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己从良记》宝骆

5、合卺酒

　　张嫣看出俩人间有些不寻常，于是不动声色分开二人：“五殿下可真是心急，正妃的人选定下来，还有很多繁缛礼节，周姑娘才能过门。”

　　五殿下放开灵机，同张嫣走到殿外才到：“皇嫂，那丫头不必做正妃。”
　　张嫣道：“那可怎么行，小五，这是为了你大婚选妃，岂同儿戏。”
　　五殿下央道：“皇嫂，这事你得依我。这丫头我要了，但是只需一台轿子抬进门，两挂小鞭炮放了便完事，至于正妃，臣弟还小，往后再从长计议不行吗？”

　　张嫣哄他道：“皇嫂看这周璟也太瘦小，做正妃不大合适。不如你娶了中间那个做正妃，纳周璟做妾，如何？”
　　五殿下道：“那女的脸盘像柿饼，实在太难看。”
　　张嫣忍俊不禁：“本宫这是听出来了，你喜欢周璟，又不愿封她做正妃，这是什么别扭脾气？还是你们先前就认得？”
　　五殿下扁着嘴沉默了片刻，一个字都答不上来。
　　张嫣只好笑道：“好啦，良家子本宫替你选好，别的，你也不小了，自己做主吧。明天散朝，你自去同陛下说吧。”
　　五殿下这才来了精神：“嗯，我自己去和皇兄说去，这事就这么定了。”

　　下午灵机还在狼吞虎咽的吃点心，来了十几个丫鬟嬷嬷，灵机嘴边挂着饼屑，惊道：“干什么？”
　　一个嬷嬷福了一福：“夫人，今晚就要进王府了，奴婢们来给夫人沐浴净身，晚上好侍奉亲王。”
　　灵机呆了：“不是吧，这就要进王府了，我还没没准备好呢！而且你们怎么叫我夫人？”不应当是王妃吗？

　　姑姑笑道：“夫人不用惊慌，那些事情，老奴自会一点点教给夫人。”说着吩咐人拿上来一些书画卷轴。
　　灵机不用看也知道那些是什么，几个丫鬟已经围上来，要给她更衣沐浴，灵机一脸茫然的被扒了干干净净。

　　被从头到脚又熏又洗，几乎要搓掉一层油皮，灵机晕头转向的从水里出来，一群丫鬟又捧着珠花玉佩和里外衣饰，拥上来给她穿戴。
　　这时正是深春，灵机被里里外外裹了五六层，腰间的襦裙衣带勒的透不过气，见一个姑姑笑盈盈的走来，便求救般地道：“姑姑，有吃的没？”
　　那姑姑道：“回夫人，听说夫人祖籍苏州，小奴备了些猪油糕、松子枣泥麻饼、四喜蒸饺……”

　　灵机哪里管产地，见各色精细点心一字排开，立即食指大动。
　　姑姑在一旁边看边笑：“夫人别怪小奴多嘴，现下除了吃，还有些别的要紧事。”
　　灵机道：“你说，我听着。”
　　姑姑嘱咐几个丫鬟给她梳头，又吩咐几个丫鬟捧了之前的书画。

　　姑姑指着一张图，正色道：“夫人且看这副。您和五亲王……”
　　灵机一口饼屑喷出来，连连摆手：“等一下等一下！给我口茶喝！”
　　姑姑笑道：“夫人不用羞涩，女孩子家，总有这么一天的。刚才那副图，的确有些大胆，夫人您再看这一副，这样的姿势适合初学者。”
　　灵机咕噜咕噜喝了几口茶，苦瓜脸道：“这个也好奇怪，还有更正常一点的吗？”

　　这通教学也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教学完了，头也梳完了，粉也涂完了。灵机满头沉重的珠翠，听姑姑叮嘱道：“亲王恐怕不能习惯有人酣睡在侧，夫人侍奉完了，丫鬟自会扶夫人去侧间休息。”
　　灵机哑然，刚要开口，姑姑又小声叮咛：“亲王尚未娶妻，连常在的侍妾都没有，床笫之事，还要夫人主动些。”

　　灵机嘴巴张了好大，石化当场，片刻后仰天长啸道：“师父救我啊！”

　　出宫的轿子走了好半天，晚上终于进了信王府邸，灵机坐在里三层外三层的雕花拔步床上，觉得自己成了一只通体喷香的大荷包。
　　房间里到处都是桂圆莲子花生等催生物品，床上还摆着一条让人压力很大的白绢。

　　五殿下被几个太监引着进屋，丫鬟走在前面，撒了一地花生桂圆，道：“早生贵子！”
　　案几边的丫鬟倒好合卺酒，将挑盖头的称递上。
　　五殿下抬手要接，被灵机身上一片扑面而来的香味熏得，捂着鼻子打了一连串的大喷嚏。
　　丫鬟吓了一跳，五殿下没好气的挥挥手：“别弄这些有的没的，出去出去，都出去！”
　　丫鬟太监只好退出去。
　　灵机暗自好笑，但想到一会就要和那家伙面对面，心里不自觉有点紧张。

　　五殿下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揭了盖头，灵机眨着眼看他，听他道：“哟，是你啊。”
　　灵机学着他的语气道：”哟，殿下认得我啊。“
　　五殿下板着脸：“认得啊，你不就是上次那个神棍？”
　　灵机掩面道：“什么神棍，殿下误会了。家父是个算命先生，那日民女不过是替爹爹代劳，碰巧遇上殿下，如此说来，还算是有一场缘分。”

　　五殿下从案几上拿来合卺酒，递给灵机一杯。自己晃着手里的酒杯，最后倾斜了杯壁，让酒液泼洒而下，看着她缓缓道：“究竟是一场缘分，还是你算好了，要来勾-引本王？”
　　灵机心道这人未免也太也自恋。也稍一松手，将酒倒在地上：“殿下严重了。”

　　五殿下见灵机面无惧色，不禁眉头微皱。
　　灵机将酒杯放回案几，微微一笑：“殿下既然将民女看的如此不堪，又何必将祸患召至府内？”
　　五殿下道：“因为你看起来不像好人，本王要看住你，看你能出什么幺蛾子。”

　　灵机听完忍不住扑哧一笑，这朱由检到底只有十五，虽然已经长出了男人的身形，私下里言谈却还像个孩子。
　　五殿下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灵机乐了：“殿下果然是特立独行，寻常人遇上坏人，不该是乱棍打死，然后丢去乱坟岗？”
　　五殿下道：“你质疑本王的判断。”
　　灵机心想，这小亲王大概已经被自己美色所迷，只是年少面皮薄，嘴巴犟，这样再撩拨下去，何时是个尽头，于是顺着他意思道：“那怎么会，既然妾身落入殿下之手，不知殿下要如何发落？”
　　五殿下沉吟道：“看你表现吧。”

　　灵机越发觉得好笑。她起身熄了两盏庭燎，只余几只小红烛，随风摇曳着橘红的光。
　　五殿下看她忙忙碌碌，复又坐回床沿，问：“你这是干什么？”

　　灵机歪着脑袋：“殿下方才说看妾身表现，妾身这是要好好服侍您呢。”
　　五殿下一脸恶心透了，自己解了衣带，丢在一边：“你一个丫头，怎么油嘴滑舌、皮里阳秋的，本王看你根本不像十四岁的良家子，倒像是四十岁的鸨母。”
　　灵机和和气气的接过那衣带，又要替他解领子上的金丝盘扣：“妾身何止四十岁，一百四十岁才差不多，这老妻少夫的，也不怪殿下嫌弃。”她看小王爷嘴上应着话，耳根子已经发红，心里便有了得意洋洋的成就感。

　　再说五殿下和她胡乱扯着皮，不多时便心猿意马的。他从小在宫中备受冷落，只有皇兄一人疼爱。如今虽已封王，却因年岁不及弱冠，没有去往封地，仗着皇兄皇嫂宠爱，还是个纨绔公子心性。
　　遇上灵机，自己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多了个玩物，好歹这些日子不会那么无聊，总有些打发时间的事做。

　　等他回过神来，看见灵机半露着香肩，在给自己宽衣解带。

　　灵机心里正紧张着。
　　她虽然是一只狐狸精，但是实战经验实在有些不足。心里扑扑乱跳之时，忽然被面前的少年一把推开。

　　五殿下抹了一把脸，脸到耳根都涨的通红，他指着灵机道：“你干什么你！狐狸精！”
　　灵机摔的生疼，无可奈何的坐在地上：“殿下您说呢？我是皇后给殿下选的王妃。”
　　五殿下不知该扶她起来，还是叫个人把她叉出去，无头苍蝇一样在屋里乱转，最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自己狼狈跑了。

　　狐狸精被人骂狐狸精，实至名归，也觉得没什么可生气的。
　　灵机在空中打了个响指，飞来一只小纸蝴蝶，停在她手背上。
　　她对着蝴蝶道：“师父，师父，我是灵机……事情有点不顺利，五殿下好像不怎么喜欢我。我本来是要诱-惑他的，现在好像差点和他吵起来，师父您说我该怎么办呢？这么重要的任务我做不好，这个比当红娘难多了，您看要不让我师姐雪貂来换我吧。”

　　说完，她抬起手，对着空中一吹，那蝴蝶顿时化作灰烬，无影无踪。
　　灵机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地抱着膝盖，独守空房，不知不觉睡着了。