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你半生垂眸》如宝

8、西千佛洞

　　夏然恭恭敬敬地双手合十跟着师父和度生一起迈进了班布寺。一千年前的班布寺没有现在那么大的规模，只是一个破败简陋的院子，北面是大殿，西面是佛堂，东面是僧人居住的地方。无论是佛堂还是居住的地方都昏沉沉的，丝毫没有今天的香火鼎盛。她只顾左顾右盼，直到撞了已经停步的度生后背才反应过来。度生也随着她左右望了望，问道：“你在看什么？”

　　夏然连忙摇头：“没什么，只是好奇而已。”

　　这时，白眉白须的老僧人回头看着夏然，一个佛礼叹道：“不知姑娘好奇什么？”

　　夏然看着那僧人，总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仿佛他能洞穿我的来历一般，她赶紧颔首回礼：“大师，我只是很少出入寺院，所以忍不住想多看看而已。”

　　“姑娘随很少进出寺院，却是与佛有缘之人”，老僧人一边说一边踏进正殿大门，在蒲团上坐好：“老僧不过这班步寺里的看门人，不是什么大师，姑娘且叫我净难吧。”

　　夏然下意识看向度生，度生对她点了点头，夏然这才对着净难笑了笑：“净难您好，我是夏然。”

　　“老僧知道”，净难看着夏然的神情平和淡然，丝毫没有初见的拘束。夏然开始心里还奇怪，后来一想也许是度生提起过我，于是脸便情不自禁地红了起来。

　　这时候度生开口：“师傅，咱们敦煌城可还有第二个班布寺吗？”

　　净难摇头：“四极八方、千年万古，再找不出第二个班布寺。”

　　顿时，度生面有担忧地看向夏然，他还在惦记着是带她走错了路，却不知道夏然是过错了时光。见他如此，夏然下意识冲他笑了笑。度生突然愣了，本来满是忧色的脸刹那间闪过一丝喜悦与羞涩。

　　净难对度生吩咐道：“度生，你去打些水来喝吧。”

　　度生连忙起身，对净难行了个佛礼，又看了我一眼，低身出去了。

　　这时，净难看着夏然，目光里充满了清明：“姑娘，这班布寺可是姑娘找寻的地方？”

　　“啊？！”夏然一愣，心里骇然：“您……您说什么？是什么意思？”

　　净难笑道：“姑娘佛缘深重，从你昨日来到红柳，老僧就依稀感觉到了姑娘的源法。”

　　夏然哆哆嗦嗦压低声音问道：“师傅您知道我是从哪儿来的？”

　　净难脸上挂着微笑：“不是前世，不是今生。”

　　夏然心里咯噔一下，后脊梁有些发凉。她从来不信任何宗教，总觉得占卜算卦是骗人的把戏，可是此刻净难这句话却让她浑身冒出了鸡皮疙瘩。她咽了口干沫又问道：“师傅，我想回去，您能帮我吗？”

　　净难颇有深意地说道：“你来你去都是佛缘，除了姑娘自身之外，谁都帮不了。”

　　夏然不甘心，也不在乎什么佛缘，只是说道：“那就是能回去喽？我不属于这里，自然不能久留。”

　　净难笑了笑，不再说话。此时度生也正好进来，他捧着三杯清水送到席上，他二人喝了水，便起身告辞。

　　回来的时候，已是中午。夏然看着空无一物米缸，心里有些难过。怪不得度生又黑又瘦，肯定是长期忍饥挨饿的缘故。此时，度生就站在夏然身边，他咬着牙说道：“你……你等会儿，我去……我去寻些吃的。”

　　与其说是“寻”，不如说是“讨”。夏然想起了昨晚他拿回来的饼子和萝卜，心里一阵辛酸，忽又想起了今天早上吃的栗米饭，脱口问道：“今天早上的黄米你从哪儿来的？”

　　度生脸涨得通红，撇过脸说道：“我……我借的”。

　　“从哪儿借的？”

　　度生声音更低，眼睛也不看她：“你……你不必操心，我……我自有办法。”

　　难道是从班布寺？！就从刚才看到的光景来看，班布寺到处破败，佛像前除了香火，连供品都没有，而且看净难面黄肌瘦，也不像能顿顿黄米吃饱的样子。夏然心中疑惑，又不忍心再伤了度生的自尊心，就扯了笑容说道：“好吧，我不问了。”

　　度生轻轻舒了口气，从怀里摸出半个饼子递给夏然，又变戏法儿一样拿出了大半碗黄米粥，夏然看了会，才发现这是他昨晚和今天早上舍不得吃留下的，便皱着眉头气愤道：“度生，你什么时候留下的？你这么大的个子，不吃东西怎么行！”

　　他硬是把饼子推了过来：“我习惯了，不饿的。”

　　夏然伸手把饼子留下，指着那碗饭命令道：“你把这半碗饭吃了，要不然我不吃饼子！”

　　度生不愿意，可是又害怕夏然生气，这才慢吞吞地拿起筷子，看看夏然又看看米饭，一点一点夹着就是不往嘴里送。夏然虽然饿，但努力忍着，他吃一口米饭，她咬一口饼子，俩个人如同相互较劲的孩子，比着看着才吃完了饭。

　　虽然时间才是下午，但他们也不能再去洞窟了，因为即便天黑前能赶到，但度生却只能摸夜路回来。夏然想了想反正也不差于这一天，便索性拉着度生带她出去逛逛。度生起初并不情愿，似乎害怕再受到上午一般的羞辱，但是人总不能夹着尾巴活着，夏然不管不顾就是要出去。度生想了半天，才答应带她到一个地方逛逛，只是没想到，这个地方竟然是红柳村外的一处山崖。

　　他们俩边走边休息，到山崖的时候，天边开始飘起了一片一片的晚霞。此时，晚霞的绚丽印射在黄色的山崖上，整个山崖变得金光闪闪，哪一处高一处低的错落投影在山崖下，仿佛是一尊尊打坐的佛陀，肃穆又庄严。看惯了城市的夏然惊讶地半天说不出话，度生在她身边得意地说道：“这里坐东面西，才是修建佛窟的好地方。”

　　听他这么一说，夏然突然想到了与莫高窟仅隔一道鸣沙山的西千佛洞。现在西千佛洞现存洞窟16个，难道这16个洞窟是从度生开始开凿的？！想到这儿，夏然一把拉住度生的胳膊，激动地说道：“度生，你以后一定要在这儿开窟作画！”

　　度生有些惊奇地看着她，许是夏然渴望的表情十分恳切，度生对她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好！我一定在这儿开窟作画！”

　　“要画大千世界！”

　　“好！就画大千世界！”

　　“还要有反弹琵琶的飞天！”

　　“好！还有反弹琵琶的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