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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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对方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哈利才想起自己忘记从斯内普那里拿到案件记录的副本，虽说对方的房间就在隔壁，但在刚刚结束了一个主题敏感的争论时，去敲话题中另一个主角的门实在算不上好主意——等一下，他刚才想到……门？
感谢斯内普随手关门的好习惯。
站在走廊里褪色的地毯上，哈利不由得庆幸隔壁的房客极其注重个人隐私，毕竟在他与米莱多争论时，可没人记得房门是不是开着。
直到七年后的现在，取信于斯内普对哈利而言依然是一项艰难的工作，如果在这种时候被对方察觉自己不够坦荡的心思，他不敢想象那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他可没法应付这个。
“先生，我可以进来吗？”在门上有规律的敲了三下，哈利垂下胳膊，等待里面的人前来开门。
房间里传来室内鞋摩擦在地板上的细碎声响，眼前的木门向内旋开，斯内普站在门前，面色不虞的瞪着半天之内的第二个不速之客。
难道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懂得体谅他人想要安静空间的心情吗？
被久违的不善目光盯着，有那么一会儿，哈利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学生时代，而面前正站着整个霍格沃茨最恐怖的魔药教授——他几乎要将“抱歉，教授”这几个词脱口而出。
事实证明，哪怕时间过去再久，斯莱特林蛇王的威力也不会因此减退。
“呃……衣服还合适吗，先生？”
斯内普看过来的眼神顿时愈发阴郁，时隔数年后再度被格兰芬多式愚蠢震惊的感觉实在不如何令人愉快。果不其然，优雅自持、心思缜密的斯莱特林，与热情洋溢、单纯耿直的格兰芬多永远难以和睦相处。
终于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什么话的哈利眼神游移，尴尬的清清嗓子。
被年轻人局促的动作取悦，斯内普的不悦稍微被冲淡，慢吞吞的点下头：“如你所见，波特，我并没有遭遇衣不蔽体的窘境。”
年长的巫师已经换下了衣服，中规中矩的白色的衬衫与黑色长裤，上衣下摆被一丝不苟的束进裤腰，衬得原本就身材偏瘦的男人显得更加高挑。哈利不得不拼命控制自己的目光离开眼前优美的腰线，以防被对方看出端倪。
“或许靛蓝或深褐色也会合适，但我猜你大概更喜欢黑色。”他有些犹豫的解释，担心对方在不穿袍子时会偏好风格更休闲的麻瓜衣物。
“我很少在这些方面挑剔。”格兰芬多言语中的善意太难以错认，这让蛇王的攻击性消退了些许，他收回他的毒牙，稍稍从门前退开邀请青年进入，“好了，停止在无谓的小事上喋喋不休，我猜你大概会想看一下昨晚得到的东西。”
“是的，麻烦您——”
递到眼前的一摞信纸打断了哈利的话，他急忙将它们接到怀里，险些笨手笨脚的让白纸散落一地。
斯内普挑起一边眉毛，有趣的看着他：“和从前一样笨拙，波特。”
“或许。”
哈利耸耸肩，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迅速翻阅案件记录的复本，信纸上密密麻麻的手写体令人惊讶。他迅速的抬起头扫了斯内普一眼，果真在年长巫师的眼睛下看到不明显的青色暗影。
“如果不介意，这些我能先拿回去吗？”他举起手里的记录朝对方晃了晃，“你需要休息，至于这些档案，我们还有时间慢慢分析。”
纸张晃动间，一张巴掌大小的羊皮纸从手抄本中飘落在地上。
哈利俯身的捡起那张纸片，羊皮纸上潦草的写了几行字，下半部分则被墨水涂黑了一片。
“这是什么？”
“在那个‘了不起的’威森加摩长老身上搜出的便笺，相信比起脑子不灵光的傲罗们，这东西在我们手中会起到更大的作用。”
私自从傲罗司里偷出重要的证物啊……
前傲罗司司长为难的盯着羊皮纸瞧了会儿，决定不在这件事上发表更多意见。既然这个案子已经划归魔法部部长的直属部队管辖，弄丢了证物，也只能谴责他们办事不力。
“让我看看：注意，附有符咒的秘银锁链能够……”他抓抓头发，眯起眼试图辨认纸上的字迹，“这大概是……炼金？秘银加入咒符会发生什么？抱歉，我不太擅长炼金术。”
“恐怕即使是尼可·勒梅本人，也无法从这寥寥几个词里看出更多东西。”斯内普指着羊皮纸下方的墨水污渍，“如果有方法得知被掩盖的文字，说不定会找到更有用的线索。”
写下这张便笺的人似乎下定决心要将那几个字完全抹去，黑色墨汁在纸上涂了厚厚一层，颜色浓重的几乎像是直接打翻了墨水瓶。
哈利举起羊皮纸对着光来回检查，明白哪怕他眼神再好也无法看到墨迹下的文字后，不死心的拿出魔杖在纸条上涂黑的部分敲了敲：“记录回溯。”
数年的傲罗生涯虽然惨淡收场，但那段日子却没有被浪费。刚刚打败伏地魔的哈利，不过是霍格沃茨里，一个拥有勇气与运气的学生；直到他进入魔法部，在与各路犯人斗智斗勇中逐渐成长，才真正成为能独当一面的巫师。在傲罗司学到的许多咒语，足够他受用终生。
金色光芒在冬青木魔杖的尖端一闪而过，墨迹如同被擦去一般渐渐变浅。
在一旁目睹全过程的斯内普几次张开嘴想说什么又很快放弃，漆黑的眼中难掩诧异。
“我本以为这栋房子里不存在魔法，波特，你总是令人惊讶。”
察觉到年长者复杂的视线，哈利不自在的清清嗓子，打算招供。
“……我曾经历过一些，嗯，十分奇特的事情，因此这块封魔石在我身上的作用不是那么完美。当我集中精力时，勉强能抵抗结界带来的部分影响。当然，只有很少一部分，并且要冒着咒语随时失控的风险。”
封魔石的事情，以及他身上的魔力都算不得什么秘密——哪怕其中真有什么需要保密的部分，哈利也没想过要瞒着斯内普，不会有人比这个男人更加擅长管住自己的舌头。
他再次念诵咒语，墨水的污渍终于全数褪去，露出已有些模糊不清的单词——
所罗门之瓶。
~·~·~·~·~
“所以你就为了两个单词和你的情人吵了一架？”
“斯内普不是我的……不，米勒，事情的重点不在于这里。”
哈利黑着脸，挽着袖子大力搅拌碗里的沙拉，勺子在碗底上撞得乒乓直响。
“我在楼下都能听到你们两个大吵大闹，然后西弗勒斯先生独自离开了。”米莱多拍开一包薯片，不以为然地耸肩，“我以为这个挺重要的？”
哈利苦恼地呻吟一声，将脸埋进手心里。
“拜托，就只是……别提这个。”他疲惫地嘟囔，“我不想和他吵架，但斯内普在诋毁我最重要的朋友，我没有办法对此无动于衷。”
沙发里的男人一边点头，一边认真地啃薯片，发出像夜行的啮齿动物一样恼人的咔咔声。
“‘你这种人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是朋友’或者‘我不认为你所说的朋友值得信任’？承认吧，你就只是在嫉妒他的人缘比你想象得好。”
哈利皱起眉头。
“偷听别人的谈话可不是什么有风度的事。”哈利指责道。
米莱多闻言从他的薯片里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
“罗姆人的家族里从不诞生绅士和淑女。而且我刚刚说过了，小伙，”他说，“老房子隔音不好，你们说的每一个单词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哈利试图回想自己与斯内普争执时是否使用了过高的音量，但这个答案，毫无疑问的，对解决当下他所面临的问题没有任何帮助。
“……我确实没想到斯内普也会有朋友——有一部分是学生时代的偏见，可是他的性格也真的太难以相处了。”他不安地转动勺柄，“或许卢修斯能算一个，而米勒娃认为她是；但我们都知道，斯内普现在不能去马尔福庄园，更不可能踏足霍格沃茨。”
沾了橄榄油的花椰菜丝在木勺子下方卷成一团难看的东西，哈利愁眉苦脸地试图将它们搅散，然而所有的努力只是让事情变得更糟。
米莱多顺着沙发靠背往下滑了一截，拎起脖子上的耳机盖在耳朵上，哼哼着不成曲调的节拍。
“不，我不知道你们巫师的事。”他大声说，“而且你刚刚拒绝了米莱多热情而无私的帮助。所以如果你现在想要发泄不满，就另外去找个树洞；如果担心你的男朋友，就放下那盘见鬼的沙拉，去把人找回来。”
“他不是我的——”哈利下意识分辩，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别说蠢话，米勒，既然他是西弗勒斯·斯内普，就不会轻易被特瑞德手下那群饭桶抓住。”
“蠢话？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我面前打转。”米莱多皱着眉头，将随身听上的音量旋钮调高了一个刻度。
“我只是在烦恼那张纸条的事，仅凭我们几个能得到的线索实在太有限了。”哈利端着沙拉碗，焦躁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事到如今，我不能给学校添麻烦……敏或许有办法弄明白，但她怀孕了，不应当被卷进这件事情里——梅林的花裤衩，为什么关键词一定要是秘银锁链和所罗门之瓶，而不是狼毒乌头或者非洲树蛇皮？”
“再或者蒙特罗斯喜鹊队——别看我，我可不是靠脑子讨生活的。”米莱多补充道，随手从地上拎起一只靠垫挡住自己，“这是历史学的部分，为什么你不去找奥古斯都？”
“事实上我与奥古斯都之间发生了一些小问题……你应该听说了威廉的事，我恐怕没有办法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登他的门——”哈利迟疑地说，又补充道，“至少这几个月不行。”
“所以那件事是真的？你‘处理’了威廉？”他的听众怪叫一声，丢开手中的软垫，金鱼似的瞪着眼，“就连单细胞的虫子都知道趋利避害，你又何苦总揽下最不讨好的活计得罪人？”
“总得有人当坏人。”
“喂，小伙。”吉普赛人挫败地向后倒在沙发里，食指抵在唇间发出一声轻嗤，“你倒是想当圣人，也不知道别人看你都像疯子和傻子。”
年轻的巫师摇摇头，看着房间角落木架上一块不起眼的黑色圆石——
“我已经站在水里了，没必要把其他人也拉下来弄湿衣服。”
“其实如果你愿意放下偏见，还有另一条路。”米莱多说，带着浓重的暗示性意味点了点自己的右眼，“关于所罗门王的秘密，我们有一个专家……”
“不可能！我是疯了才会去寻求魔鬼的帮助！”
哈利沉下脸，将装沙拉的深碗重重放在桌上，转身上了楼。
~·~·~·~·~
西弗勒斯·斯内普走在狭窄泥泞的巷道里。
一只蟾蜍从男人脚边跳过，溅起的泥点子粘在软底鞋的鞋面上；他厌恶地扭曲嘴唇，第三百七十八次诅咒贫民区恶劣的环境，在最近的路口拐上街道。
直到踏出巷口，斯内普才意识到这一日是伦敦罕见的好天气——该死的波特在那段谈话里没提到过这个——过于明亮的阳光从稀薄的云层中倾泻而下，刺眼得令人心生惧意。
斯内普往后退了一步，站在影子里，终于开始反省自己时下的处境。
就在一刻钟前，他与哈利·波特发生了争执，并离开了救世主提供给他的庇护所。
他早该这么干了。那栋房子里该死的挤满了与斯内普格格不入的东西：摇滚、喧闹、混乱……还有一个波特。
早在看到报纸上的通缉令时，斯内普就不应当继续厚着脸皮挥霍哈利·波特的善意了。那男孩是拯救了魔法界的黄金男孩，是光明与希望的代名词，无论他这个前食死徒有什么理由，也不该把一个救世主卷进泥潭里来。
然而斯内普需要找到一个方式为自己洗刷罪名。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他还是斯莱特林的前院长，霍格沃茨的前校长，他不能容忍学院乃至霍格沃茨背负污名。
现在的问题是，斯内普应当如何在魔法部的倾轧下证明自己无罪？
不久前波特讽刺他不可能有什么朋友，虽然是气话，却也基本符合事实。很少有斯莱特林热衷于结交朋友，尤其是斯莱特林以外的朋友，西弗勒斯·斯内普更是其中的代表。当他一意孤行加入食死徒时，他失去了今生唯一、也是最重要的挚友；而当男人最终决定为凤凰社工作时，他放弃了剩下的全部。
斯内普茫然地看着远处往来的行人，这时一个名字闯进他的脑海里——
纳撒尼尔·巴当斯。
巴当斯是纯血巫师与麻瓜巫师的后代，他外祖母一脉的血统给了他坐在斯莱特林长桌上的资格。然而巴当斯在学生时代的性格更像他拉文克劳出身的父亲，好学而克制，因此成为斯内普在学院中为数不多能够交谈的同学，也是伏地魔崛起时期寥寥几个没有加入食死徒的斯莱特林之一。
在校期间，巴当斯始终维持着一个不算差的成绩，有几个长项为人所知，却不会成为最受关注的话题，斯拉格霍恩的名单上永远没有他的位置；毕业后的履历也平平无奇，就好像被彻底淹没在世界里。
直到伏地魔倒台，纳撒尼尔·巴当斯忽然横空出世，凭借数件为人称道的发明专利，成功跻身当代炼金大师之列。
明哲保身——或许比起伏地魔、马尔福乃至西弗勒斯·斯内普本人，巴当斯才是真正的斯莱特林。
事实上，斯内普不确定自己可以去寻求这样一个人的帮助。他从未经营过这段友谊，甚至于在从毕业到对方成名的二十年中，两人完全断了联系。直到不久前，他才收到几封措辞礼貌的短信，向魔药大师征询关于某些罕用稳定剂的性质。
哪怕是最精明的商人，也无法让那些甲虫眼和苦艾提取液与斯内普所需要的帮助等价。
可惜斯内普没有太多选择——他永远没有太多选择。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