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十章 情热 ...

  •   那年年少。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长安春雨清丽,
      但那年江南却风景独好。
      少年白衣融于这江南的春天莺飞草长。
      那时年少,天命风流。一时气盛,日久情长。
      “阁下好胆识。”同样也是清朗绝韵响起。
      “何人鬼祟?”同是清韵回道。
      那人玄衣现身,黑金暗线刺绣草书于衣上。“还没有谁敢如此乱春闱的。”
      春闱,乃是会试。
      因在春季举行,又故称春闱。应考者为各省的举人及国子监监生,录取者皆称作为“贡士”,第一名则称为“会元”。
      就在柳苏折走出考场不久,有这么一个声音响起。柳苏折心中大惊。
      “在下会稽江君胜。”那玄衣自报名号。
      “山阴柳苏折。”
      会稽、山阴同属绍兴府。王羲之的名作《兰亭集序》中流觞曲水的风流雅致便是在会稽山阴之兰亭。不过如今本朝版图规划,会稽山阴已是平级,同属于绍兴府。
      “你既然看见了,莫非是要告发我?”柳苏折袖袍里的手攥得紧紧,手心开始冒汗了。
      “我只是好奇,能同时替八个人在考场里作弊的人,到底是个什麽样儿的人儿。”江君胜笑道。“我想,必定是个浪荡不羁的人儿。这下到近处一观,果不其然。”
      身著白布衫的柳苏折有些局促不安。他知道自己替人答卷作弊被人发现,要是被告发,按照常法,终身不得再考。然而,自己面前的人竟是绍兴府当地有名的名门望族江氏一族的负有盛名的江君胜。其实不只是绍兴府那小小的一块地方,应该是这片吴地的名门望族。要是他想要揭发自己的罪行,怕是自己今后也只能回去做个教书先生,或是连个小小的教书先生也不能做了。
      “你为何代人考试?难道不怕你为之代考的八人之一有人中了会元?不怕你自己的心血付诸东流?”江君胜问道。
      柳苏折皱眉,自知理亏。
      “来,跟我走。”江君胜拉起了柳苏折的手。
      柳苏折大惊,道:“去哪里。”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江南。
      也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此间年少,风流情种。
      这夜,华灯初上。
      悠悠画舫,泛于秦淮。
      百里秦淮堤,烟花柳巷深。
      是个纨绔子弟一掷千金,流连夜场,贪春宵之欢的去处。
      金陵秦淮,风花雪月。
      江柳二人虽然不附庸风雅之人,但是确实是风流雅士。尽管柳苏折考场作弊,但是其本性并非如此。
      船工用桨温柔地划开水面,拨乱一圈圈涟漪。桨声灯影,色相红尘,夜色撩人。
      船尾船工处竹扉虚掩,船头则大开,船侧旁开小窗,以竹帘为窗。启窗而观,雕栏相望。二人相对而坐,中间有小木案几放置。案上放置著几碟小菜以佐美酒,酒香醇郁,扑鼻而来。
      “古有苏子与客泛舟由于赤壁之下,而今我与君共游秦淮。”江君胜举杯道。
      “柳某不甚感激。”柳苏折亦举杯道。
      酒过半响,柳苏折微醉。
      江君胜嘴角含笑,手执白玉杯正欲送酒口中时开口道:“柳公子还未回我,为何会做出那样的事。”
      柳苏折面色潮红,酒气从嘴中溢出,没有那市井莽夫喝完了酒的醉熏味儿,反倒是有一种酒香愈香的味道。柳苏折双眸带星,双瞳剪水,笑了。
      “身不由己。”
      四字箴言,道破天机。不仅是那时,现如今这四字也成为柳苏折的人生轨迹。
      柳苏折的父亲本来就是“绍兴师爷”,为山阴县县令做幕僚。不过只因为柳父发现了山阴县县令收受山阴乡绅的钱财,虚报税金,克扣了一些当地百姓的税款。本来柳父不知情,也不知自己也是被县令与乡绅勾结的受害者。但是迫于压力没有去上一级处告发他们,同时也是因为母亲卧病在床,久治不愈,还需要柳父做幕僚挣得的俸金来治病。这可比当一个穷教书先生的钱要多不少。柳父迫于压力,不敢多伸张。柳父本来就是正人君子,直来直去,虽说是一届文弱书生,但是饱读圣贤之书,自恃清高的他怎麽可以包庇这种事情呢。
      柳苏折知道他父亲的苦衷。而父亲说白了也只是个弱书生,不料,最后抑郁成疾,先母亲一步去了。正巧县令之子也要去往金陵参加春试,还有平日里与县令之子厮混的乡绅之子。
      本朝的科举制度中有童生试、乡试、会试、殿试。县令之子之流毕竟还是有点能力过童生试。但是乡试对其来说却还是有些距离的,乡试是安排在各地州、府的。于是县令之子便半是拿钱诱惑,半是要挟让柳苏折在乡试中帮他一把。就此县令之子尝到了甜头。而这次的春闱却更加的正式了,参加的有县令之子和县令远亲,还有一直与县令之子厮混的乡绅家族里面的人。前前后后总共八人,都要柳苏折来帮忙。柳苏折代写全部县令之子的试卷,其余七人除了头尾自写,文章的猪肚全都是柳苏折一人包办。
      “你就不恨他们麽?”江君胜叹气,收起了他一贯的微笑。
      柳苏折却转头望向窗外,也叹了口气道:“我收了他们的钱。如果我一个人,还好办。”柳苏折指的是他的母亲。
      百善孝为先。
      柳苏折为自己倒了杯酒。
      江君胜与柳苏折不同,因为他是国子监的人。是监生里的荫监。所谓的荫监是官员之子,不经考选取得监生的资格的人。要国子监的,需要交一大笔钱,柳苏折这样的,只能一步一步考。
      远处高楼传来了渺茫的歌声……
      春风微醺,沉醉东风。
      画舫摇曳在这水波上,轻轻柔柔。
      柳苏折醉了。
      本来酒量极好的江君胜不知为何,也醉了……
      醉了,都醉了……
      柳苏折的心突然很空虚,心里空洞洞的。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
      胜却人间无数。
      杯盘狼藉。江君胜大掌扫过小案几上的果肴,拿起酒壶,猛灌一口。顺带拉下两侧竹帘……
      柳苏折脸上也不知道是醉酒还是情乱,红晕就和那河水涟漪卷动,一圈一圈泛开……
      你是蛊……
      我心甘情愿中你的毒……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江君胜一手拿起酒壶,又喝了一口……
      江君胜曾经略有听闻男风之事,但未曾践行,只得按照男女房中事来做。
      对于柳苏折来说,他怕疼,况且他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
      也许就在今夜,都怪今夜的月色太美,他沦陷其中。
      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
      柳苏折就像一片滑落的柳树叶,随波逐流。
      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
      江君胜只觉得眼前开阔一片,江流山川尽收眼底。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
      远处高楼的歌声近了,伴随著琵琶声动……是一首套曲。歌声如高山流水,那种超乎仙尘,游离四界……
      一首套曲唱毕,华灯渐渐阑珊……
      白露横江,水光接天。
      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江君胜此时感到惭愧,只顾著自己飘忽登仙。手已经被咬的鲜血直流了,柳苏折真的很疼……
      远处的琵琶又拨动了一下,最后试了几个音,止了。
      男女毕竟有别,房中事乃是造物者之诡计。
      男男欢爱,知音才方能“吾与子之所共适”。
      船工是早已停桨,抱著桨睡在船尾……
      柳苏折乏了,渐渐睡酣了。自己拉开船窗的竹帘,借著月光看著波光粼粼的秦淮……又出了船舱,站在船头,披襟当风,神清气爽,返身入舱。
      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翌日,春鸟鸣叫声吵醒了柳苏折。
      柳苏折头脑昏昏沉沉,眼皮要重得要死,睁不开。
      头好昏,柳苏折如是想道。呼吸微弱,四肢也使不上力。更重要的是,自己的腰就像是折了一样,是那么酸,那么疼……
      终于好了些,柳苏折摇晃了一下脑袋,一下子,感觉轻松不少。可是,怎么就一下,就又沉重了呢?
      眼珠子在眼皮下轻轻地转动着,想要突破这沉重的屏障。
      一个声音响起,“再睡儿吧。”
      这是谁的声音……
      迷迷糊糊中想起了那月光皎洁,落地如霜,水波粼粼,画舫轻摇……
      咦?自己是发了春梦了么?
      可是怎么回事儿?自己化身女儿郎了?怎么在他人之下承欢呢?
      呵呵,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
      昨夜,哦,不对,确切地说应该是今天早上。江君胜带着柳苏折回江家在金陵的购置的别馆。
      来迎接江君胜的僮仆可吓坏了,自家公子怎么带了个人儿回来。那僮仆定睛一瞧,江君胜横抱着他,不过他身上的白衣却是很脏。僮仆还未睡醒呢,半睡半醒的样子就被自家公子使唤着又是打热水,又是准备干净的衣物。
      江君胜在自己的房里小心翼翼地为柳苏折褪去衣衫。很温柔,不敢惊动了柳苏折。
      等到了自己的房里,僮仆把热水木盆都准备好了,江君胜却又改变了主意。
      这处别馆有天然温泉,江君胜抱着柳苏折在那小小的温泉池子里,为柳苏折清理。
      见清理得差不多的时候,又把柳苏折抱回了房,见房内僮仆打的热水还未冷。细心的江君胜又再一次为柳苏折仔细地清理了一遍才肯把他放到床上。
      起初,江君胜没有多留意到柳苏折的身子很烫,权当是温泉的温度略高让柳苏折体热了一下。当江君胜自己梳洗完回房再看柳苏折的时候,发现他面色潮红,不由得摸了一下柳苏折的脸,发现他体温极高,这才知道坏事儿了。
      柳苏折发烧了。
      而且烧得很高。
      柳苏折到中午才听到春鸟闹枝,才稍微清醒些,可这是想要睁开眼,却发现眼皮沉重。
      柳苏折最后挣扎了一下,终于睁开了眼,看见江君胜在旁边,一脸愧怍。
      “都是我的不好。”
      柳苏折呆愣愣,别过头去,道:“别说了。”
      柳苏折很累,不想说话,脑袋昏昏沉沉,腰肢酸痛无力,尤其是那五谷轮回所的痛麻让他想要动动腿也不行。偏偏这个时候,脚却麻了……哎,罢罢罢!
      江君胜却一时间会错了意,像是犯了错被母亲发现的小孩子。
      “对不起。”
      柳苏折又转头看着他,平静地道:“无妨。”柳苏折的反应越是平静,让江君胜就越是感到了无比的内疚。
      苏折……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转盼多情,语言常笑。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玉人儿,江家的僮仆们都是这么看待那日来的柳苏折的。
      虽说本朝民风开放,达官贵人家中会有娈童小倌、伶人妓子之流,但是也从未听说过少爷有喜好男风之说。虽说纨绔子弟,自命风流者不少,但是自己少爷绝对不是那种浪情风流之人呀。
      待病好了,也不见柳苏折离开。虽然江君胜说了,此时乃是自己的知音好友,可是听小僮说那日少爷是抱着回来那玉人儿回来的。不过好在江家人不喜声张、低调行事,也只在门内八卦。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