无所获。四大卿家为首的宋氏,手下有个叫做常建的将军,足智多谋,他看了看地形后道“晋阳城内地势低矮,若是引护城河之水从城楼而下,水淹晋阳,梁国必降。”
这是条妙计,城内不出多时便汪洋一片,无火可炊,人心惶惶。没有人再惦记着去守卫他们的国君用生命捍卫的疆土,谁能予以食物,谁才是他们的天。
久旱甘露,大病初愈的梁国,和他生前的主人一样,在微微喘息片刻后,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